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陈瞻的声音铿锵有力,落在地上让众多士卒都眼眶中含着泪水。
这是对于往昔之日以及那些死在战争中兄弟们的祭祀和惋惜,同样也是对未来的热切盼望。
漆黑色的苍穹下,这山崖之巅,众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方向。
一旁随军跟着的工匠早已经将碑文刻好。
陈瞻走到那碑文之前,微微伸出手,抚摸着其上的冰凉,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苍天不给我这个机会啊,这碑文便只刻印一半吧。”
其上记载着秦国陈瞻率军征战匈奴,于狼居胥山止战。
后面将匈奴赶出狼居胥山的碑文,便等到日后有人能够完成他的愿望,再烙印其上吧。
昭襄王十三年秋,陈瞻伐匈奴而返。
秋季的风一向不怎么温柔,陈瞻坐在车辇上,随着车摇摇晃晃的,他的眼睛不肯闭上,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处的苍黄,他想要熬到咸阳城,熬到官渡.
他想回家了。
留给他的时间还多么?不多了。
“桃花源”中,陈野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这个孩子,眼眶中不由得有些泪水滑落。
他知道陈瞻的心愿,也知道陈瞻为何有这样的心愿。
不过是因为他这个当父亲的曾多次感叹,蛮夷之辈侵犯中原,罪大恶极,只是自己无力伐之,而这个孩子为了完成父亲的愿望,便一直为此而努力着。
陈瞻为何不肯成婚,甚至不肯留下后嗣?
陈野也同样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敢、不能去劝阻陈瞻,因为那是属于陈瞻的愿望和炽热的“情感”。
陈氏在“文”之上已然有了他、有了陈慎、甚至还有了第三代的“陈昭”,而在武将方面则是有了“陈瞻”。
武安君陈瞻!
呵!
说出去多么伟大的名气啊。
文掌控朝堂,甚至司寇、相国的位置几乎已经传承了三代!
武将中,若陈瞻也有子嗣,难道让他变成一个只能蜗居在家中的废物么?那对孩子不公平。
可他能让孩子跟着一起,在军中打拼么?
紧接着立下军功,然后再次被封爵、之后呢?
之后是继承武安君的爵位,成为下一个武安君?
不只是国相这个位置、司寇这个位置世袭,难道连武将的位置也世袭?
所以,陈瞻不愿意留下子嗣。
至于成婚,这就更简单了。
他不敢。
陈氏无论与哪一个大族成婚,都会形成“联姻之势”,他的几个兄弟都可以成婚,唯独他不可以,因为他几乎掌握了秦国所有的军队。
若成婚,则必定有人有想法。
唯有他一直孤身一人,才能够让秦王放心。
陈野的心中再次叹气。
其实不只是陈瞻,就连陈慎也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而不断的努力着。
陈慎难道从咸阳城离开后就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了么?当然不是,他可以管理封地,可以发展势力,但陈慎没有,他只是开了“学校”而广收门徒与门客。
他想要教化天下。
这其实同样是陈野有时候感慨,却没有完成的东西。
陈野再次叹了口气。
昭襄王十三年的冬天。
今年的冬日较去岁倒是稍微暖和了一些,天上不断的飘落下洁白的雪花,无数的雪花纷纷落下,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银装素裹,也落在人们的身上,将其余的颜色都给覆盖起来。
这便是冬日了。
陈瞻的车队还是没有抵达咸阳城,因为大雪的缘故,道路上到处都是积雪,大军以及车队都行走的很缓慢。
此时的陈瞻已然是有些撑不下去了,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劲,像是油尽灯枯了。
白起、司马错、赢疾三人都在他的身旁,还有随行的太医令,都在照拂着他。
太医令神色中带着些许犹豫:“武安君,您的身体.”
“若是用猛药吊着,您或许还可以再撑一个半月,可在这个过程中,您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若是不用猛药,只是继续用温补的药物,只怕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了”
白起听了这话后,猛的站了起来,手几乎是提着太医令的衣领,脸上带着震惊、不可思议以及恐惧的神色:“不可能!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治好武安君!”
