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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公安总局门前便人头攒动,一张大福公告上边,赫然写着《大连市政府布告 政字第壹号》。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朗声念着公告上的内容:“三、废除苛捐杂税,免除附加及各种劳役!”
话音未落,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掌声。
年轻人继续念道:“四、保护私人企业,奖励工商业,开展自由贸易,禁止囤积居奇,操纵物价,一切交易,须公买公卖,不得扰乱市场。五、建设公安部队,整理警察,维持社会秩序,巩固和平!”
麻苏苏看着手上《人民呼声》报刊登的公告,脸色阴沉如霜:“仗着苏联人撑腰,就无视堂堂的国民政府,这是什么?这是另立中央,这是明目张胆地胡闹!”麻苏苏越骂越生气,恼怒地撕了手里的报纸。
在收拾房间的甄精细看到麻苏苏在撕报纸,连忙问道:“姐,你跟谁生气哪,告诉我,我收拾他!”
“还有谁?**。”麻苏苏咬着牙道。
甄精细顿时泄气:“姐,咱不稀理他们,你不说**都是土包子吗?”
麻苏苏神情复杂:“他们已经今非昔比了,抓着枪杆子走上前台了!”
走上台子的李云光,伸手按下众人热烈的掌声,朗声道:“诸位,大连的历史在今天要翻开新的一页了。因为,自此之后,警察不再是骑在人民脖子上的官老爷,而是躬身为民的公仆。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向大连的市民郑重承诺,在大连,只有人民当家作主的公安局,没有压迫人民的警察署!”
台下,傅家庄、万德福、高守平兴奋地鼓起掌来,一群旧警察机械地拍着巴掌,不安地揣测着李云光此言的含义,其中的方若愚更是五味杂陈。
李云光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诸位,我们接收的不仅仅是警察署的房子,也不仅仅是枪支弹药,我们还要接收你们。”他的目光从警察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当然,我们知道,你们在日本统治时期就在这里供职,你们当中,有的犯过错,有的犯过罪,有的甚至手上还沾染过抗日志士的鲜血。”
人群中的旧警察慌乱起来,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低下了头。
李云光咳嗽一声,台下安静下来,他又说道:“当然,我们**人本着实事求是和治病救人的原则,是会给诸位出路和活路的,有过者,留用,有罪者,视轻重处理。”他的目光停留在方若愚脸上,“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强调,那就是你们必须向组织如实交代自己的过往,只有说清了过去,才能迎来崭新的明天!”
公安总局的成立大会一结束,方若愚就来找麻苏苏了,麻苏苏有些替担心:“警察署刚换了天,你就往外跑,可别引起傅家庄他们的怀疑。”
方若愚端起麻苏苏递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现在老警察都人心惶惶,我要是没事人一样,反倒不对了。”
麻苏苏想起早上从报纸上看到的布告:“对了,报纸上说,卖进口货品的商户,都要到公安局重新登记,办个什么进口商品资质证,你帮我办一个吧。”
方若愚放下咖啡杯:“审批的手续很严格,你最好找傅家庄办。”
麻苏苏想想,点点头,笑道:“现在我们居然得让**帮忙了。”
“**天生长着反骨。”方若愚沉声道,“虽说抗战胜利后,**装模作样地到重庆和蒋委员长谈判,在桌面上签订了一份什么《双十协定》,其实私下,他们一直在厉兵秣马,随时准备与党国分庭抗礼。”
麻苏苏不由冷笑:“凭着几把三八大盖就想打天下?白日做梦。”
“大姐此言差矣。”方若愚坐直了身子,“**不光手里有枪炮,脑子里还有智慧了。”
麻苏苏看了方若愚一眼:“说说看。”
方若愚说:“抗战一结束,委员长就电报相邀**谈判,本以为**不敢来,将他一军,结果,被反将了不说,人家还利用谈判之机,书赠柳亚子《沁园春·雪》,两人一唱一和,无形中,大得人心。”
“我知道。”麻苏苏点点头,“你说的是那个‘弯弓射大雕’,这个**也真是狂妄,竟敢狂呼‘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有委员长在,他这个土包子风流不起来。”
