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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有人轻声劝道:“王灏,怎么说裴先生也是我等的先生,就给他一个面子吧。左右不过几日,魏楹再厉害,还能改变出身么?”
双方最终达成协议,王灏等人不再上书罢课抗议。
裴先生也就在县里住下,焦急的等着魏楹回来。
他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
事情与沈寄没有直接关系,但魏家母子可以说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他们虽然买了她做奴婢,但是也没有苛待过她。
这四年多大家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所以,这件事她也是万分着急的。
只是,胡胖子那里也没有什么好消息。
他们能做的,就是请知县拖上几日,等到魏楹回来。
但是回来以后会怎么了结,谁都说不好。
最大的可能就是魏楹可能真的会被革除功名。即便将来脱了奴籍,此生也不允再进科场。
这天沈寄正在小厨房帮忙,彩绢急急过来叫她,“寄姐,你跟我来,少爷要见你。”
难道事情又起了变化?她赶紧洗净手取下围裙就跟着彩绢走了。
胡胖子正要出门的样子,见到她就说:“你跟我去县衙看看。听说淮阳魏氏的人向姑丈施压,要他立即革除魏楹的功名呢。”
啊,怎么非得急切地致人于死地啊?
沈寄么摸摸贴身藏着的东西,快步跟在胡胖子身后。
他骑马,她则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双双赶到县衙。
因为胡胖子是侄少爷,所以顺利的就进去了。
马夫人一看到他就说:“拖不下去了,淮阳魏氏的人很强势。这件事情,你也别再管了。”
“可是——”胡胖子急急的想说什么,马夫人摆摆手。
“别说了,没用的。即便你姑丈把淮阳魏氏的人得罪了,也无济于事。不过早几天、晚几天的事罢了。”
即便是为了你这个亲侄儿,他也不会拿官位前程去赌。
何况魏楹只是一个外人。
沈寄见求情无用,也就不再言语。
事情最坏的发展:魏楹被革了功名,魏家母子被带回淮阳继续为奴。
那么一切,就只能寄望于魏家主人的心底良善了。
要知道,逃奴是可以直接打死不用偿命的。
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到魏楹和魏大娘允她赎身其实也是天大的恩惠了。
你有钱怎样,我就是不让你赎身你也没法子,一辈子得给我做牛做马。
所以,她和他们之间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沈寄做了一个决定:如果真的是那样,她会跟去淮阳,尽可能的照顾他们母子。
即便只是平时送点碎银子和生活用品,帮他们打点一下魏家的下人让他们日子不要那么难过也是好的。
胡胖子也没法了,沉默了半晌他问寄姐,“你有什么打算?不然就留在我家做厨娘吧。”
沈寄道:“这些日子多谢胡少爷的照顾了,可是我不打算留在你家。如果大娘和魏大哥真的要被带去淮阳为奴,我也想去淮阳。”
“你能做什么?别忘了你只是个十三岁不到的黄毛丫头。”
“尽我所能吧。我可以去酒楼帮工,也可以继续做点不惹人眼的小生意。能帮到他们一些算一些吧。届时我想与胡家的商船同行,好有个照应。不知道方不方便?”
胡胖子点头,“嗯,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放心,我会交代下人的。届时也会让当地胡家的商铺照应你几分。”
“你也一样啊!”
沈寄这些日子眼见胡胖子为魏楹奔走。家里不给银子就自己掏腰包,可谓是出钱又出力。
他的新婚妻子也是支持他的,偷偷的把陪嫁压箱底的银子也给了他一部分。
“嗯,此事马上就会被报到华安府学政大人那里。功名一革除就无可挽回了。唉,可惜了魏楹这个才子啊。”
两人说着话从后宅的门走出县衙,却见到从正门出来的裴先生满脸的喜色。
两人对视一眼迎了上去,“裴先生?”
裴先生看到他们俩,笑逐颜开的道:“方才知县大人收到华安府衙役送来的信。学政大人说此事另有隐情,暂不革除魏楹的功名。他要亲自前来此地处理此事,而且魏楹也将同行。”
胡胖子乐了,“我说他怎么还没到,原来是先一步去找了学政大人啊。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动学政大人的?”
