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篝火熊熊燃烧,三人坐在一旁,声若蚊蝇,被噼里啪啦的柴木焚烧声遮蔽。
在场异人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既不知道,也不带理会这边陷入死境的无根生。
“你一个全性头头,杀你需要理由么?”
许新冷笑揶揄:“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往茅坑里钻,放着人不做,非要去做畜生。”
“还记得伱以前说的那句话么?”
“你加入全性可不是被迫的吧?这里遍地杀机,你也清楚这一点,现在不过是你的路走到头了而已,怪得了谁?”
虽然时间久远,可无根生的记忆并不模糊。
他前不久才写信给二人,自然想起两次见面的细节,多年前的回旋镖,在此刻正中眉心,饶是无根生一时也不知如何辩驳,难不成要否定过去的自己么?荒唐。
揣测着许新的话语,无根生心底大致有数,还不能确定。
他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僵硬地扭头,不再与许新交谈,反而是看向性格更稳重、又讲道义的董昌。
“聊聊?给我解解惑?”
“事出有因的话,我听完,你送我走,算是渡我一程也罢。”
说到这里,无根生略有恍惚,透过近前的火光,他那双空洞的眼眸,望着在场绰绰人影,心底的追忆,却是短暂回到一年前。
如果他也死在地窟的话,或许就不会像如今这么痛苦了,心有执念,却无法实现。
光是想到那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绝望的无力感,就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面对那种存在,真的能夺回女儿的尸体么?
他不知道
埋藏在这具疲惫身躯里面的伤悲,如决堤的洪水,悄然感触许新、董昌二人,见他孤苦哀痛,后者眉宇轻皱,下定狠心,权衡一二,与他讲了个大概。
“作曾全性的门长,你管不住门人作恶,那就休怪灾祸临身了。”
“许多被你门人残杀、劫掠的受害者,由于各种原因找不到你的门人手刃,遂迁怒于你,在私下约好,由一人出面,在我们这儿下了单子,要你的脑袋。”
董昌的炁,沿着手腕行走,直达指骨之前,只要稍稍发力,就能贯穿咽喉,让无根生丧命。
“这样么”
得知缘由的无根生,身体微微哆嗦着,失声而笑,感叹道:
“好,那他们要杀的是全性掌门,还是无根生?”
“你这不是废话么!你无根生就是全性的掌门,全性的掌门就是你无根生,还能有别人不成?”
许新的耐心快要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行事急躁,可听不得那些故弄玄虚的诡辩。
当即手持一枚银针,欲要刺向无根生的眉心,却被眼疾手快的董昌拦阻,示意稍后。
“雇主要我们斩首全性的掌门,还有什么遗言么?”
董昌想自己完成任务,并不让许新帮手,只是平静地劝告一句:
“若有来生,走个正途罢,也许我们还能交个朋友。”
“但走到今天,实在是没有机会了,我也不可能因与你的私交,而违背唐门的规矩。”
“真话?”
无根生笑容渐渐收敛,瘦得像干柴的右手缓缓抬起,端着酒碗,就往干裂的嘴角灌酒。
“真。”
“说遗言吧。”
董昌在心底倒计时间,不忘和许新提前打招呼:“待会你先走,这里我应付。”
“好”
许新清楚两人无法突围,只能通过牺牲,实现最大的生还,故而没有违抗。
做刺客这一行当,在关键时候,必须舍弃感情,容不得半点优柔寡断,这一点,早在绵山一战,许新就有了深刻的体会。
知易行难,想到情同手足的师哥,可能会因断后而丧命。
在某个瞬间,他还是会感到失落,但很快就抑制住了这种蔓延的冲动。
只要成功刺杀无根生,完成任务,师兄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他以生命践行了唐门刺客的准则,无愧于人,无愧于己。
然而,在他们达成共识后,无根生嘴唇翕动,打断道:“没这个必要。我和他们招呼一声不就好了?”
