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声 第29章 祁连荡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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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群仙，荡寇祁连，三清下界，九辰玄天！

茫茫雪山之巅，九位白衣剑客翩然落地，三位宽袍老道亦如仙鹤沓来。

四大邪王深感来者不善，皆屏息凝神，随时准备应战。待对方身形渐近，四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们认出了吕宸阳！

虽然事隔多年，他们对这老道的功力依然记忆犹新。

他当年连败谢勾魂和张翀，所展示的剑法内力皆属上乘。虽然后来在独孤惊云手底下吃了瘪，但那大邪王是何等人物。他能与之对战几百招，足见其武功之高。

霍天仇暗忖：“单单一个吕宸阳就够难对付了，而他身旁那两个老道，皆步伐有力，目射金光，一看就是内力雄浑之人，功力与他似在伯仲之间。若三人联手，我四兄弟恐怕讨不到好果子吃，眼下属实不宜逞强......”

于是他收敛阴容，和声问候道：“吕道长，别来无恙乎？”

吕宸阳站定身形，厉色道：“承蒙挂念，贫道一切安好，唯独不敢忘当年断指之耻！”

“当年你擅闯绝尘谷，原本是必死无疑，若非我大哥宽仁大量，你怎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至于所谓的「断指之耻」，也是你伤谢勾魂在先，贵我两家早已互不相欠，今日又何故兴师问罪？”

吕宸阳伸出左手，露出那根光秃秃的断指。

“我吕宸阳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未输过一招半式，唯独在绝尘谷栽了个大跟头。这些年我潜心修武，只为与独孤惊云再决雌雄！只可惜他死的太早，让我今生无法了此夙愿，我只能将一腔恨意迁于尔等！”

裴行恶斥道：“你这老牛鼻子怎么如此愚顽，我大哥当年留你一条性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反而以怨报德，天下哪有这般道理！亏你还自称名门正派，心眼简直比针尖还小，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人！”

许国盛怫然变色，大喝：“狗贼！休得放肆！我等今日前来，既是报昆仑派私仇，也是为天下苍生除害！韦庄主宽厚仁德，在江湖上颇有贤名，你们却狠心杀了他全家三百余口。尔等这群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赵敬绥阴笑一声：“道长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邪魔歪道，但却不是一日成魔！当年绝尘谷鼎盛之时，咋不见你前去征讨，是找不到路？还是没有那个胆量！现如今绝尘谷没落了，我们兄弟几人亡命江湖，你们这帮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敢来逞威风了。到底是替天行道，还是趁人之危！”

一直沉默的韩霖突然开腔：“我等前来是为斩妖除魔，而非争一时口舌之快。今日任凭尔等巧舌如簧，也逃不过悠悠天道！”

霍天仇本欲求和，谁料双方越说火气越盛。眼看无法调节，四大邪王暗暗运作内力，准备殊死一搏。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旋即心领神会。

只见裴伊赵三邪动如山崩，直奔九尘玄天剑阵而去！他们想故技重施，先擒住几个后辈，再逼三位老道就范。

三道不作阻拦，任凭群邪冲入剑阵之中，吕宸阳则一马当先径直扑向霍天仇。

韩霖和许国盛刚要上前助阵，却被吕宸阳高声制止。

“三哥四哥切勿相助，今日我要与这贼人一决高下，以雪当年断指之耻！”

听闻此话，韩许二人不敢轻动。他们知道五弟心气极高，自己丢掉的尊严，一定要亲自拾回来。

另一边裴行恶等人也已深陷剑阵。

此阵阵法精妙，一招一步环环相扣，两位老道不敢贸然入阵，以免众弟子自乱阵脚。于是二人只好静观默察，两处战场若稍有疏忽，他们便及时驰援。

吕宸阳和霍天仇真可谓棋逢对手，二人酣斗三百余合，依旧难解难分。

吕宸阳愈战愈勇，手中长剑迅猛如电，凛冽剑气纵横周天，惊的韩许二人瞠目结舌。

韩霖于心中暗叹：“五弟苦修多年，果然今夕不同往日，七星剑法在他手中多了几分凌厉。其剑术之精湛，内力之雄厚，犹在我之上。在众兄弟中，恐怕也只有二哥能稍胜一筹。”

