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尚书现在阐述的就是一个事实。
是,我老楚家的孩子动手打人这肯定是犯了错。但是抛开既定事实不谈,你老裴家的孩子难道就全然无辜了吗?
如果不是你们家孩子先动了鬼心思,我们家那缺心眼的孩子至于对他们动手脚吗?
都是多少年的老伙计了,对方话里话外想表达的那个意思,皇帝也是听的明明白白。
他这人心眼小归心眼小,但从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人。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家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不怀好意在先,那楚家的憨熊反击在后,他才只能在这里瞎叨叨,而不是直接降罪。
毕竟掐架嘛总是有输有赢,自己家这么些个人都没打过人家一个,皇帝那张老脸还怎么好意思硬撑着出来找人家算账?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皇家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吗?不论在什么时候,皇家威严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无论如何以下犯上这个罪名,那楚氏女是绝对跑不了的。
这个事实大家都很清楚。
所以沈慕风不曾代楚迟认错,却愿意辞官表态。倒不是为了拿捏皇帝,单纯就是为了拿捏康王。
只要裴老三敢让沈慕风从大将军之位上下去,那皇帝就敢让裴老三从继承人之一的位置上下去。
不要净说什么父子之情,在皇室只有不威胁到自己皇权的儿子,才算是好儿子。
沈慕风的存在就相当于皇帝的护心甲,裴老三要是敢冲他老父亲心窝子上动心思,那他爹还能对他客气吗?
皇帝气恼的快速转动了一下手里的念珠,把堵在心头的那口气给捋顺之后,也不跟这两个臣子掰扯是非黑白了。
“楚迟不敬皇权,蔑视皇家威严,以下犯上乃大不敬之罪。念在她心性不全又确实曾有功于朝廷,就赏她三十大板吧。
楚占魁,老话多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孩子没教好,家里大人的责任也不小!你说呢?”
“启禀圣上,老臣觉得您说的对!”
楚尚书狠狠的同意了自己君王的观点,脑袋点的格外用力。
“子不教父之过,此话言之有理!
正好楚迟她亲爹也在宫里,不如这三十大板就直接赏给古传荣吧。正好也让他长长记性,谁叫他不把孩子教好来着?瞧瞧好好的嫡长女,愣是被养成什么样了?
想起来老夫都觉得糟心。”
好家伙!
被表妹连累跪在门外的裴小六,听着自家大舅父的话,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老头儿不要脸起来,可是真不要脸啊!以前口口声声的楚迟是他老楚家的孩子,现在闯了祸要担责任的时候,就又变成古大人的嫡长女了?
扭头看了看旁边无知者无畏的彪悍表妹,裴长璟心累的叹了口气。
“表妹,你害怕吗?”
楚呆呆无所畏惧的扛着脸挑了挑眉,满目皆是不以为然。
“我有理我怕啥?
是她们先要打我的!”
就这么两嗓子,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皇帝手指头指了指门外,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两个臣子,冷哼了一声吩咐道。
“去,把他们家那脑子不好的玩意儿给朕叫进来!朕倒是要好好听听,这狗胆包天的丫头,到底是怎么有理的?”
沈慕风咣当一声先一脑袋磕地上,把丑话说在前头。
“楚楚她心性单纯……”
“朕知道了,你闭嘴!”
皇帝实在懒得听这混账东西老调重弹,怪不得以前时不时的就在朕面前叨叨,合着都是为了给现在铺路?
楚尚书赞赏的朝沈慕风投过去一个眼神。这小子不错,遇上事儿的时候,他是真敢拎着老沈家全家老少的小命上啊!就是不知镇南侯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由不得他胡思乱想,魏总管高声宣召。
“宣,楚氏女进殿!”
裴小六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傻表妹,不大放心的连连嘱咐道。
“一会儿进去之后不可造次,在帝王面前一定要低眉领首谨言慎行,不可以直愣愣的盯着瞧。你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就跟我学,看着我怎么行礼的你跟在后面学,知不知道?”
“好,知道了。”
对于这种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她一向很好说话。
商量妥当之后,跪在屋外的表兄表妹急急忙忙劳动自己尊贵的双脚,挪到了屋里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再次跪倒。
“儿臣叩见父皇!”
裴小六特意放慢了动作,抬臂磕头叩首都尽量让身边的表妹能看清楚。果然,楚呆呆还是那个异常聪明的孩子,看什么会什么。
有样学样的跟在表哥身边麻溜儿的跪下,双手平举叠放在额前,咣当一声磕下去。
“儿臣叩见父皇!”
嘎嘎嘎,聪明如我保证一个字都不带错的,吐字都格外清晰。确保裴小六他爹能听得清楚。
她对自己的行礼流程非常满意,却把殿里的人都给吓坏了。
“错了!”
裴小六猛的扭头看过来,一脸的想死。
嗯?
楚呆呆眨了眨眼睛,在嘴里小声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没错啊。
难道是动作没达标?
自作聪明的调换了一下双手交叠的位置,再次实诚的磕了下去。
“儿臣叩见父皇!”
整个屋里都安静了好几息。
然后请罪之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圣上,楚楚并无他意。就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圈,下次绝不会再犯!”
“圣上息怒,这孩子鹦鹉学舌惯了,最是喜欢复述别人的话。回去之后,老臣必定严加教导,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还请圣上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父皇,这都是儿臣的错!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是我跟表妹说,让她什么都跟我学。她大概是没弄懂我那话的意思,绝对不是故意的!父皇,您可千万别怪罪……”
“行了,朕心里有数!”
皇帝心累的指了指楚尚书。
“回头你把人带回去给朕好好教导,教不明白道理,你就别再放她出来!”
“是,老臣遵旨!”
楚尚书偷偷摸摸擦了把手心的冷汗,总觉得今儿老祖宗们指定是搁地底下送了不少礼,要不然皇帝今天咋能这么好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