“这里的朋友,皆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就算杀了我,他们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
这样的说辞,是令许新、董昌始料未及的,他们本就观察到天师府的小道士在这里,在场的不可能全都是妖人,但他们无法确定刺杀无根生之后,是否会发生失控的现象,因此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未待他们说些什么,无根生接着补充:
“对了,二位,我前不久才退出了全性,现在可不是什么魔头。”
“我是一介散修.当然,你们要杀我的话,请随意,这颗脑袋纵然送给两位朋友也无妨。”
“放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新蹙眉斥责道:“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你一天是全性,一辈子都是全性。”
对于他的羞辱,无根生置若罔闻,他眼帘沉重,又在打瞌睡了,缓缓闭上眼睛,静候死亡的到来。
“师兄.”许新低声催促。
董昌无动于衷,心底五味杂陈。
倘若无根生所说为真,退出全性的他,似乎也不在任务的范围之内了,而他需要刺杀的是下一任的全性掌门?
仅是数息,董昌就松开了手,杀意消退,再无影踪。
“罢了,小许,我们走。”
“什么?”许新一阵惊愕,咬牙不甘。
“走?走哪儿?”
醉醺醺的无根生,前倾身子,左拥右抱,搂着二人的肩膀,笑道:
“二位不如随遇而安,暂且与我等喝个痛快先?”
“放手,脏死了。”
“无根生,你是得了失心疯?”
二人话音刚落,近前的篝火猛地剧烈燃起,听到“轰!!!”的一声,一道肩扛扁担,拴着酒坛的火红身影蹿出,高高跃起,脚尖还沾染着火苗,不断褪去。
赫然是火德宗的丰平,前不久以火遁之法,进入篝火堆,以此为节点,转瞬挪移至千里之外的绍兴,取来两坛上好的佳酿女儿红。
“嗬,真行啊,丰平你这手段,我算是服了。”
穿着灰白色背带裤、头戴贝雷帽的眼镜男子,一脸钦佩,不吝赞词。
名叫丰平的男子,眉宇浓密,眼眸炯炯有神,举手投足更是气概豪爽,扬声道:
“诸位,久等了啊,莫要客气,来,尽情喝!不够我再去取就是了!”
无根生跌跌撞撞地起身,走了过去,拧开酒坛,取来瓷碗,逐一盛满,走至许新、董昌面前。
“来都来了,矜持作甚?喝就是了,痛快点。”
话毕,他随手一掷,两只满载酒水晃动的瓷碗,迎面飞来,许新、董昌下意识地出手接住。
“来。干了!”
无根生率先举起自己的那只瓷碗,一饮而尽,随即躺坐在地上,醉得手脚发软,但意识还勉强保持着清醒,笑得甚是愉悦:
“喝——”
“我来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些嗝.我倾慕的混蛋们。”
“喏,那个绿衫、蘑菇头的大婶,是红花仙的.黄芳。”
“笑眯眯、戴着师爷眼镜,像奸商那个胖子,燕武堂刘德水。”
“刚才恐吓你俩.那个苗疆姑娘,魏叔芬。”
经过无根生的引荐,许新、董昌对众人的来历,有所了解,他们浑然不觉,在交谈中,手上的酒,泛起点点涟漪,逐渐见底。
“忒值了。”
午夜,无根生睡在地上,望着夜幕的皎月,喃喃道:
“就写三十五封信,没想到你们这些心口不一的混蛋全来了”
篝火夜宴,众人醉意正浓,散落各处,他当着所有人面前宣布:
“明天!”
“明天就带你们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参悟参悟妙法机缘!”
说完这句话,他不顾及地面的湿寒,蜷缩着身子,倒头就睡。
翌日。
来自各派的年轻弟子,在无根生的带领下,沿着崎岖的山道行走,翻山越岭,走过足足一个时辰有余。
许新、董昌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期间他们发觉身体出现微妙的变化,走路仿佛如履平地,不费多少体力,正感疑惑时,答案随之而来。
前方传来谈话,那位叫作谷畸亭的术士,与众人大致地讲解着关于气局的构成与影响。
许新、董昌听得似懂非懂,跟随前行,约在半刻钟后,众人抵至一处岩道的尽头。
“随我来。”
无根生高呼一声,纵身而跃,跳落山谷。
众人尾随而至,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条笔直得诡异的山谷,里面的岩壁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岩石纹路,杂乱无章,却蕴含着某种微妙的信息。
“吱吱吱!!!”
