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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沙发上,穿着背心大裤衩的短发干巴老头儿闻言,忍不住摇头,正准备劝告一下不要吓坏客人的时候,眉头却忍不住皱起。
鼻尖翕动,细嗅。
“等会儿人来了注意礼貌啊,小童。”老张头语重心长的劝告道:“不要刚见面就拿着能力乱看哦。”
“哎呀,放心放心,我最有操守了!”
童画不假思索的拍着胸脯保证,真诚十足……可实际上,了解她的人信她才有鬼呢。
老张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端起了茶壶来。常言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小鬼,孩子还小,还是得多吃吃亏才能见得到世面哇。
他盘着手里珠圆玉润的两颗铁核桃,再没说话。
直到电梯缓缓升起。
隐约小安的声音。
“来了来了。”
童画的眼睛亮起,发动‘名侦探’的专属技能——以太之眼,搓着小手儿,凝神观望:“让我康康——”
然后,在那一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再发不出声音来。
就好像,在一瞬间,坠入了地狱里。
一切光芒在以太之眼的观测中,尽数黯去,物质也仿佛不知何时褪去色彩,只剩斑驳。就连,窗外的阳光仿佛也失去了温度。
如坠冰窟!
震怖的鲜血潮声在她的耳边骤然炸响,带着无以计数的惨烈尖叫,哀鸣。
什么都看不清晰了,世界一片模糊,唯一能看到的,缓缓开启电梯门缝里,粘稠的血水无声蜿蜒,渐渐弥漫,升腾,奔流,井喷而出,将她彻底吞没了。
“等、等等——”
童画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脸色,渐渐苍白。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怎么好像……
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奔流的血色中,好像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缓缓从黑暗中走出,环顾着四周,那莫可名状不断变换的阴影缓缓蠕动着,一寸寸的,向自己逼近。
一点,又一点。
令她的笑容,再无法维持,抽搐中,渐渐惊恐。
原本烂熟于心的表演在突如其来的恐惧中已经半点都想不起来了,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
唏,可、可以和解吗?
数之不尽的扭曲面孔从血色中浮现了,仿佛溶解了一样,彼此重迭,融合,缓缓的伸出了一根根蠕动的触须,轻轻的从她眼前掠过,抚摸着她的脸颊,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再然后,便有一只又一只空洞的眼睛从血色中浮现,向着她,俯瞰而来。无数溶解扭曲的面孔咧嘴,凑近了,自哀鸣之中开阖,向着她发出了怨毒的诅咒。
要永远的铭刻在她的记忆和灵魂之中!
“▇▇——”
“噫!闻、闻……雯姐救我呀!!!”
童画惊恐后退,再忍不住,尖叫出声:“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我勒个去……”
季觉吓得向后倒退了两步,目瞪口呆,他刚出电梯就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孔,死死的盯着自己,他还吓了一跳,以为有女鬼来索命了呢。
结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了句你好,刚想要握手……怎么对方就跟比自己还害怕一样,掉头就跑?
该尖叫的不是自己吗?!
等等,自己是不是还没入职被办公室霸凌了啊!
可眼看着小安似乎习以为常了的样子,他也吃不太准究竟怎么回事儿,有些犹豫的探头,看向了沙发上淡定盘核桃的老头儿:“请问,这里是安全局北山区办事……”
“对,没错。”
老张盘着核桃,笑呵呵的点头,热情招手:“你就是小季,对吧?哎呀,好久没见客人来啦,欢迎欢迎,快坐!
吃不吃瓜子啊?水果也来点!”
说着,果盘、瓜子、花生、软糖、巧克力等等一众物什儿变魔术一样从茶几下面摆出来,反应过来之前,季觉眼前就多了一杯茶水。
而对面,以行云流水的速度泡完了一泡功夫茶的老头儿,已经作势请茶了。
不对,什么鬼,我也不是来拜年的啊!