霍天仇也暗暗思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几年吕老道的武功果然精进不少。好在我已将「魅魂诀」练至大成，否则今日之战多半会落入下风。”

霍天仇所修练的「魅魂诀」是一套失传已久的邪功，运功时形如鬼魅，恍如幽魂，似真似假，半隐半现。对手命中其身，犹如抽刀断水，斧劈流沙。即便拼尽全力，到头来是徒劳无功，甚至还会耗尽自身真元。

但这套武功也有两大缺陷。

一者耗费真气太多，非内力雄浑者不能驾驭。若对手内力远胜于己，那么未等将对手耗死，自己先会油尽灯枯。

二者运功时出招威力大减，对阵平庸之辈尚可压制，若遇到绝顶高手则难以破其防，总的来说还是门守强攻弱的武功。

因此二人交战，好似迎风而舞。

吕宸阳伤不到霍天仇分毫，霍天仇也破不了吕宸阳防御，只能对拼内力，看谁先精尽力竭。

不同于吕宸阳的迷茫，旁观的韩霖看出了对手门道。

只听他低喝一声：“五弟，此贼难以速胜，宜用车轮战耗之。”

吕宸阳高声道：“三哥勿忧，我今日必胜此贼！”

韩霖担心师弟分神，不敢再出言相劝，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五弟这刚毅性情，成就了他一身武艺，也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啊......”

这边韩霖为吕宸阳暗捏一把汗，那边许国盛也在密切关注着另一场大战。

裴行恶等人本欲擒获几名昆仑弟子，谁料对方剑阵精妙绝伦，置身其中犹如深陷泥潭，越是挣扎对手攻势就越猛！

昆仑群侠的武功远逊于三邪，但彼此间配合默契，攻时同攻，守时同守，步法井然有序。虽是以九敌三，却有天罗地网之势。

可那三邪也并非等闲之辈，度过初时的慌乱，三人逐渐稳住阵脚。

五百招后，年轻人的冲劲慢慢衰退，高手的内力优势开始显露出来。久历江湖的三邪很快就找到了对手破绽，那就是武曲位的曾文羽！

此人武功的确稀松平常，按理说没资格位列「九尘玄天剑阵」。只因其师父早逝，师叔伯们不忍见开阳门冷落，这才将其破格入选。

然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小小的恩惠到了生死关头，却演变成致命破绽。

曾文羽为了不给先师丢脸，一上来便拼尽全力。致使相持时内力不足，步法愈发凌乱，将整个剑阵搅得七零八落。

三邪瞅准时机，朝武曲位发起猛攻。其势如排山倒海，杀的曾文羽措手不及。

离他最近的清然和燕文昭急忙驰援，却被伊赵二人死死截住，而裴行恶那一张血掌直奔其胸口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横亘其间。继而寒光掠过，剑气散如波澜。

这一招令裴行恶始料未及，慌乱间只能退而避之。

惊魂初定的曾文羽这才发现，把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人，正是顾钦烽！

二人对视片刻，没有多说什么，随后并肩向敌人反杀过去。其余人也趁机夺回星位，以阵法困住三邪。

战场如波涛，此消则彼涨。三邪一击不中，反倒激起了昆仑弟子的血性。

这帮年轻人自幼在昆仑山长大，将师门看的比天还重。此战关乎师门荣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携着凌云豪气，昆仑弟子再度发起猛攻，将三邪逼的节节败退。

裴行恶眼睛骨碌一转，把两位兄弟叫到身旁，一边组成掎角之势，一边低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迟早得被这群兔崽子耗死。”

赵敬绥道：“五哥有何良策？”

“不如咱们轮番御敌，一人首当其冲，其余二人为辅，并趁机调息运气。五十招后，再做轮换。如此循环往复，尚可与之相持。待对手露出破绽，我等再给他们来个致命一击！”

赵敬绥顿了片刻，道：“此计甚妙，那咱们谁先出头？”