裴先生捻捻胡子,“他能说动学政,说明有证据能驳倒淮阳魏氏的人。学政大人可不是会乱出头的人。”
沈寄挠挠头,可是魏大娘确实是魏氏逃奴没错。
如果魏楹能摘出来,那除非,他根本不是魏大娘的儿子。
但养子也同样要受牵累的啊。
她正想得入神就听胡胖子说道:“寄姐,你先和车夫回去吧。我陪先生去喝点酒庆祝一下。”
“哦,好的。”
胡胖子和裴先生去喝酒,自然不会带沈寄去。
她乖乖的就回去了。
事情能够有转机最好不过。
魏楹摘出来了,他不会不管魏大娘,那魏大娘自然也有机会从魏氏出来了。
就算对一方名门望族而言,魏楹只是举人人微言轻。
那日后他中了进士,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有他这个举人在,魏氏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魏大娘才是。
唉,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五日后,魏楹跟着学政大人一起回来了。
后来沈寄才知道,他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去找了学政,是因为怕自己单独上路在半道就被人给害了,然后嫁祸给强盗。
如果是那样,那就什么转机都没有了。
他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也无法完成。
而他之所以能说动学政大人,也是因为直言相告说出了他真实的身世。
他本是淮阳魏氏本家的嫡长孙。
怎奈生父体弱多病,在他四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而母亲的娘家又犯了官非家道中落,无人可以给他们母子撑腰。
家中二叔、二婶为了谋夺家产,竟伪造证据污蔑他母亲与人通奸,生生将之沉潭。
他这个嫡长孙的身份顿时尴尬起来,甚至连他到底是不是他爹的亲骨肉都无法证实。
家族里流言纷纷。
到后来,种种证据竟然指向他不是魏氏骨血。
还是他二叔出来假惺惺的说,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能断言。
如果他是大哥的亲子,他们此时处置他岂不是害得大哥绝后。
于是就尴尬的被养在内宅。
而魏大娘是魏楹生父的通房丫头,原本在针线房做活。
她之前一直跟着魏楹的母亲守寡。出了这事要被二婶嫁给一个残疾的老鳏夫做填房。
她越想越不甘,于是准备趁夜色逃跑。
跑的时候却撞破有人把年幼的魏楹往他母亲被沉下去的潭子里按。
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开始还能努力往水面上挣,后来却是一点力气没有了。
等到水面上再无泡泡冒起,那个人才离开。
魏大娘心想大爷、大奶奶在时对自己还算不错。
大奶奶她更是心知肚明被冤枉的。
现在小主人也遭了毒手,那些人也未免太狠了。
她偷偷的下水去把魏楹抱上来,不想他被水泡得发胀才被发现。
那些人显然是想等他的尸体浮起,再捏造他自己跑来此处然后失足落水的谎言。
谁知道抱起来,试着按压了一阵肚子,魏楹竟然吐出水又活过来了。
这是曾经有下人落水,管家让人这么施救,魏大娘在旁边看会的。
她本是求得好心的门房大叔偷偷给自己打开了后院小门跑出来,此时便抱上才醒过来的魏楹偷偷走了。
魏楹小时候的模样肖母。但据魏大娘说如今却是越长越像乃父,一看就知道是魏氏血脉。
这位学政大人曾经是魏父当年的同窗。
听闻如此惨事,又知魏楹有才学,当即拍案而起。
他说如果属实,一定为他保留住功名学籍,日后好再进京考会试。
于是便有了魏楹随学政大人一起回来的一幕。
沈寄得知一切竟然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后,瞠目结舌。
而她贴身藏着的东西也就是魏楹被人按进水里还戴着的祖传玉佩。
沈寄记得当时那几个魏氏家仆说他们来时奉家主之命,一定要把逃奴沈莹(也就是魏大娘)抓回去。
公堂之上,魏楹凛然道:“即便是家奴,那也是我长房的家奴。何况她还是先父的房里人,怎么处置该由我说了算!”
那仆人忽然冷笑一声,“你的身份也不是那么清楚的。大奶奶,呸,那贱人与人通奸,你到底是不是大爷的种还很难说呢。后来族里查到那贱人婚前就与人私相授受,族里为免大爷名声受损,已经将你除名。另过继了二爷的次子给大爷后继香火。至于你说你是我们淮阳魏氏的少爷,这跟我们做下人的说不着,你得让族长开祠堂重新将你写入族谱才行。”
沈寄看那人鼻孔朝天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方才魏大娘被带上来就看到脸上有被人掌掴过的痕迹。
当时魏楹拳头就捏得格格的响,此时这些人又辱骂他的生母。
沈寄下意识的想转头看一下他。
眼角余光就瞥到魏楹一下子冲了出去,直接一拳打在了说话那人的鼻侧。
那人顿时鼻血就流了出来,想还手却被马知县手下的衙役挡开。
胡胖子使了银钱,那些人自然是偏帮着魏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