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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晚饭还有一会儿,孟参政回南院去找夫人诉苦了,打发走了孟参政,感觉前路稍微有了点亮光,孟昔昭心情好了不少,让婢女把铜镜搬来,孟昔昭看了看如今自己的长相。
没有孟参政那么威严,没有孟夫人那么华贵,也没有孟大哥那么文质彬彬,更没有孟小妹那么倾城国色。
……总而言之一句话,全家最没特色。
当然,这是跟开了挂的孟家人比,要是单拎出去,孟昔昭妥妥是个小帅哥,唇红齿白,笑起来格外阳光,竟然还有点小清新的气质。
端详了一会儿镜中的自己,孟昔昭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男人嘛,用不着那么好看,只要说得过去就行了。
想罢,他抬起手,开始拆头上一簇簇的绢花。
……
大齐有男人簪花的习俗,但那都是特殊场合,比如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新郎官和新进士们都会簪花游街,让人们参观。平时还簪花的,就是另外几类人了。
小贩、龟公、和臭美人士。
拆掉头上的绢花,孟昔昭顿时感觉自己轻了二斤,骄傲的扬起脑袋,孟昔昭吩咐婢女:“都扔了。”
婢女默默听从,也没有劝他的,大概是郎君平日就这么喜怒无常,想起一出是一出,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身为一个男人,孟昔昭身边服侍的人却清一色都是女子,而且个个都好看,难怪他在大齐名声那么差,哪怕王公贵族,也没有把“我很好色”这几个字摆在明面上的。
不过,这些婢女都是摆在家里看的,她们跟孟昔昭可没有超出主仆以外的关系,孟夫人管家有一手,没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犯事。
绢花都拆了,孟昔昭脑门上那个大包就更明显了,那是被宁远侯世子一棍子敲下来的,幸好打他的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子,要换成膀大腰圆的家仆,说不定孟昔昭也没法醒过来了。
重新把头发弄好,孟昔昭顶着新造型去南院找父母吃饭,别管孟家在外名声如何,关起门来,这一家人还是很和睦的,一日三餐总要凑在一起吃,凑不到一起,就派小厮送过去一样的菜码,吃个形式。
菜都摆好了,孟昔昭是最后一个过来的,看见孟昔昭把花都拆了,四人均是一愣,然而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招呼他赶快坐下。
孟家人对孟昔昭有种谜一样的纵容感。
据说是孟昔昭小时候,被鸡鸣寺的一个大师父下了批语,说他一生浮沉,混混沌沌的来,混混沌沌的去,活不明白,也活不长。
这个时代的人民是非常迷信的,得了这么一个批语,孟夫人抱着襁褓里的孟昔昭大哭三天,最后抹抹眼泪,接受了,毕竟皇家养孩子都免不了夭折,孩子养不住实在太常见了。
从那以后,孟昔昭干什么都没人管,爹娘对他就一个要求,开心就好。
大哥和小妹也一样,自从懂事以后,就万事都顺着孟昔昭,基本不会跟他争执。
如今的孟昔昭:“……”
他想知道是哪位大师父下的批语。
真准啊!孟二公子的命运可不就是这样,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不过,孟二公子的批语,关我孟昔昭什么事呢?
孟昔昭坦然的接受着孟夫人的拳拳母爱,把她夹过来的菜都吃了。
小妹对着孟昔昭眨眨眼,“二哥,你心情好些了?”
孟夫人:“娇娇,不要打扰你二哥吃饭。”
臭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万一二郎想起来挨打的事,吃不下去了怎么办?
小妹大名孟青疏,娇娇只是小名,在这个时代,很多备受家人宠爱的女孩小名都是娇娇,民间称呼也是谁家娇娇这样的代指,普及程度大约等于后世的囡囡。
孟娇娇撇撇嘴,不说话了,孟昔昭看她怪委屈的模样,也给她夹了一块肉。
孟娇娇比孟昔昭还坦然,直接就吃了,也不说谢谢。
再看爹娘和大哥,也一副根本没注意到的样子。
不是没注意到,而是这就是他们生活的日常,孟昔昭是花痴纨绔不假,但在家里,他也是孟娇娇的二哥,出去逛勾栏,他都不忘了给家里的阿娘和妹妹带一份热乎乎的零嘴。
再想想书里她们是什么结局,孟夫人被绞刑,孟娇娇受尽世态炎凉,本来也是要处死的,但因为长得好看,被一个色中饿鬼看中,想要纳进自己的后院当妾,她无法忍受这种命运,在牢里自杀了。
扒拉扒拉碗,孟昔昭食不知味的想,还真没什么胃口了。
其他人虽然不说话,但眼睛都盯着孟昔昭呢,他这又是拆花又是不许家里管的,总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怕是真的受刺激了,见他放下碗不吃了,连忙劝他再吃一点。
连孟娇娇都道:“二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再气也不能不吃饭,明天祝二娘及笄,宁远侯家的几个小娘子都要去,你放心,我一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给你狠狠地出出气。”
孟昔昭脚下一个踉跄,心中无限苍凉。
小妹,你就别再给我拉仇恨了行吗?