“否则王上饶不了你!”
司马错、赢疾两个人倒是较为平和,他们像是已经习惯了生死离别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司马错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陈瞻,无奈的叹了口气:“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伱已然成了武安君、却也满头白发了。”
“你怎么去的比我还要早呢?”
司马错的眼睛中带着痛苦,他与陈瞻的关系可以说是如师如父,这么多年他早已经是将陈瞻当成是自己的儿子了,如今看着陈瞻躺在病榻上的样子,心中惋惜异常。
赢疾倒依旧是那副寻常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像是不为陈瞻的死而悲伤一样,可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却是出卖了他。
他轻声道:“生死无常,乃天地之理。”
赢疾站在陈瞻的病榻上:“天命啊。”
陈瞻本人躺在床榻上,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了笑说道:“其实若是依照我的想法,我是想要用猛药吊着的,无论最后能否抵达咸阳城,都算是我尽力了。”
“我这一生都喜欢“争一口气”,也正因此坚强了许多年。”
“可这最后的一关,我却不想坚持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这个人啊,最怕疼了,别看我在战场上受了伤一言不发,哪怕是随行的军医为我治疗我都沉默不语,不曾喊痛,但其实我是真的怕疼啊。”
“每次军医走了之后,我都会自己悄悄的用被子蒙着头哭一场。”
“疼啊,太疼了。”
陈瞻颇为自嘲的站了起来,将衣服披在身上,此时的他神色十分苍白,一看就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可是为了父亲的愿望,我一直坚持着。”
“这都最后一关了,父亲应当也不会怪罪我的。”
他转过头,神色颇为严肃认真:“开些温补的药吧,能撑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另外若有止痛镇定之物,也给我用上吧。”
“若能撑到咸阳,我便亲自与王上说,我完成了我的承诺,扫清匈奴,将其赶往了狼居胥山,自此之后的百年内,他们都休想恢复元气了!”
“若撑不到咸阳城在半路就没了,就替我告诉君上,武安君不负王上所托!”
大帐外的雪还在下着,赢疾、司马错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神色中带着悲戚。
陈瞻伸出手,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令大军继续缓慢行驶吧。”
“六国不再承担我们的粮草,我们若继续这般下去,会将秦的粮草消耗一空的。”
他闭上眼睛:“我死之后,恐怕五国会合盟伐秦吧。”
白起微微点头,之后想到陈瞻背对着自己而站立,想必是看不见的,又出声道:“是的。”
“五国大概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陈瞻没有回头,继续说道:“我走之后,大概就是你成为太尉了。”
“你的才华并不下于我,只是有一点你需要注意。”
陈瞻回过头:“明哲保身。”
他的声音轻轻的:“你不喜政治、更不想要圈进政治旋涡中,我是知道的,可你也要知道,他国之人对付我们这种武将的最好办法,便是离间计。”
“这就需要你会明哲保身,懂得避其锋芒。”
“若你始终学不会这些,只怕你最后的结局不会太好。”
白起站在那里,铠甲上全都是积雪,他脸上带着无奈和疲惫:“将军,我也想要学会,但”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陈瞻懂他的意思,只是挥手:“我只是给你做个提醒,你若是想要得一个善终,便好好的留意,若是不求这些,或者有足够的自信,那么便是将我说的话都忘了吧。”
白起站在陈瞻的身后有些许沉默。
他知道陈瞻的奉劝是好意。
雪继续落下,像是要将整个世界覆盖成白色一样。
章台宫
嬴稷收到了陈瞻的信件,脸上带着些许怅然之色,他有些害怕了。
害怕陈瞻的离去。
虽然这一点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可真到了这一天,嬴稷就开始犹豫了。
“唉。”
“徒之奈何啊”
出乎嬴稷以及咸阳城的预料,五国一直没有发动伐秦之战,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
燕国,王宫。
乐毅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燕昭王却是微微一笑:“我在等一个人的死讯。”
谁的?
