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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越是动荡的时候,就越是需要陈氏的时候。
如今,萧何离世、一部分当年追寻高皇帝的老臣子们身体也在逐年变差,这些人所占据的位置自然而然就空了出来。
陈拓坐在棋盘前面手中粘着一枚棋子。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陈拓看着这黑白,眼睛中却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与其他的陈氏子弟都不同,他想要的是“名利”。
这就是陈拓的本心。
所以陈拓计算好了时间,在这个时候来到长安城,在这个时候进入长安城,而他的第一个踏板已经悄无声息的被准备好了。
皇嫡长子,刘启。
这是毫无疑问的太子,甚至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只要等到现在的天子安定下来之后,刘启自然而然的就会被立为皇储。
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陈拓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心中则是想着关于刘启以及朝堂的事情。
刘启这个人仁和有德,看似与他的父亲刘恒一样,是一位老实忠厚的人,但陈拓却不会小看任何一位皇家子嗣。
他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他倒是不必主动去找刘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主动送上门去的,总是不受到珍惜的。
刘启和刘恒两個人千方百计的让刘启和陈氏扯上关系,怎么可能在扯上关系之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陈拓冷笑一声。
整个陈氏中,如今在长安城的、合适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陈彼叔父?
陈彼乃是天子刘恒的老师,更是天子刘恒的近臣,如今位居右相。
这样的人物是刘启能够扒拉上的么?
当然不是。
陈彼于刘启,就相当于当年的镇国王于刘恒一样。
刘恒不敢在那种情况下和镇国王扯上关系,害怕被自己的父亲怀疑,而此时的刘启也正是如此,即便他的父亲千方百计的在为他铺路,但刘启一定会怀疑,自己一旦触犯了父亲的底线,瞬间会被爆杀。
皇帝的孩子不只是他一个。
嫡子?
嫡长子?
都是笑话而已。
什么叫做嫡长子?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叫做嫡长子。
皇后和皇帝不一样。
皇帝的位置在某一个时期只能够有一个,除非这个皇帝死了,否则大部分的情况下无法更换,但皇后不一样,只要皇帝愿意,谁都有可能成为皇后,也就是说,只要皇帝愿意、只要皇帝有足够的权势,他能够诞生出来无数个“嫡长子”。
这便是嫡长子继承中所留下的一个“后门”。
当然了——除非嫡长子确实是烂泥扶不上墙,或者皇帝极度讨厌嫡长子、甚至是皇后加上手中权势无双,他才能够更换皇后。
历史中并不是没有想要更换皇后,结果却失败的皇帝。
那么陈氏中的人还剩下什么人?
陈辟?陈秋?
这两位如今年仅十来岁,较之刘启小了不少,甚至尚且还在读书中,如今来长安城也不过是见识一下世上的繁华罢了。
他们马上就要回官渡,回官渡读书去了。
然后呢?
留在长安城的陈氏之人就只剩下了一个。
陈拓。
陈拓抖了抖手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负手看向远方:“三日之内,刘启定然会与我偶遇。”
他的心中不由得浮现出来一抹顽趣之意:“若是我故意不出来呢?”
“刘启会用怎么样的办法巧遇我?”
这让陈拓十分好奇,但如今的局势他还是没有真的这般做。
他转过身子,望着那恢弘艳丽的长安城,脸颊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也过于复杂了,只是天子初登基,第一件事情便是针对商人税收.恐怕马上就要触及到那些人的痛处了。”
天子对于商人的改革,难道仅仅是对于商人的改革么?
并不是这样。
这几乎是涉及到了“税收”这一个庞然大物。
在这个庞然大物之下,无数的大臣们仰着头等着“饮其中血”,而获得利益丰厚自己。
关于“赋税寺卿”,以及赋税寺少卿这三个位置的争夺,恐怕过几日便会爆发吧?
而陈拓这一次的目标,便是赋税寺卿,至少是赋税寺少卿!