方若愚摇摇头:“如果你以为他穿得土吃得土住的土,就断定他土,那就错了。我们在东北是合法的政府,所以叫东北保安司令部。你再看看**的部队,他们自知理亏,所以不敢挂正式的番号,只能挂东北人民自治军这个名头,这个名头可不简单,何为人民自治军?一旦党国和苏联交涉,苏联会说,这是东北人民的自发组织,他们无权限制。可背后呢,**给苏联支阴招,不让党国从地方百姓中进行部队改编,不许党国进行警力补充,而他们却可以利用‘东北人民自治军’的旗号大肆补充兵员。从国共两党给各自武装起的名字来看,党国就先输一招。”他满是忧虑地叹了口气,“将来,一旦**在东北的实力足以和**抗衡了,东北人民自治军的名字肯定还要改!而这一天,只怕为时不远。”
麻苏苏脸色凝重起来:“**果然有一套。”
“他们不光在政治上有一套,在军事上的实力更不可小觑。我听说,**到了东北,那可是位悍将,当年在平型关,打破了日本不可战胜的神话,记得,委员长曾连发三封电报嘉奖,称其‘歼寇如麻’,‘毙敌遍野’,‘忠勇之气,益害敌胆’。”
麻苏苏冷笑:“**是厉害,可别忘了,我们的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将军也不是白给的,**在平型关歼灭的不过是板垣师团第21旅的辎重部队罢了,我们杜将军在昆仑关重创的可是整个板垣师团,他们第十二旅团的旅团长中村正雄都被杜将军的手下击毙了。”
方若愚感慨:“**和杜聿明都是黄埔一期毕业,同样大胜板垣师团,没想到呀,他们这对老同学竟在东北成了敌人,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他们都是委员长的学生,如今却,唉!真应了曹植的七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麻苏苏不满地看着方若愚:“小方,立场,注意你的立场!”
方若愚笑笑:“不过是几句实话。”
“实话可以说,但是立场必须站对。现在的形势就是你死我活。”麻苏苏冷声道,“**在大连,是接收了警察署拿起了枪杆子,可他们得意忘形得还太早,不要忘了,他们有苏联人撑腰,我们却有你这样的尖刀插在他们的心脏上!”
方若愚苦笑:“他们要清算了。现在公安局说了算的是傅家庄、高守平,这几个人哪个和高大霞不沾亲带故?他们能扛住高大霞在背后嚼我的舌头?你可别忘了,谎言说多了,假的就成真的了,何况我本来就是真的。”
麻苏苏脸上现出厌恶的神色:“这个高大霞还真是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岂止一个高大霞。”方若愚疲倦地揉着太阳穴,“现在公安局去了个瘸子,估计是高大霞安排的,处处盯着我,看我就像看仇人似的。”他无奈地叹气,“这公安局,我是真没法呆下去了,再呆几天,我的脑袋怕是就得搬家了。”
麻苏苏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大姨说了,只要她在,你就安全,即便高大霞把你置之死地,大姨也有办法让你绝地重生。”
方若愚早已听厌了这一套说辞:“大姨要是有办法,不早用上了,你不用宽我的心。”
麻苏苏神秘一笑:“大姨说,她高大霞能捕风捉影,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无中生有?”
方若愚一怔:“什么意思?”
麻苏苏笑道:“高大霞马上就要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今天的高大霞很是风光,一身束腰的列宁装穿在身上,让站上舞台的她看上去分外精神:“现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高大霞眉飞色舞地说道,“警察署已经改叫公安总局了,往后的大连,就是我们**说了算啦!”
观众席上响起掌声,高大霞很满意,颇有派头地用手压下了掌声:“往后,大家有什么事都可以向我汇报,随时随地啊。”
“为什么都要向听你汇报?”观众席里,袁飞燕又站了起来。
杨欢连忙拽了一把袁飞燕,示意她坐下,袁飞燕不理杨欢,继续顶撞着高大霞:“**把警察署改叫公安局,我们举双手赞成,但是,大连不是**说了算,而是人民说了算,**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党,当家作主的应该是广大人民!”
高大霞一时语塞,知道袁飞燕说得有道理,忙点头说:“对,你说得对,我刚才说的不准确。”
袁飞燕却不依不饶:“还有,在文工团里凭什么是你高大霞说了算?你又不是团长。”
此话一出,台下立时有人跟着起哄:“就是,凭什么你说了算?”“你懂多少业务?”
高大霞慌了,邢团长见状,连忙冲上舞台:“吵什么吵?我是团长,高大霞同志是指导员,她当然有权力管着文工团!”