在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面上,孟昔昭却是一瞪眼:“还想认我这个二哥,你就老老实实的!”
说完,他一阵风一样的跑了,留下孟娇娇和家人大眼瞪小眼。
“二哥这是怎么了,以前我给他出气,他都很开心的啊。”
孟夫人也搞不懂:“难不成,他喜欢宁远侯府的某个小娘子?”
大哥最了解自己的弟弟,顿时摇头:“绝不可能,那些小娘子都随宁远侯,姿色欠佳,入不了二郎的眼。”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孟参政问出了众人的心声,“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
第二天,该上朝的上朝,该上学的上学。
大哥孟昔昂,如今是太学的学生,他本来能进国子学的,但因为过于聪明,而且自家爹的名声太差,大哥就懂事的进了太学,替爹在皇帝面前刷刷好感,顺便在民间洗洗白,表示孟参政教子有方。
然而人民群众并不买账,他们觉得孟昔昂明明是官宦子弟,应该去国子学,现在却占了平民百姓也能进的太学名额,简直是其心可诛。
好心办坏事,但皇帝已经知道了,他也不能再从太学转出去,就只能一路读下去。
还得跟其他太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参加科举,而不是像其他官宦子弟,不参加科举,直接就做官了。
再有两月科举就开考了,这段时间孟夫人天天拜佛,盼着儿子能考个好名次。
这就是传说中的临时抱佛脚吧?
至于孟昔昭,他是不需要上学的,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在家里混日子,每多混一天,都是胜利。
……
孟昔昭三番五次的叮嘱孟参政,让他不许再管这件事,孟参政心里冒酸水,总觉得儿子这是翅膀硬了,都不需要他这个当爹的帮忙了。
心里不爽快,他就没个好脸色,昨天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应天府,同僚们见状,都不上去触霉头。
他走得快,又没注意前路,差点撞到人,还是对方扶了他一下,才免得撞到一起。
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孟参政,走路要当心啊。”
抬起头,看见对面是谁,孟参政差点忍不住自己扭曲的面孔。
弯下腰,孟参政客客气气的参拜:“是臣冲撞了,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男生女相、俊逸非常,但因为气色不好,看着病殃殃的,笑起来也有几分阴柔的感觉,“无妨,孟参政挂念家中,可以理解。”
孟参政:“……”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又客套了两句,孟参政让开道路,看着太子离开,才轻呼出一口气。
今儿也太晦气了,竟撞见了这位,罢了罢了,今日就当自己是个木偶人,没眼没耳没嘴,不看不听不说,熬一天算了。
孟昔昭可不知道,要不是有这一出,他爹还是打算添油加醋,稍微使点绊子的,但因为碰见太子了,他只能谨小慎微起来,省得被别人做了文章。
在朝上,皇帝果然提起孟昔昭挨打的事,还问孟参政:“旧玉,可有这等事?”
只有皇帝特别信任和宠爱的臣子,才会被他叫名字,这是帝心的证明,也是奸臣的佐证,在本朝能被皇帝直接叫名字的,不用怀疑,个顶个全是祸国殃民的奸臣。
宁远侯在后面紧张的冷汗直流,心中高呼吾命休矣,却不想,前面的孟旧玉没有顺杆子往上爬,不把他们宁远侯府摁死不算完。
孟旧玉:“不过是两家小儿顽劣,动了口角之后,又动了手脚,并非什么大事。”
满朝堂都看向他。
孟参政今天上朝没带脑子吗?居然放过打了他儿子的人,不可能吧,是不是有后招呢?
哦呦哦呦,宁远侯要完蛋了。
不止别的官员,连宁远侯也是这么想的,孟旧玉越轻描淡写,他的心脏越不稳,哪怕皇帝都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过问了,他那冷汗还是一身一身的出,春寒料峭,他差点把自己淹死在崇政殿里。
下了朝,宁远侯猴急的回家,把同样赖在床上混日子的世子从被窝里拖出来,“逆子!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你就不怕孟旧玉带人来抄家吗!”
傅济材莫名被叫醒,火气噌就上来了,“干嘛啊!”
宁远侯啪给了他一个巴掌,“还敢横!走,跟我一起去参知府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