就在这个时候,大量的金丝猴从四面八方涌来,挠着众人的背部、手脚。
“嘿!小东西,走开。”
“我的炁在动?!”
“这山谷在帮人行炁开悟?而且这个法子,貌似还是三车力。”
“当真是鬼斧神工完全不像是人造的,能有这等能耐的,估计和神仙都差不多了.”
许新抚摸着岩壁,很快就察觉到异常。
在每道粗大的纹路上面,都藏匿着细小的石刻,二者似乎截然相反.不,更准确的说是,后者的形成,修改了前者,才导致他们现在看到的山谷,颇为邪性。
董昌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作为刺客,他们的观察力,本就远在其他人之上,只是在发现后,并未多言,保持沉默。
“这里,曾经有过主人么?”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有的。”
无根生慷慨道:“诸位,你们只需往前走,这里的二十四节气谷,以及前方的何为人洞,安全得很,洞内藏有隐秘的机缘,若你们有本事,去取就好了。”
“嗯?你这魔头,会有这么好心?”
“哈哈哈!!我何时骗过诸位?随意去罢!”
无根生没有留下提示,当年他颠沛流离,偶然遇至山谷,苦悟数月,才有所顿悟,这些青年才俊,纵使再有能耐,短时间内,想要参悟,还是不现实。
不过,何为人洞的复杂走势,很快就被破解,众人走到洞窟尽头,见到一座矗立的四方古亭,由一块又一块灰色砖头累积而起。
周边空阔的岩地,还散落着各种藏品,有着风车、拨浪鼓、人偶、木雕小舟、音乐盒等等。
众人想不到无根生的藏品,竟会这般普通,甚至都不值多少钱。
张怀义注意到左侧的木箱,被几副画框倚靠着,他缓缓走去,抱着好奇的心态,掀开帘布,见到栩栩如生的洋画。
上面的少女,竟与无根生有着六七分相似,洋画比灰白的照片更要清晰,甚至附带着色彩,看起来格外的逼真。
张怀义与那画中少女对视,越是看着那双灵动、清澈的眸子,他心底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没有任何的由来,特别是一张少女站在洞窟前的洋画,邪乎得很,骤让张怀义匆匆盖上幕布,不愿再看。
众人搜寻数日,几乎把二十四节气谷和何为人洞,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是没有找到所谓的‘机缘’;
夜晚,陆续有人放弃,回到山谷外的据点,升起篝火,吃着烘烤的野味,饮用美酒,相聚逍遥快活,聊着话题。
就在墨门的张璇,正感慨战争何时会结束,作为秘画的二当家窦汝昌,消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灵通,因此带来振奋人心的喜讯。
“快了,大局已定,就今年或者明年吧?具体的时间不好说,但鬼子撑不了多久的,目前有不少有手段的家伙,都开始陆续撤离大陆了。”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雀跃,干杯豪饮,接着聊到战后的生活安排以及修行目标。
有的人想娶妻生子,有的人想出国一览世界,还有的人想去游方、除魔卫道。
至于修行目标,亦是各有不同。
散人阮丰想要好吃好睡、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天工堂的马本在欲开宗立派,再创一门炼器奇法,减少耗费心神的同时,所炼之器更强,效果更多。
济世堂的端木瑛想要医术大成,融贯东西,救活这世界上所有她想救还没有死去的人。
听着那些人谈笑风生,张怀义望着眼前的无根生,试探问:
“你呢?无根生,战争结束后,你想去哪?或者是做些什么?”
“无无根生.?”
那落魄憔悴的男子,屹立在原地,微微仰天,散乱的头发,遮挡着他那双麻木的眼睛,嘶哑低沉的声音自喉咙传出。
“我我不是.无根生.”
他胸膛微微起伏,说话有些急促,似在做着重要的抉择,眸光凝望高天的寒月,呢喃道:
“我我是冯曜”
“我想做人,做一个.顶天立地诚以待人的‘人’。”
野鬼般低吟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诧,脸上写满意外之色,这还是他们首次知晓无根生的真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