唯有掌控这个位置,他才能够真正的踏入朝堂之中!
前面已经说过了,陈拓与其他的陈氏子弟都不同,他对于法的研究其实不如他对于“商”以及“财”的研究。
他人都说这是小道,尤其是在如今重农抑商的情况之下,众多读书人谈论商道都觉着羞愧,以研究此道为耻,可陈拓却恰恰相反。
又道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而管子则有道为“通货积财,富国强兵”。
对于管子之行,即便是儒家的孔丘孔仲尼也曾经说过:“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
有这些先贤之言佐证,即便是当今孔家孔少青当面,陈拓也能够嗤笑一声,询问他是否要推翻自家先祖之言!
当然了——
更重要的是,陈拓本就喜欢此道,财富如水,恍然流通,而活天下。
他身为陈氏子弟,为何一定要扑在当年先祖所著作的“法经”之上,研究法、论法,再从司寇的位置继而走到丞相之位?
问心无愧就好!
赋税寺卿亦或者赋税寺少卿的位置,陈拓势在必得。
“便看过几日,那位皇长子准备如何巧遇我了。”
府中
陈彼看着绢帛之上所记载的内容,眼前浮现出无可奈何之色。
这一代陈氏的弟子中,十分出色的也只有陈拓、陈辟、陈秋、陈樊、陈敦五个人。
陈辟、陈秋两人年岁尚且还小,如今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能够顶上去的也就只有陈拓、陈樊、陈敦三个人了,而三个人当中,陈樊沉醉于山水之中,前月来信说自己已经到了黄山之巅,在黄山之巅发现了一座类似于莲华的山峰。
攀登山峰之后,心有所感,留下莲花赋一篇。
他还说自己要整理天下景色、地质而成书“游记”,日后每个月只会来一封信,若是哪一个月没有信件从不知何地的地方寄过来,便让陈氏的人等一等。
若是连续半年都未曾有书信寄出,便按照最开始失去书信的那一个月为他陈樊的祭日。
纵情山水。
而陈敦则是更加靠不住。
想起陈敦,陈彼就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免得额头上的青筋突出,有失风度。
陈敦论辈分与他是一辈的,但年龄上却比陈彼年长了八岁左右。
但.虽然陈敦较为年长,但他的性格却十分的“幼稚”甚至是朴实。
陈敦为当年陈野先祖第二子的后代,他在成年之后入拙身楼中,看遍了诸子先贤却没有学习陈氏家传,甚至没有选择儒家、道家中的任何一个流派学习。
他爱上了墨家。
是的。
那个在秦末汉初已经消失了的墨家。
而后,陈敦为了寻找墨家的踪迹,踏遍了山河,如今陈樊能够较为轻松的游历天下,便是因为当初陈敦已经走过了一半的土地,留下了一些记载。
五年。
陈敦消失了五年。
等到他和陈居入长安城的时候,陈敦方才从外归来,这个时候的陈敦变得较为“沉稳”了,他告诉陈居、陈彼,自己已经拜入了墨家之中,墨家如今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
他钻研当年墨子留下来的“机关术”有成,被墨家那几个弟子拜为“矩子”。
墨家矩子,听起来很威风,但现在的墨家不过尔尔,矩子能有什么用处?没什么用处。
“呼——”
想到陈敦,陈彼的心中就更是幽幽的叹气。
他脸上带着无奈,展开手中的绢帛,看着其上所记载的内容,看着看着便觉着有些惊讶,眉宇中的无奈也收敛了几分。
“七哥竟然能够做出此物?”
“若是真的能够做出此物.天下读书人恐怕都要感谢七哥啊。”
看着陈敦书信中所记载的东西,陈彼心中对于陈敦的不满终于收敛了起来。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日后也能够名留青史。
他看完了书信之后,就又将所有的东西收拢了起来,之后看着最难以处理的“陈拓”。
这一代人中,唯一一个想要从政、且年龄上合适,能够与他承上启下的人,也就只有陈拓了。
原本在这种情况下,不分嫡庶,陈氏都会竭尽全力帮助他成就朝堂之业。
但——
这家伙比前面两个还要“歪”,他走的是“商”!