袁飞燕厉声:“她根本不懂业务,就是瞎指挥!”
人群又乱哄哄地议论起来,邢团长见状,赶忙以抓紧时间排练为由,匆匆结束了今天的早会。
方若愚从洋行回来,看见傅家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屋里传来李云光的声音:“东北的战略意义太过重大,作为我们国家最富庶的重工业区,东北具有丰富的战略资源。只要我们拿下东北,就等于拿到了半壁江山,中国革命就等于胜利了一半。中央高瞻远瞩,认准了东北是纵横捭阖的好地方。现在,原本已派往山东军区的**同志,已经就任东北人民自治军总司令,党的七大选出的13名政治局委员,派往东北的多达四名,44名中央委员,到东北的就有10名,现在真可谓厉兵秣马,大战在即呀。”
听着李云光的时势分析,方若愚深感焦虑,正想转身走开,屋里又响起傅家庄激动的声音:“中央都开始行动了,我们也得马上行动起来。接收了公安局,就意味着我们站到了台前。现在的公安局里鱼目混珠,鱼龙混杂,我们得知道谁可用,谁不可用。我的想法,是先从甄别开始。”
李云光:“好,高大霞不是一直怀疑方若愚有问题吗?那就先从他开始。”
听到自己的名字,方若愚一惊,还想听下去,身后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见万德福一瘸一拐地正从走廊尽头拐过来,胳膊下夹着一摞报纸,手里端着一个瓷盆。
方若愚迎过去,佯装恰好碰上,热情地打着招呼:“老万,你到了公安局,往后咱就是同事了。我还记得你在放火团的事迹,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万德福撇撇嘴:“什么了不起,现在都成瘸子了。”
“我刚才没好意思问。”方若愚打量着万德福的腿,“怎么弄的这是?”
“叫国民党狗特务害的,没事,这都好了。”万德福拍着残腿。
方若愚夸张地叹着气:“可惜,太可惜了,这帮国民党狗特务,太狠了!现在好了,公安局归**管了,他们再也猖狂不起来了。老万,咱们可是老熟人,有什么需要我能跑跑颠颠的,你尽管开口,我责无旁贷!”
万德福连连摆手:“别这么说,你是这里的老人,我哪敢支使你方先生。”
方若愚神色黯淡下去:“老万,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知道,小日本时期的旧警察,我得夹着尾巴做人哪,不仰仗你这根红苗正的**,我还能有个好嘛!”他一拱手,“老万,你可千万得照顾照顾我呀!”
万德福笑笑:“你方先生是好人,这我知道。”
“谢谢谢谢,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多了。”方若愚看了看瓷盆,里面有苹果、胡萝卜,个个挂着水珠,显然是刚洗过的。
“来个苹果,还有胡萝卜,又甜又脆。”万德福朝方若愚递过瓷盆。
方若愚犹豫了一下:“行,我来根胡萝卜。”
“拿根粗的。”
“好,这个粗。”方若愚接过胡萝卜,朝万德福笑笑,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万德福一摇一晃地去了。
商讨完甄别工作的开展步骤,李云光提到市物资公司向市委打了报告,想从公安局要一个保卫科长过去,他说:“物资公司太重要了,不光负责全城老百姓的吃喝拉撒,还要负责储存一些重要战略物资,这个人不好找啊。”
傅家庄说:“这么关键的地方确实扎眼,很容易被敌人盯上,咱们选派去的这个保卫科长,不光要业务能力强,更要有很高的政治觉悟。”他想了想,推荐了一个人,高大霞。
见李云光半天不表态,傅家庄说出自己的推荐理由:“在放火团的时候,高大霞就经常参与放火行动,她对各类仓库的情况都熟悉。”
李云光点点头,答应就高大霞目前的情况,找时间和傅家庄一起去向市委做个汇报,傅家庄心里一热,忙向李云光道谢,李云光说这也是对高大霞的政治生命负责,要谢也应该谢他傅家庄自己,这么上心高大霞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万德福敲门进来,送上报纸,又把瓷盆里的苹果和胡萝卜拿给两人,李云光拿了根胡萝卜,咬了一口,笑称傅家庄推荐的总务科长称职,拿他们当小白免养了,傅家庄和万德福都笑起来,万德福想起报纸里有封信是给李云光的,便抽出来,递了过去。
李云光接过信封看了看,上面没有邮局的印戳,也没有寄件人的地址,万德福说是一个孩子送来的。李云光好奇地撕开信封,抽出信来看了几眼,抬头看向傅家庄,说这是一封举报信,举报高大霞是汉奸,在牡丹江的时候,和日本特高课来往密切。
傅家庄大惊,一把夺过李云光手里的信,匆匆看起来。
万德福更是难以置信,张口大骂这是有人诬陷起来,上前便要抢傅家庄手里的信。
李云光拦下了万德福,劝他冷静点。
“我能冷静吗?”万德福怒喝道,“高大霞是真革命还是假革命,别人不知道,我万德福能不知道吗?想当年,大霞冒死放火烧码头烧飞机,立了多少大功劳呀。再说了,高大霞要是假革命,小鬼子能四处抓他?”
