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太平军……”
李观一看着这三个字,神色微顿,然后他继续看下去了,看到上面记录着道:“太平公麾下之太平军,天下绝世。”
“此刻之太平军,叛臣贼子而已!”
“薛天兴奔逃而出,远遁于关外,于群雄割据之地裂地而建立城池,寻一人,号为太平公之子,立其为王,乃自号为大将军,威风八面,以为太平公复仇之言,招兵买马。”
“又一人,名原世通,为太平公麾下战将,性粗豪,张狂。”
“亦拥一少年,名之为【太平公之子】,起兵于关外群雄之地,以暗金面甲纹为旗,号为太平军,亦自称呼为拥王太平军,亦站定于关外之地,双方厮杀,甚是惨烈。”
李观一翻看这卷宗,垂眸安静,他不知道卷宗的真相。
卷宗上,有陈国官员记录下来的评价。
这位史官的语气甚是轻蔑。
“群狼噬虎罢了。”
“天下兵家,未必皆是堂皇正大,太平公尚存,可压住这些虎狼之辈;太平公死去之后,他们皆提兵戈,其心必有为太平公复仇之意,然在此之外,未必不曾有立自身功名的心思。”
“人性复杂如此。”
“为太平公复仇,于是不肯在我大陈立足;然立大旗,借太平公之陨而分裂天下,又谈得上什么忠诚勇武?”
“悍勇如猛虎,却落于下乘。”
“观其兵卒,亦有忠诚之念,双方皆认为自己是太平公麾下的同袍,仍旧为了那位把黄金分给他们的将军在战斗,却都认为,对方才是那个窃取了太平公名号,想要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叛逆。”
“因此,双方厮杀惨烈。”
“天下第五名将的名号太过于诱人。”
“天下的豪雄,不过都是噬血的野兽罢了,必要的时候,不要说是曾经率领自己踏步向前的主将,就算是他们的父母也是可以抛弃的。”
可在这一行文字下面,却又还是有一行朱笔的批示。
“太过于片面了。”
“不要用你们的心思去衡量这些名将的心。”
“他们对于太平公的忠诚,令人赞叹,但是,他们的忠诚都建立于自己的判断之上的,二十四将虽然都在他的麾下,但是你们都忽略了一点,这些天下的名将不会真的服从其余的将军。”
“太平公已经死去了。”
“但是无论是原世通,还是薛天兴,都不肯接受这样的结局,他们仍旧渴望在战场上,看到身穿墨甲,手持神兵,骑着麒麟戴着面甲,冲在最前的身躯。”
“他们都渴望在乱世再度树立起这一杆旗帜。”
“为此不惜做出种种旁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在朝堂和主将的命令出现冲突,大军哗变的情况下,他们必须要有一个旗帜——太平公的子嗣的名义。”
“这样才能让那些底层的兵士有一個主心骨,哪怕那是假的。”
“他们彼此之间的争斗也都是自信自己的判断,却怀疑对方的忠诚,群龙无首的结局,本就是彼此分散和厮杀,对于这些乱世的猛兽来说,他们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在这一条路上走到最后。”
“就让他们彼此内斗到死吧。”
而后这卷宗上又有回答了。
【多谢相爷点拨】
之后是大片的恭维话语,而这样也让李观一知道了那些朱砂文字到底是谁的手笔——澹台宪明,薛道勇年轻时候的朋友,却也是此刻的敌人,文官世家的首领,皇后的父亲。
李观一看着卷宗。
两尊名将在关外厮杀,都拥护了【太平公之子】。
都率领【太平军】。
薛天兴,神将榜第五十七位。
原世通,神将榜第五十四位。
在没有大国在背后支撑,无法掀起大规模战争的军阀当中,是绝对顶尖的存在。
局势和人心的复杂让李观一无言,许久,他继续翻阅下去,其余神将,有战死者,有两人,奔赴了应国,此刻在应朝的军中为将;有一人前往了西域大旗寨,剩下几人,则是流离失所,不知所踪。
除死者,叛者,离散者。
剩下还有两位将军活下来。
李观一翻看卷宗:
“古道晖,时诸葛青空等三将反叛,古道晖提前禀报朝廷,率军围杀,亲自斩杀诸葛青云等三将,亲斩其首,提其首级面圣,上欣喜,叛遂平,任金吾卫大将军,正二品武官,封威武侯。”
“巩兆奇,任抚军大将军,封镇南伯。”
二十四将,或逃或叛或死,或自己掀起旗帜,也有叛徒。
十年时间,风起云涌,变化太快了。
李观一定神,他倒是弄明白了手中这暗金面甲的效果,在陈国的卷宗之中,自然是有对其开国君主所用兵甲的描述,这暗金面甲威严坚硬,刀剑难伤。
当然,砸在头顶上,暗金面甲刀剑难伤,脑壳不一定。
或许最后是碎裂的脑袋和完整的面甲。
真正的效用,在于遮掩自身的气息。
几乎能够让名将驰骋沙场的时候,难以被术士锁定,可以更容易去完成绕后等战术。
“难怪司清喜欢用这个面具,和乌龙缠身甲,承影剑,还有他的武功身法配合起来,几乎是完美无缺。”
外面传来宫中人的声音,李观一把卷宗放回了原本位置。
然后把一部分兵法卷宗弄乱了些,弄出了些褶皱。
就算是有人来,也会认为他在看这些东西。
然后去卸甲,换了常服,还和夜不疑等人闲聊了一会儿,才慢慢往薛家的方向走去,想着那些气运的事情,想着卷宗中写着的,二十四将的下落,足足七八名名将还是离开了陈国,然后不知所踪了。
他们的武功,就算是没有兵器和甲胄。
放在江湖上,那也是一方的豪雄,断不可能陨落的。
想要知道他们的下落。
李观一脑海中只想到了一个地方。
幽冥鬼市。
李观一忽然觉得,这个组织在整个天下存在,是有其缘由的。
但是想要踏入鬼市的话,需要有自己的令牌才行。
或者,可以用司徒得庆的面具和天下第十杀手的名头?
李观一若有所思,心底把这个事情暗暗记下,然后默默感谢了一番司徒得庆。
不愧是你!
天下第十杀手!
死了都在输出!
李观一心情痛快了些,想着那个皇子的事情,迈步走,江南的夏日沉闷,空气中似乎有水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细雨落下,让青石板上清幽一片,少年迈步走在这里。
然后转头撞上一个黑光头。
咚!!!
李观一眼前一黑,然后周围都出现了星星。
自从体魄有所成就之后,他就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定了定神,眼前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僧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了,皮肤有些黑,脸上有些皱纹,正是李观一见过的西域活佛。
天下第三宗师。
李观一道:“前辈。”
然后侧身打算让开道路,可是就在他侧步让开的时候,活佛也踏出一步,两个人的脚步险些踏在一起了,而后李观一再度换了几个步法,却还是和活佛撞上。
他闪身后退了,然后道:“前辈,是来找我的?”
他怎么样也该看出来了。
西域活佛笑道:“啊,小居士和我佛有缘分。”
“老和尚今天确实是来找你的,只是你来得稍微有些迟了,我在那里喂了些猫儿,是恰恰好的。”他抬起袖袍,宽大袖子下面,有几只刚刚生出来的狸奴儿。
老和尚笑道:“若是早早遇到你,这些猫儿不就摸不着了么?”
“小居士,陈承弼那个武疯子来找我了,老和尚传授伱武功,不是什么问题,可我忽然心血来潮,觉得得现在来看看你,一来是为这些狸奴儿,二来……”
“也是为了狸奴儿。”
他笑起来,狡黠的模样,眨了眨眼睛,道:“今日见你,却发现你是有些不同,所以老和尚觉得要和你说说。”
“随我来吧。”
李观一想了想,佩戴剑随着老和尚走去。
老僧带着他走到了一个亭台的下面,然后两个人坐下来了,这位来自于西域的活佛看着眼前少年,笑起来道:“小居士身上,多了一缕紫气,还有不少的青色气运,却是突然过来的。”
“前些时日见到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些东西,只有一缕气运。”
“是近日有奇遇?”