还有,刚刚尖叫着跑掉的那个女人……
“她……”
“没事儿,别放在心上。她熬夜看恐怖电影,把自己吓到了。”
老张端起自己的茶杯,滋溜了两口,毫不在意。
反正是童画自己挖坑埋自己,他早就习惯了,又不是第一次。
以太之路的天选者,大多都是这毛病,八卦的要死,嗜瓜如狂,什么都要看,什么都喜欢看,什么都敢看。
最后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的,把自己给看死了。
如今只是看了一个季觉而已,才多大点事儿啊,什么时候她狗胆包天了连上善织锦和九孽之肢都敢看了,那才叫出事儿了呢。
长点教训就好了。
只是,端着茶杯的手背上,却不由得,激起了一片鸡皮,汗毛倒竖。
涡的赐福【真眼】、【超感】与白鹿的赐福【知敌】组合在一起,构成了更上位的赐福【净观】,常规状态下,能够察觉到周身百米之内一切侵入者的本质。
超人感知所带来的信号,正源源不断的,刺激着他的意识,述说眼前的威胁和恐怖。
与季觉……全然无关!
而是另外的东西,某种,更加隐秘和恐怖的东西。
明明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俊朗少年,可当他运足了感知,全神贯注的去体会时,便能够感受到……某种缠绕凭依在他身上的存在。
——那纯粹痛苦和绝望所汇聚而成的庞大聚合体!
在童画那根本不掩饰的以太之眼的窥伺和刺激之下,它们好像自沉睡中被惊醒了,完全激发,怒不可遏!
幻象一般的感知之中,有粘稠的猩红色彩从季觉的身上不断升腾而起,隐隐有诡异空洞的面孔自其中显现,饥渴又狰狞。
而当它们汇聚在一起,便勾勒出了变幻不定的诡异轮廓。
宛若龙首,漠然俯瞰!
择人而噬。
这可真是……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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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一双虚无的眼眸盯着,老张的动作也停滞了一瞬,再然后,抬手举杯,茶水吞入腹中,视若无睹,依旧笑盈盈的招待着眼前的少年。
直到,猩红和血色尽数消散,无穷绝望和苦痛重新收缩,回到了季觉的身体中去,一切再度恢复了正常。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老张无声的,长出了一口气。
如此庞大的孽变征兆,未免也,太过夸张了点吧?
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受咒者,但也没几个能达到季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程度。就算是算上之前涡植术里残存的所有灵质污染残留,也太过离谱。
可,明明是无数人临死所留下的怨念和诅咒,却又为何会……保护于他呢?
他微微摇头,不再去想。
“来来来,吃瓜吃瓜!”他端起了果盘,热情款待:“今天小童特地买来的西瓜,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趁着冰赶快吃。”
而季觉,已经彻底麻了。
环顾四周,又看了看眼前北山区的阵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老人,一个病人,还有一个残疾人?
他忽然有一种由衷的归属感!
这要是再加上自己这个弱鸡,岂不是能凑个老弱病残四人小分队了?
这可太正确了!
放在电影里可是正儿八经干大事儿的队伍啊,最起码拯救世界不是问题!
据说现在帝国那边,队伍里已经必须要有胖子、同性恋和变性人才能称得上健全了,不知道又是如何劲霸的天团才能凑齐如此震撼的阵容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自己弱是肯定弱,但其他人是否老病残那可就不一定了。
不说从头到尾他都根本看不清楚的安然,就算是眼前的这个干巴老头儿,手里那一对铁核桃盘的火星子都快崩出来了。
瞅瞅那材质,凭借着自己的浅薄的炼金术造诣感受了一下它的重量,季觉点了点头,这手劲儿,捏碎自己一两个脑袋,简直比打鸡蛋还轻松好吧?!
“喔,你小子终于来了么?”