裴行恶正色道：“我为兄长，当做表率，七弟次之，十弟你多休息一会。”

“好！就依五哥所言！”

三人商量完毕，裴行恶双掌齐出。将「九辰玄天剑阵」挡在身前，伊赵二人则趁机缓一口气。

五十招后，伊萨辛换下裴行恶，如野兽般冲向剑阵。

又过五十招，赵敬绥调息已毕，浑身内力再次充沛，挥舞着钢叉与昆仑弟子展开厮杀。

酣斗四十余合，眼看将要换人再战。裴行恶和伊萨辛偷偷互换个眼神，随后二人朝赵敬绥后背狠狠轰出一掌，那副佝偻的身躯如出膛炮弹般砸向昆仑派剑阵！

与其正对的顾钦烽避之不及，眼瞅着自己的佩剑刺穿那恶贼胸膛。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昆仑弟子手足无措，一旁观战的许国盛也呆愣了半晌。待他们反应过来时，裴行恶和伊萨辛早已逃之夭夭！

刹那之间，赵敬绥惨遭背刺，裴伊二人卖友求生，祁连山庄内只剩下霍天仇孤军奋战。

他长啸一声：“裴行恶！伊萨辛！你们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出卖自家兄弟！”

赵敬绥之死，令霍天仇心神大乱，也让他感到心灰意冷。当年那帮臭味相投的兄弟，如今已凋零殆尽。心中所谓的义气，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他此刻才明白，恶鬼和恶人也不完全相同。有时候鬼怪尚能留存一缕微光，而恶人则是彻头彻尾的恶！

既怀赴死之心，便无争斗之意。

霍天仇的身形开始滞缓，真身逐渐显露。面对吕宸阳的凌厉攻势，他彻底放弃了抵抗。

忽而，脖颈一凉，剑刃紧贴在干枯的皮肉上。

霍天仇面如死灰，一双呆滞的眼睛更加无神，他平静说道：“你不是想杀了我吗？动手吧！”

吕宸阳道：“我只想战胜你，并不想杀了你！”

“那你现在......可以如愿以偿了。”

“不！你是败了，你败给了你的心，而非我的剑！”

“败者可以有千万个理由，但结局只有一个。我霍天仇愿赌服输，既然败了，就任由你处置。”

韩霖担心吕宸阳意气用事，赶忙抢道：“你今生所做之恶罄竹难书，唯有一死方可赎罪！”

霍天仇发出一阵阴森怪笑：“死有何难，速速动手！”

许国盛性子火爆，拔剑欲朝霍天仇刺去，却被吕宸阳横在身前。

许国盛惊道：“五弟，你这是何意？”

吕宸阳深施一礼：“当年独孤惊云饶我一命，今日我若赶尽杀绝，天下人都会笑我是忘恩负义之徒，愚弟恳请二位哥哥手下留情。”

韩霖和许国盛对视一眼，而后缄默半晌。

韩霖道：“五弟说的在理，此贼杀之不义，纵之难安，为今之计，只有把他押回昆仑山，由掌门师兄定夺。”

说罢，韩霖轻挥衣袖，从袖中飞出一根绳索，将霍天仇捆的结结实实。

许国盛恨恨道：“只可惜让那二贼跑了，此番纵虎归山，恐怕遗祸无穷啊......”

随后，他忽然神色一紧，彷佛想起了什么，急道：“哎？咱们刚刚救的那个老头呢？”

韩霖道：“适才缠斗时，他就悄悄溜走了。”

“嘶！这老儿怎地这般无礼，咱们救了他一命，他却连句道谢的话都不说！”

吕宸阳轻叹一声：“此人乃华山掌门殷思古，堂堂一派宗师遭此大辱，唯恐被外人撞见，又怎会主动问候。”

清阳上前禀告：“三位师叔，地上那几具尸体该如何处理？”

韩霖道：“江湖人处处是归途，把那四位年轻剑客就地掩埋吧。”

“遵命！”

昆仑派众弟子草草埋葬了「华山四剑」，又将赵敬绥的尸体烧为灰烬，随后押送霍天仇返回昆仑，一路上再无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