李观一坦然道:“有些奇遇,这些气运本为人所窃,今日归来。”
僧人看着他,微笑道:“真是个好事情啊!”
老僧人抚摸着膝盖上的猫儿,微笑道:“但是我看小居士得到了气运,反而似是在纠结什么东西,怎么,青紫色的气运,世上的俗人都认为是绝世的好命格,难道居士不觉得吗?”
李观一坐在那里,他道出自己的疑惑,坦然道:
“我确实不很信。”
“若是青紫之色,贵不可言,我当年为何会被窃取气运?”
“我的父母为什么会早早死去?”
“若是紫色的气运当真代表着人道至贵,可为什么今日之人,会被我打了一顿?还连本带利把东西吐出来?”
“而这气运为何又会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
李观一看着眼前的和尚,道:
“若是帝王之气当真如此厉害,梁国的国祚就不会被陈国窃取。”
“若是具备有帝王之气,才能成就大业,赤帝就没有办法提起三尺剑,然后扫平天下,他麾下那些算命的,杀猪的,难道都是青紫的气运?”
“可是他们走到了最后,找来了术士算命。”
“每一个,都是贵不可言。”
“可一开始他们的气运是连饭都吃不好的。”
西域的活佛道:“看起来,小居士不是很信命。”
李观一脊背笔直,回答道:
“若是气运真的那样有用,天下的国就不会亡。”
“若是命格真的决定一切的话,富贵的人就永远富贵,穷人的孩子一旦有了气运命格,就会被夺走,被杀死,世界一定会演变成为这样,但是天下人,皆信命格。而紫气流转,亦有奇妙。”
“我实在还是,不懂。”
西域活佛想了想,笑眯眯道:“你确实是很厉害,自己走到这里,就差最后一步了。”
“看来是我来度你。”
“世上许多豪杰,都只是真凡人罢了;所谓命数,不过只是先天之物罢了,穷苦人出身子嗣穷苦,富贵人出身子嗣富贵,那么,小居士。”
“天下穷苦人的孩子就一定穷苦终身,富贵人子嗣就会一定终身富贵?”
活佛自己回答道:“不会,因为还有后天之数。”
“富贵者难过三代;贫苦者有一飞冲天。”
“苍生苦楚,因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这就是一开始的气运。”
“然寒微之身,不是耻辱,吐谷浑农奴之躯,也扫平西域万里苍穹,建立了不世出的霸业;帝王将相,当年魏武公夜宿太后的宫殿,中州大皇帝愤怒却也无能为力。”
“这就是后天之术了。”
“父母家族给于第一部分的天运,之后的气运则是自己做的。”
“先天之数,乃是由天;后天之术,方才是人。”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都是在指先天之命,后天之为的不同。”
“依照老和尚看,小居士收回来了前期的气运,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决定你一开始的起步生活,以你父母之权柄,若是没有波折,你那十年会富贵无比。”
“可小居士十年已过去,苦头都吃了,性子已磨砺出来……那十年不能弥补回来,这气运回来,也只可以凝练成一门武道罢了。”
“十年前的一顿美食拿回来,都馊了。”
“世上多少的豪杰,都只是愚夫罢了,小居士倒是不错。”
李观一道:“愚夫?为何?”
老和尚笑道:“大多的人对于命格将信将疑,才会被阴阳和天数所束缚,就是所谓的命格,就是所谓的人皆有数;然极善之人,命数拘不住,极恶之人,数亦拘不住他。”
“就像是有天下第一的算子给你算命。”
“老和尚拖了鞋,拿着这鞋底子在他脸皮上哐哐哐三下子。”
“打得他鼻青脸肿,鼻血乱飙。”
“他算出来吗?”