“老万说的有道理。”傅家庄说。
李云光沉吟道:“老万说的事情,我信。可是,这信上说她后来变节投降了。”
“这都是放屁!”万德福又要去抢傅家庄手里的信,傅家庄按住万德福,对李云光说出自己的疑惑:“前不久,是高大霞发现了石田元三藏得那两车皮武器,现在,这批武器可是我们东北人民自治军的重要装备,她要真是特务,能这么干吗?”
对傅家庄的分析,万德福连称有道理,可李云光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没有缓和之意:“在这件事上,高大霞立功了。可是,如果这是她的漂白之举呢?”
万德福实在听不下去了,朝着李云光大吼起来:“姓李的,你就是想把屎盆子往高大霞头上扣!”
“老万,你闭嘴!”傅家庄喝道,“这不是李副政委的意思,是信上说的。”
“你们是相信信上说的,还是相信我这个活着的见证人说的?”万德福朝傅家庄和李云光吼着,趁傅家庄愣神的瞬间,万德福一把夺走他手里的举报信,等傅家庄过来争抢时,举报信已经在万德福手里变成了碎片,“好了,现在没有诬告信了!”
李云光惊愕地瞪着万德福:“你,无组织无原则!简直是胡闹!”
万德福重重地一拍胸脯:“胡闹也比你们胡扯强!我万德福用这条命给高大霞做证明,她要是特务,我就跟她是一伙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万德福沉重的喘息声。
“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要是信了这封诬告信,我就把状告到延安,告给**那去!”万德福怒气冲冲地吼完,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李云光恼火地一拍桌子:“这个老万,太过分啦!”
“毕竟,他和高大霞并肩战斗了好几年,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傅家庄蹲下,捡着撕碎了的举报信。
“这也不是目无组织,目无领导的借口。”李云光的气不是难消。
傅家庄起身,看着李云光:“李副政委,那你认为这是检举还是诬告?”
李云光沉声道:“这要等调查了之后才能知道。”
“我认为这就是诬告。”傅家庄看了看手里的纸片,“因为一封匿名信,就说高大霞是假革命,站不住脚。这些年,无论是在大连放火团还是在牡丹江潜伏期间,她都像一把尖刀,插在敌人的心脏上!”
李云光抬手制止了傅家庄的慷慨陈词:“她在牡丹江潜伏的事,我们都不清楚,不能妄下结论。”
“那她在放火团的事有人证啊,老万就在眼前。”
“谁能保证老万说的就是真的?即使大连的事他能证明,牡丹江那边的事他能证明吗?信上可说了,高大霞那时候与特高课的人交往甚秘!”
傅家庄还要说什么,李云光制止:“傅处长,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大连,看上去我们是掌管了公安局,可国民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是暗流涌动,我们的工作,不定在什么地方就能遇到险滩。高大霞的事,我们也不是搁置起来不管,一切要等调查清楚以后再说嘛。”
“那得到什么时候?这种无限期的调查,对当事人绝对是一种度日如年的煎熬。”傅家庄越说越激动。
李云光叹了口气:“傅家庄同志,我看你应该好好研究研究党史了。”
“我们现在说的是高大霞,这和党史没有关系。”
“有关系!”李云光厉声说道,“从我党成立那天起,叛徒就层出不穷。向忠发怎么样?那可是**六届一中全会当选的总书记,党的一把手,革命口号喊得震天响,被捕后就迅速变节!还有张国焘、陈公博、周佛海,他们的资历不可谓不老吧?都是一大的代表,可最后呢?当汉奸的当汉奸,当叛徒的当叛徒!”