陈瞻的!
不只是他,其余四国的国君都在等陈瞻的死讯,陈瞻方才伐匈奴,此乃大义之战,他活着的时候伐秦,不是一件好事。
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待到陈瞻死了之后,便会好多了。
昭襄王十三年,冬。
这个冬天过于漫长了,即便队伍中的所有人都想让他们的将军看到咸阳城,亲自对王上说出完成昔日承诺的话,可冬日的风雪还是太大了。
大到了他们还是无法在短短的十几天内抵达咸阳城。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陈瞻已经无法起身,甚至说话、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无法再站立行走了,只能够躺在床上。
白起、赢疾、司马错都站在他的身边,眼睛中带着悲痛。
“大军.可是驻扎了?”
陈瞻的声音有些沉重,白起微微点头。
“已经驻扎好了。”
陈瞻点头,上下的动作浮动已然不是很大了:“我死了之后,暂时秘不发丧,尽快送信到咸阳城,让王上以及城中的众人做好准备。”
“另外,白起,你御马日夜奔袭,回到咸阳城。”
“五国盟军伐秦之战,便是你成为“太尉”的基石,只要你能够在这一场战役中获得胜利,你就能够坐稳太尉的位置了。”
白起脸上带着伤心和悲痛,泪水不断从眼角划过。
他只是点着头。
陈瞻又看向一旁的司马错、赢疾说道:“你们两位啊,都已经这个年纪了,就不要与年轻人争什么了。”
“太尉的位置坐着不是好事啊。”
司马错指着陈瞻笑骂道:“你就是想给你这个弟子争取个好位置,我们两个难道就不是你的故交好友了?你竟然一点都不想着我们!”
陈瞻也是咧开嘴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你们啊”
他微微的伸出手,好像是要挡住自己眼前的光一样。
陈瞻越过那繁杂的雾霭,似乎看到了自己过去的一生,那发生的事情,好似都在眼前一一而过。
他最后看见的,是站在雾霭后等待着的自己的父亲。
“父亲.”
陈瞻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如同星辰划过夜空,璀璨而又短暂。
“碰——”
一声轻响,手臂落在床榻之上,陈瞻的脸颊上带着微笑,眼睛闭着,神色看起来十分祥和。
昭襄王十三年腊月三十,这年的最后一个晚上,武安君陈瞻,崩。
官渡
陈慎正在讲授陈野的思想,忽然觉着心口一痛,手中的书摔落在地上。
“啪嚓——”
他站在那里,心中浮现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五弟怕是
昭襄王十四年,元月。
嬴稷收到了密信,知道了武安君陈瞻的离去。
昭襄王十四年春,武安君陈瞻遗体归秦,秦王嬴稷亲自迎接,并且将其与安葬于自己的王陵之畔,待到嬴稷百年后可合葬。
这是一个君王对臣子最大的宠幸了。
昭襄王十四年的夏天缓缓而来。
官渡的陈氏祠堂内,立起来了一个新的灵位。
陈氏第二代第五子、嫡次子,秦武安君、太尉、上卿、爵封彻候的陈瞻之灵。
同年的秋天七月,燕、赵、韩、魏、齐,五国宣布合盟,正式向秦国宣战。
同月,秦相国苏秦、张仪相继崩殂。
举国同悲。
秦王任用范雎为左相,右相暂时空置。
在这个秋天。
旧的时代似乎已经缓缓的落下帷幕,新的时代正在缓缓的迎来。
————————————————————————————
“昭襄王十四年,武安君崩于归国途中,时,上痛哭不止,国丧三月,以王礼而葬。——《秦书·武安君传》”
本卷完。
PS:今天就一更啦,是元旦嘛,正好这一卷结束了,也歇一歇,查一查下一卷的资料,整理一下大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