“我提起一把刀,放在桌子上,问问他,我是不是要一刀子攮进他的肚皮里面,还是不攮进去?你看着神算子能算出什么来呢?”
李观一瞠目结舌。
老活佛笑眯眯的:“这就是先天的命数和后天的气数。”
老和尚道:“多少豪杰,贵胄,都看不破所谓的命格啊;就比如今日小居士你遇到的人,这样十几年来,就被他父一道批文命格算定拘住,不曾转动一毫,岂不是凡物?”
西域的活佛,那和祖文远在一起嬉笑怒骂的老人。
只是一句话,就已道破了陈玉昀的一生。
被一句批语命格,拘住定死一生。
李观一忽然觉得眼前这老和尚不同,他道:
“既然这些是先天之命,那么命数可逃吗?”
老和尚想了想,他坐在那里,头顶雨落倾盆,他用袖袍遮掩住猫儿,伸出手轻轻挠着猫儿的下巴,猫儿用头顶着他的手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天下第三宗师,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微笑道:
“命由我。”
“福自求。”
这六个字,好生平淡霸道。
活佛道:“小居士知道为什么有许多权贵信我教派吗?”
“因我告诉他们,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
李观一道:“他们怕是会拘在第一层。”
老和尚道:“是啊,但是真传告诉他们啦,他们自己不求罢了,福要自己求,求什么得什么,老和尚本来担心小居士你局限在某个困顿当中,而今来看,倒是白白担心了。”
西域活佛想了想,他把猫儿放在怀里,然后道:“还是来一下吧。”他轻轻拍了下少年的肩膀,然后李观一头顶青色气运就涌动起来了,然后他提起李观一的后衣领。
老和尚一下把少年提出来,喝道:
“出来!”
声音如春雷。
把李观一放在旁边。
李观一转过头,看着青色气运流转。
恍惚之间,知道了老和尚的意思。
从过去命格里出来。
对我好拿就是对的,对我不好,就去你的。
不要被这所谓的命格拘住。
李观一忽然觉得这和尚的那一声出来,妙不可言,忽然觉得畅快,收回气运之后同时出现在心中的那些纷乱情绪也散尽了,老和尚拍着他的肩膀,道:
“当日一剑劈开了绳索,但是,小居士你可能够劈开这个天下的红尘牵绊吗?”
“你那一日,真劈开了这【绳子】吗?”
活佛的眸子安静温和。
李观一缄默许久,他拱手道:“多谢前辈。”
老和尚笑着摇头,他踏前半步,雨水洒落下来,他提起手指指着天空:“命数?不过只是腐儒术士,虚妄之言罢了,苍生之命,在变,在苍生自我!”
“血肉之躯,尚然有数。”
“义理之身,岂不能革天?!”
“看。”
老人抬手指着天空,于是雨云都散开来,李观一看到了天空中澄澈的月色,少年没有看过如此澄澈的月色,安静明朗,他站在那里,回头看去,看到老和尚走远,背后一只,两只,三只,小猫儿抬起脚。
一步两步。
一摇两摇。
老和尚弯腰,袖袍晃动,于是一粒两粒小馒头落下,脸上带笑,猫儿轻轻叫,天上月,人间僧,背后猫儿,前方道路,一切自然,无有半点不谐。
天下宗师第三。
李观一收回目光,他看着那气运,忽而脸上露出一股恣意的笑。
确实,这东西,好像可以练成武功。
没有气运,我也走到如今;陈玉昀有气运,也会倒在我剑下。
强者恒运,气运如天子,非注定,兵强马壮者为之。
他对着天空的月亮竖起手指。
“去你的命。”
他大笑,决定把这东西练成武功,大步走出来,和这老僧人一番谈论,时间迟了,他大步朝着薛家赶去,身上沾湿了雨水,忽然微怔。
天上雨云尚且还有,雨水淅淅沥沥落下。
黑色道路,月色洒落如白玉,一条窄而逼仄的巷道。
雨水滴答滴答。
月色之下,银发少女撑着伞,站在那里,安静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