傅家庄感到一阵寒意,一封来路不明的举报信,竟然使李云光如此动怒、上纲上线,他有些接受不了:“把高大霞和那些人相比,你这是对自己同志的污辱,是不负责任!”傅家庄低声吼道。
“恰恰相反,我这是对党负责。”李云光大力挥下了手臂,“傅家庄同志,你冷静地想想,我们建党二十多年,尽管出了无数汉奸叛徒,但是我们的党为什么还能够强大起来壮大起来?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纯洁队伍!”
傅家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傅处长,以往我们都是在地下潜伏,现在,我们浮上了水面,国民党却潜了下去,敌在暗我在明,新形势下如何斗争,我们都还缺乏经验,所以,我们对国民党反动派不能有丝毫的大意。”李云光正色道,“军统的特务经过专门培训,其中不少人还拜美国人为师。今天我们要是大意了,明天我们就得吃大亏!高大霞要是真革命,她就能够经得起各种考验,百炼成钢!”
“黑格隆冬天上出呀出星星,黑板上写字掉呀掉渣渣……”走廊上,高大霞拎着包,脖子上围着麻苏苏送给大令刺杀时掉了的围巾,哼唱着自己改了词的《夫妻识字》走来,迎面看见气呼呼走来的万德福,她紧走几步迎上去,万德福抬头看见她,却转身走开,高大霞追过去,从背后给了他一巴掌:“你个死老万,看见我躲什么。还拉拉个脸,嫌官小啊?”
万德福阴沉着脸,不话说。
高大霞警觉起来:“老万,你脸色可不大好,是哪不舒服还是谁让你闹心了?”
万德福的眼里渐渐泛起眼光,哽咽着说:“不是我闹心,是有人闹你!”
高大霞一笑:“谁闹我?挽霞子呗?那正常,你看你这点出息,还能叫他给气着了。”
“不是,”万德福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李副政委接到一封匿名信,有人诬告你是假革命!”
高大霞愣了愣,突然笑起来,万德福急的推了高大霞一把:“你彪啊,还笑得出来,我说得是真事!”
高大霞脸上还是挂着笑:“我要是假革命,那方若愚就是真革命了,简直是笑话!”
“大霞,你别不当真,这可不是小事!”万德福急得直跺脚。
高大霞收住笑:“行吧,我知道了,那诬告信肯定就是挽霞子写的。”
办公室里,傅家庄还在和李云光争执着,李云光劝他不能感情用事,傅家庄不爱听这句藐视有道理的话:“我们是不能感情用事,但是,我们更不能对自己的同志冷漠无情!”
“这不是冷漠无情,这是对党的事业负责,对高大霞同志的政治清白负责!”
“我的清白我自己负责。”高大霞推门进来,万德福跟在后面。
相比争执中的两个人,高大霞更为平静:“我就不信,坏蛋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能把我高大霞这个忠良陷害成坏蛋。”她说着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仰头审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文工团的人当面跟我叫板,公安局这里有人背后朝我使绊子,还真把我高大霞当软柿子捏了。”
李云光表情冷淡:“你要相信组织,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那我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高大霞笑着反问。
万德福插嘴道:“谁要说你是坏人,我第一个反对!”
高大霞喝道:“老万,不该你事!”
“高大霞同志,”李云光正色道,“一名优秀的**员所以优秀,是因为他要经过千锤百炼,真正的**员不光要担得起荣誉,更要忍得住屈辱!”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万德福嚷嚷起来,“大霞提着脑袋和小鬼子干,是不是千锤百炼?”
“老万,你别在这捣乱!”高大霞厉声喝道。
“我这不是捣乱,我这是在讲事实摆道理!”万德福越发激动起来,“我就纳闷了,自己同志的话不信,坏蛋写封匿名信就当真了,你们这么干,就是糊涂蛋!”
李云光气的脸色通红:“万德福,你再胡搅蛮缠,我,我关你禁闭!”
万德福毫无惧色地向前踏了一步:“你关哪!”
李云光抓起电话要喊人,高大霞慌了,忙按住李云光的手:“李副政委,老万是瞎掺合,我愿意接受组织调查。”
万德福还要和李云光理论,被傅家庄拦下:“李副政委,既然等不来牡丹江那边的材料,我建议,还是我们自己派人过去进行外调吧。”
“真金不怕火炼,你们叫人去查吧,管够查。”高大霞沉声道。
傅家庄看向高大霞:“大霞,你赶紧把手里的组织关系材料送过来。”
“我都带来了。”高大霞从怀里翻出档案袋,“老万,你不用生气,这都是正常的组织程序,我懂。”她拍了拍档案袋,“有这个宝贝在,我还怕谁诬陷?放心吧老万,我经得起考验!”
