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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声说!”
醉醺醺的父亲完全失去理智,一边抽打瑟缩在墙角的柳昊强,一边大声质问。
“男人!我是男人!别打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柳昊强双手抱着身体,大声求饶。
“你是个狗屁男人!你这个死娘炮!怪胎!扫把星……”父亲打得更凶了:“不准哭!男人不会哭!!”
家暴通常要持续十几分钟,直到父亲没了力气,醉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柳昊强则默默擦干眼泪,把一片狼藉的客厅收拾好,甚至还要将父亲扶到床上,然后再拿出医药箱,给自己的伤口涂消毒水。
很多次,柳昊强都想过要把家里的门窗关上,去厨房打开煤气,跟父亲一起下地狱。
可她既胆小又懦弱,她只敢在心里想一想,没勇气付诸行动。
昨晚,父亲殴打柳昊强的理由,是因为看到她来不急清洗的牛仔裤上出现了小红点,那是来例假沾染的血渍。
父亲不准柳昊强用卫生巾,这在他看来是肮脏和晦气,可柳昊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理生理现象,只能用卫生纸解决。
好几次,她都因为这件事出了洋相,成为全班的笑柄,女同学疏远她,男同学排挤她,她没有朋友。
班主任倒是很重视这事,特意家访上门,跟柳昊强的父亲谈起这件事。
父亲脸上答应得好好的,老师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是对柳昊强一顿毒打,骂她是个晦气的丢人玩意。
最终,生理问题还是没能得到解决,就好像,只要大家都假装它不存在,这事就会自行消失。
此刻,柳昊强起床,走进逼仄的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冷硬的馒头,放进电饭煲蒸熟,一点榨菜,还要备上一小碗白酒,这是为父亲准备的早餐。
如果她不准备好,放学回家等着她的可能又是一顿毒打。
忙完一切,柳昊强回到房间,站在镜子前,脱下上衣,拿出长条形的绷带,将发育良好的上围一圈一圈用力地裹紧,直到从侧面几乎看不见任何幅度。
接着,她再穿上男生校服,背上书包,配上一头短发,就像一个清秀少年。
柳昊强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始练习男生特有的大咧咧的笑,她必须让自己看上去更像男生,这样才能稍微得到男同学的尊重,不至于被霸凌。
就在她练习得差不多时,锁骨处的伤口抽痛了一下。
一束清透的晨光照进房间,在镜中晕出一抹白色,模糊了她的脸。
蓦地,柳昊强的内心深处腾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厌倦、疲惫,以及深深的厌恶,对父亲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对世界的厌恶。
“啊!!”
柳昊强尖叫一声,一拳打碎了衣柜镜,她洁白的手指关节鲜血直流,镜子中的“男孩”支离破碎。
柳昊强丢掉书包,脱掉衣服,将胸前的绷带粗暴地扯下来,她踩上一旁的小板凳,从衣柜顶部拿下一只棕色的小皮箱,里面放着母亲结婚时穿着的小红裙。
她穿上裙子,用手指上的鲜血抹到自己的唇上,仿佛鲜艳的口红。
她走进厨房,将还在准备的早餐全部倒进垃圾桶。
接着,她心满意足、孑然一身地走出了家门。
柳昊强穿着复古小红裙,光着脚,快速穿过挂满衣服、床单、腌菜和腊肉的筒子楼长廊,早起的邻居们,都用诧异地眼光看着她,却不敢上前搭话。
很快,柳昊强就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筒子楼,她来到大马路上,苏醒的城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温暖的晨曦染红了半夜下过雨的湿润街道。
柳昊强穿过人行道,对面是一群穿深蓝色工装的工人,熙熙攘攘地走过来,柳昊强穿梭在他们之中,像一条游过海面的红色海豚。
柳昊强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呼吸越来越自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她哼起了歌,不时旋转跳跃,尽量享受着阳光、花香与朝露,就像童话中那些刚刚逃出城堡的天真公主。
十几分钟后,她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走上石拱桥,立在了桥中央。
建立在疯狂之上的短暂快乐和自由透支完毕了,接下来便是更深的绝望和迷茫。
她爬上了石桥的护栏,迎着晨风,看向了脚下的河流。
这条小河最多十米宽、两米深,水流也不急,但对于一个不会游泳又一心求死的少女来说,已经足够。
柳昊强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自己想象成是一只中枪的飞鸟,即将一头载下去。
“你不是吧,死在这种臭水沟?”
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线清丽,却带着一点痞痞的味道。
柳昊强吓一大跳,差点摔下去,她挥动手臂保持住平衡,慢慢侧身回看。
一个穿高中校服的双马尾女孩,正跨在一辆自行车上,她双手交叉扶着车头,一脸酷酷的戏谑微笑。
她很漂亮,眼睛大而明亮,高鼻梁,下巴尖尖的,既显得朝气可爱,又带着点张扬不羁。
“你,你是谁?”柳昊强问。
“别管我是谁,你不是要跳河么?”女孩还是笑着,“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劝你的意思,我就是比较吃惊,真有人想死在这种臭水沟啊,这也太衰了点吧。”
“无所谓。”柳昊强自嘲地笑了下:“反正是死……”
“是啊!”女孩激动地一拍大腿:“反正要死,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地方啊。这条河以前还行,现在啊,居民的生活用水、排泄物都往里面排,啧啧,多脏啊,全是细菌……”
柳昊强下意识地脑补了下,顿时一阵恶心。
“而且这条河里还有水蛇、黄鳝、虫子之类的,你想想,你死后,它们全部钻到你的嘴巴里,在你的身体里面产卵,然后生出一大堆小水蛇……”
“呃呀……”女孩夸张地搂抱住自己:“光想想,我就一身鸡皮疙瘩。”
柳昊强脸色苍白,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了,你见过大海吗?”女孩思维跳脱,热情地问。
柳昊强摇摇头。
“我也没见过,我正在攒钱,目标是高中毕业就去坐游轮旅行,看一看大海。”女孩说,“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啊?”柳昊强以为自己听错了。
“到时候你可以跳海呀,这不比跳臭水沟强?”女孩真诚地说。
柳昊强试着想了想,竟然心动了:是啊,反正要死,为什么不挑个好点的地方,大海,多美啊。
“那就说好了。”女孩眨了下左眼,“诶,你别站上面了,看起来蠢死了。”
站在石护栏上的柳昊强脸一阵红一阵白,慢慢蹲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女孩自行车一推,一个大跨步上前,擒住柳昊强的手,用力往桥内一拽。
柳昊强一头扎进女孩的怀中,两人一起倒在了桥面上。
女孩双手用力抱住柳昊强,搂得她快喘不过气,生怕她会逃跑。
女孩激动地大喊大叫:“你年纪轻轻的干吗想不开啊!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么?你太自私了……”
柳昊强一听这话,压抑了十多年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像是火山爆发。
“你知道什么啊!我妈早死了!我爸恨我,每次喝醉酒了就打我,用皮带抽我……同学都讨厌我,排挤我,没人跟我做朋友……我活着才是自私,我死了才好,我死了对所有人都好……”
女孩傻眼了:这……也太惨了吧?
“哇啊……”柳昊强放声大哭。
“诶,诶诶诶?”
女孩还躺在地上,一时间手足无措,她不停地拍着柳昊强的背:“其实这人吧,就应该自私点,你,你别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嘛,要为自己而活……同学,你别哭了,你能不能先起来,我的腿被你压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