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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州上津县,这是商州最靠近均州的县,上午时分,一支七千人的军队在张辰的率领下缓缓抵达了白河边,这条名为白河的河流是汉水支流,也便是商州和均州的界河,过了这条河,对岸便是均州了。
张辰立马在河边,注视着远处一片足有数千亩的荒芜麦田,已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眼下冬小麦应该已到了播种之时,应该到处可见忙碌的农人身影,但现在不仅田野里没有人烟,就连官道上的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行人。
尽管锡义山匪军的军纪总的来说还不错,但战争就是那么残酷,社会就是那么脆弱,起兵造反导致均州各地人心惶惶百姓逃散,变得一片萧条,土地因此搁荒,这让张辰的心情颇为沉重,战事一起总归苦的还是百姓。
当时单安突围的消息其实是第二日午后才传到张辰耳中,这个消息他并不奇怪,甚至在他的意料之中,趁石方凛立足未稳突围是锡义山匪军唯一的机会,单安显然抓住了这个机会。
不过尽管已经提前想到这个后果,张辰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种锷两个月的心血都被石方凛一夜之间毁掉了,既然放虎归了山,下面就看石方凛怎么扫荡锡义山余寇,怎么处理后事?
这时,官道上出现了一个骑毛驴的高壮男子,待他走近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军队,顿时激动得挥手大喊起来。
张辰很快也认出了这个男子,正是章楶身边的亲兵李大牛,只是不知为何会在此地遇见,许是章楶有急事来知会自己?
片刻,李大牛被士兵带了上来,他向张辰行一礼道:“小人紧赶慢赶可终于追上张参军了!这是我家将军亲笔写的信。”
说完,李大牛取出一封信递给张辰,张辰接过信看了一遍,章楶在信中十分愤怒,痛骂石方凛卑鄙无耻,明明放走了单安等人,还居然得到天子封官受赏。
看到这,张辰不由冷冷哼了一声,石方凛的无耻并不仅仅表现在均州,按照历史记载,明年他在与西夏的战事中的无耻才叫登峰造极......
张辰又继续看信,在信的最后章楶明确表态,他绝不愿在这个无耻之人手下为将,他已决定离去,不知张辰是否替他向郭逵引荐一番,若是不能调至西军,那他便回福建老家去了。
张辰笑了起来,章楶此人性格刚直,眼中倒是揉不得半点沙子,既然他心意已定,又有意来西军效力,自己又何必勉强他继续留在神卫军当中。
张辰沉思片刻,便翻身下马,让士兵支起一张小案,他随即提笔给章楶写一封信,细细思索后下笔挥洒,随后把写好的信交给李大牛。
“辛苦你再跑一趟郧西,把我的信送给章兄。”
“小人这就出发。”张辰又给了他一些银钱,李大牛这才骑上毛驴匆匆走了。
张辰当然能理解章楶的心情,但章楶不能说走就走,那会毁了他的前程,甚至有逃兵之嫌。
于是张辰便准备与种朴商议,等回了陕西后,便让种家人出面帮忙把章楶调到西军来。
如今章楶被贬为一个小小的都头,他的调动用不着惊动郭逵和种锷,种家不少子弟都在西军为将,依他们的职权轻易就能办到。
当然了,若章楶愿意来京兆府与自己共事,他当然也愿意接收,不过按照张辰的推测,章楶的意愿还是更倾向于沙场而不是文房。
五日后,郧西传来消息,石方凛率领四万大军也往西渡过白河驻扎于金州洵阳县,准备开始缴灭逃窜到此的锡义山匪军,就在张辰心系剿匪战事之时,章楶却带着李大牛等几名亲兵赶到了上津县。
“我还以为章兄已经跟随大军去洵阳了。”张辰见到章楶便笑道。
章楶和张辰见了礼,便恨恨骂石方凛道:“石老贼可真不是东西,好歹他和种帅交情匪浅,这回为了抢功竟然说郧西和郧乡都是他率军攻下来的,不要脸的人我见得多了,像这样不要脸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故而我等不及调令,直接辞了军职,老贼倒也没拦我。”
人都是自私的,石方凛毫不犹豫地将老友种锷的功劳都据为己有,郧西和郧乡又算得了什么?
张辰便笑着安慰他,“这种小事情你就不必再介怀了,将士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可以隐瞒天子,却隐瞒不了三军将士。”
这时章楶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道:“听到陈司马要被调回朝廷了。”
“陈忱陈司马么?你怎么知道?”
“我昨日午后离开前听军中一名文书说的,他说陈司马弹劾石方凛,结果被石方凛报复,要把他赶走,反正军中都这样说,我估计也是真的。”
张辰已经不想再听石方凛的事情,他便对章楶道:“我准备把七千乡兵送回商州府衙,王光祖已经回河东去了,种兄又先行一步回京兆府替你运作调离之事了,如今就剩我一人,不如章兄和我一起跑一趟吧!随后咱们就回京兆府。”
章楶愕然:“如果真把他们送走,你可就没有一兵一卒了,接下来剿匪战事怎么办?”
张辰笑了笑道:“你觉得接下来的战事,石方凛还会用我么?何况我原本担心余匪会试图重返均州,但现在看来,匪军士气丧尽,逃到金州那等穷山僻壤之处绝成不了气候。所以我早点把乡兵送回商州,以免石方凛诟病我。”
章楶默默点头,露出笑容道:“好!我都听你的,反正我以后也要去西军,你又是陕西安抚司的主事参军,我一个小小都头怎敢不遵上官之令,哈哈!”
张辰拍拍他肩膀笑道:“放心吧,依章兄你的才能,放到哪里都是独领一军的大将!”
章楶脸一红,张辰竟说中了他的心事。
张辰随后又道:“章兄,在局势不利之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潜伏。忍受不公,是为了将来的东山再起,至于石方凛之流的飞扬跋扈,我们不妨冷眼观之,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看看笑到最后的是谁?”
章楶双眼放光,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却叹了口气道:“只是你立了这么多功劳,这一走,就白白丢掉了。”
“那倒未必。”
张辰淡淡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