在内部,办公室的方向,闻雯终于走出来了,手里提的满满当当,左边捏了俩小盒子,右边提着童画像是提着个小鸡崽子一样。
“不好意思,我家小妹儿喜欢到处乱看,跟伱开玩笑,你不要在意。”
说着,将提溜来的童画丢到前面来,怒拍狗头:“道歉!”
“对、对不起。”童画低着头,瑟瑟发抖,抱着闻雯的手不肯撒:“大哥,放过我吧,我还小……”
什么鬼?
季觉目瞪口呆,可看着她们快乐贴贴的样子,感觉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什么play的一环,好怪啊!
“没什么,就当她抽风了就好。”
闻雯毫不留情的甩手坐下来,然后把手里那俩盒子递过来:“喏,你的战利品,上次收拾完就等你来拿呢。”
“啊?”
季觉感觉从进门开始,自己的嘴就没合上过。
莫名其妙的就分装备了?
我啥也没干啊!
但为啥这装饰很精美的小盒子,那么像是某个人永远的家?
打开之后,他才发现……好像还特么真是!
这就是俩骨灰盒!
一个里面还撒着一些铁片,一个里面只有几块碎裂的晶石……但毫无疑问,都改变不了它骨灰盒的本质啊!
“这啥啊这是?!”
“唔?上次你弄死的那俩天选者啊。”闻雯回答:“我查了一下,一个叫明岩,一个叫白遗,身上都挂了一堆通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着的时候没做过贡献,死了之后干脆给你废物利用一下。”
天选者的骨灰,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的是了不得的素材。
明岩的残骸可以拿来代替某些荒墟之道的物品,大幅度增强素材的物性与坚固程度。而白遗的碎片明显是由纯净的阴影灵质凝结而成,可能是那只影兽的残留……
季觉正愁小牛马的强化素材没什么门路呢。
反正以龙血的残暴程度,吃什么都不怕消化不了。
只是,杀了人家,骨灰还喂自己家牛马,是不是有些丧心病狂过头了?
真惨啊,有些人是死了之后还要变成材料,而有些人活着的时候……就特么已经被盯上了。
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季觉不由得悲从中来。
要是哪天,闻姐忽然在下班时间把自己叫进办公室,跟他说:“你也不想你天选征召者的身份被曝光吧?”
他除了掉着小珍珠接受潜规则之外,真的半点办法都没有了。
“想什么呢?”
闻雯皱眉,瞥着这家伙神游天外的样子,提醒道:“口水都掉下来了。”
“没没没,没什么。”季觉摇头感慨道:“只是感慨大人的世界真可怕啊,嗯,可怕。男孩子出门之外,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确实,今天叫你来这里,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嗯?!”
季觉瞬间警觉。
好家伙,大姐你终于不装正人君子了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自己……要不要顺从一些呢?还是说负隅顽抗一下,宁死不屈,显得更有情趣一些?
就在季觉思想疯狂滑坡的时候,就看到闻雯一拍老头儿的肩膀,挥手说道:“来,老张,接下来交给你了,可别吓到他。”
“放心,交给我吧。”
干巴老头儿咧嘴,向着他露出了笑容:“别害怕,我经验很丰富的。”
“嗯?!”
季觉震惊的瞪大眼睛,下意识的疯狂摇头,摆手,肃然拒绝:“不行不行,这个不行,这个真不行!玩太大了!”
“你特么究竟在想什么呢!”
闻雯大怒,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差点把他狗头打掉:“今天是让老张来给你训练一下,让你学点自保技巧和灵质强化的基础!
你小子的脑子又给老娘掉沟里去了是吧?!”
“啊?哦哦哦,哦~”
季觉捂着脑袋,忍不住松了口气:“早说嘛,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
闻雯的笑容渐渐慈祥,抬起手来,修长的五指握紧,骨节摩擦声清脆如晶体碎裂,隐隐的水晶光芒从拳头之上浮现,化为了锋锐的尖刺。
“要不还是我亲自来吧。”
她提起了季觉的领子,灿然一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放心,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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