办公室外,方若愚在听着屋里的动静。
李云光拿过档案,发现上面的封蜡已经开了,他脸上闪过一丝疑虑:“这怎么回事?”
傅家庄解释道:“我和大霞刚从哈尔滨回来的时候,特务上家里翻找名单,把档案偷走了,追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对呀,你看档案袋都脏了。”高大霞指着几处污渍,“拿回来我也没擦干净。”
傅家庄说:“大霞一直想把档案交给组织,我也跟你提过这个事,你说大连市委没建立起来,让她先自己保管。”
“这个我知道。”李云光提起线头,缠着绕绳要打开档案袋,桌边的电话响起。
电话是安德烈打来的,让傅家庄和李云光立即去一趟警备司令部,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云光放下档案档,说回来再看,他让高大霞先回去,说组织上一定会给她一个交待。
傅家庄不放心,要找高守平把她送回去。
“送什么送,多大点事,我就当是叫苍蝇蹬了一脚。”高大霞没事儿人似地说笑着,拉着万德福走了。出了门,万德福还要说刚才的事,高大霞不爱听,拉着他去高守平办公室,说有别的事跟他说。
方若愚从办公室的门缝里看到傅家庄和李云光出来,朝楼梯口走去,方若愚推门出来。
悠长的走廊里,高大霞和万德福走来,高大霞指着旁边的几个房间,说这原来都是小鬼子特高课的办公室:“老万,记不记得,有一回咱们还来偷过情报。”
“能不记得吗?”万德福打量着四下,“那回我在外面放风,你装成来送饭的厨子,把情报偷出来了。”
高大霞轻声叹了口气:“都像是眼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怕。”
“当年咱们把脑袋别在裤腰里干革命,现在还被怀疑成了特务,这不得窝囊死人嘛。” 万德福想起刚才的事,又不由得生起气来。
“哎呀,不算个事。”高大霞安慰着,“我档案都交上去了,一查什么都明白了。”
高大霞让高守平找了个没人的房间,她和万德福进去,看着万德福在前面一摇一晃的样子,高大霞红了眼圈,万德福笑着说:“没事儿,就是难看点,不耽误革命。”
“怎么不耽误,起码不好看。”高大霞抹着眼泪。
“你不嫌弃就行。”
高大霞听出万德福是话里有话,便顺着他的意思把话挑明了:“老万,我今天过来,一是给组织交档案,二是为春妮和守平。”
“你又说他俩。”万德福最不想听的就是高大霞拿春妮和守平说事。
高大霞没理万德福,继续说:“我正式告诉你,咱俩根本不可能。”
“就非得让着他俩?”万德福质问。
高大霞认真地说:“有没有他俩,咱俩都不合适。”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各自怀着各自的倔强。半晌,万德福叹了口气,僵硬的气氛算是缓和下来了。
万德福说:“你要说因为我是个瘸子,不想跟我,我没有二话。”
高大霞说:“你没瘸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行。何况,你还是为了救我才瘸的。我要是现在答应跟你,那还真是因为你瘸了,我得报答你。老万,你愿意这样吗?”
“既然跟我瘸不瘸无关,还有什么原因?”万德福反问,“咱俩是革命同志,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呀。”
“怎么和你说呢?”高大霞斟酌着词句,“脚是好脚,鞋也是好鞋,看着都挺般配,就是穿进去不舒服,兴许是我的脚型不好,老万,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万德福气恼地昂着头。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高大霞别过脸去,“你知道咱俩这事成不了就行。”
“我就不信你是块石头,捂不热。”万德福急切地说道,“反正我不能撒手。”
高大霞神色一冷:“老万,你要再纠缠这事,咱俩连战友都做不成了,你愿意这样吗?”
万德福欲言又止,呆呆地看着高大霞。两人相视沉默着,空气中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半晌,高大霞清了清嗓子,迟疑着说:“其实吧,我嫂子那人挺不错的。”
万德福警觉起来:“你要干什么?”
高大霞忽地露出了一抹古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