陈拓读的不是陈子、不是论语、不是墨子、不是孟子、甚至不是老子!庄子!他读的是管子!
这是当年管仲的著作,秦始皇帝攻破齐国之后,自然将齐国皇室所收藏的书籍都给一一归拢,陈氏自然也有收录。
没有人会知道陈拓看到了管子之后竟然如得至宝深陷其中.
他再次抚上自己的额头:“罢了罢了。”
“既然都已经读了管子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陈彼摇头:“难道那些酸儒,难道天下人,还能够来到我的面前、来到陈氏的面前,嘲笑陈氏中有人从商之一道么?”
他不屑冷笑:“更何况,管子亦是政治大家,就连孔丘都是夸赞过的。”
“只是.”
陈彼有些忧虑的看着陈拓所在的小院,眼神中带着一抹幽沉:“只是,拓儿的心思是否太过于深沉了些?”
陈氏中少有像是陈拓一样的人存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氏不能接受,陈彼只是有些担忧罢了。
慧极必伤啊。
长乐宫
刘恒坐在书案前,刘启坐在他的面前,神色中带着恭敬的神色。
刘恒拿着手中的奏折看着,片刻后突然轻笑一声:“你是否觉着,朕让你为镇国王披孝有些过了?”
刘启摇头,他依旧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说道:“父皇必定是有父皇的深意,再者说,镇国王为大汉牺牲许多,当的起这样的礼数。”
刘恒挑眉看向刘启:“哦?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玩味的说道:“那么,你说一说,朕让你为镇国王披孝,都有什么目的?”
刘启也同样抬起头,与刘恒对视,他心中暗自思索,而后开口道:“父皇让我如此做,只怕有以下几个目的。”
“其一,安抚陈氏之心,同时让天下人知道皇家与陈氏的关系依旧很深,以此来震慑一部分蠢蠢欲动的人,比如地方诸王。”
“其二,借助陈氏的力量归拢一部分的老臣,达到掌控朝堂的目的。”
“其三.”
刘启略微犹豫,后说道:“孩儿斗胆揣测,其三怕是因为父亲想要我和陈氏扯上关系。”
刘恒闻言大笑出声,他抚掌看着刘启:“不错,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够将朕的心思揣测到如此程度,倒也是不错了。”
“颇为类我啊。”
他指了指刘启:“所以,你知道你现在应当干什么事情么??”
干什么事情?
刘启当然知道,他直接开口:“父皇的意思是,让我尽快与陈氏中的人彻底有联系,将这虚无缥缈的“披孝”变成实打实的、真实存在的东西?”
刘恒点头:“这便是朕的意思。”
“只是一个虚名可挡不住那些人的风言风语,伱母亲的出身很差,朝中有许多人已经提前联系上了其余几个皇子。”
“但你却是朕最喜欢的、觉着最合适的。”
“所以,你必须是有一座靠山,除了朕之外的靠山。”
“去吧。”
“不要让朕失望。”
刘启的脸上划过一抹感动之色,他站起身子来:“多谢父皇。”
“儿臣定然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后元二年,夏五月。
大雨瓢泼的日子。
陈拓站在书院前,脸上带着无奈叹息,今日前来接他的车夫不知为何竟然迟到了,到了现在还没有来。
他手中又无伞,只能够继续等待。
随着大雨的落下书院中的弟子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期间有几位想要讨好他的大族子弟前来询问是否需要送他,陈拓都拒绝了,他能够看出来那些人眼底的贪婪。
“哗啦啦——”
大雨继续落下。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一个身着锦袍,面容中带着诧异的年轻人走到了陈拓的身前,他奇怪的问道:“开之为何还未归家?”
“可是车夫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