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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三姐还要带些什么?”
赵明玉道:“也没甚么好带的,只领着几个心腹死士,一些金银细软,再带上承欢、承宴两个孩子……”
赵明玉的女儿赵承欢如今十三岁,荆雨见过几面,是个美人坯子;儿子赵承宴才八岁,长得也是粉雕玉琢,不输皇嗣中卖相最好的赵明楼儿时太多。
“如今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荆雨从身侧的布帛包中抽出了一本蓝皮线装的书籍,放在了茶桌上,推到赵明玉身前:“三姐,明镜没甚么好送的东西,这个你拿去罢。”
“这是……”赵明玉定睛一看,这书上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土岩体】。
“难道是?”
“这便是我数年前得到的仙缘。”
荆雨含笑道:“不过三姐先别急着高兴,这本功法并非是正统的修仙正法,而是一部炼体法诀……如果类比成修武道,正统的路子是修内家功夫,养出一口先天真气,我这本功法便相当于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
“修了这土岩体,并不能飞天遁地,也不可延年益寿……”
“好处是修行没有门槛,凡人也可练得。”
“终归是仙家的法门,比凡俗武道中的横练之法还是强太多了。”
赵明玉摩挲着这本秘籍的蓝色封皮,只觉得这书微微有些烫手:“六弟,咱们虽然同为皇嗣,但其实平日里并无太多交情,这太贵重了……”
“就当是你我结了一个善缘。”
荆雨微笑道:“我相信,以三姐的才智手段,纵然以后不入仙道,也能够在仙人的地界站稳脚跟。”
“六弟,多谢了。”
赵明玉神色郑重:“若他日我赵明玉或子孙后代仙道有成,今日之恩必有所报!”
荆雨闻言,洒然一笑,聚起手中茶杯,高声道:“甚么恩不恩的,三姐,这一杯茶便祝你仙道有成!”
“我只盼着他日若还有缘相见,咱们能够在仙坊茶肆再煮一壶清茶,论谈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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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睡惯了懒觉的荆雨罕见起了个大早,想要为赵明玉送一送行,可到了人家的王府上一瞧,哪里还有赵明玉的影子,连带着赵承欢、赵承宴两姐弟也不知所踪,除去这三人外,其余王府仆从侍卫倒是一如往常。
“这个三姐……”荆雨摇头失笑。
他远远望见一队禁军装束的甲士急匆匆向这边跑来,为首的禁军统领瞧见了自己,神色一震,竟然硬生生止住了步子,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统领,您这是?”这禁军统领荆雨也认得,冲着他挥了挥手,笑着问道。
“呃,王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王统领尴尬笑道:“却不知王爷也在。”
“回吧,人都走了。”
荆雨自腰间抄起了那柄锤杀宗师的金瓜锤,轻轻捶打背部——自崇明殿外一战后,他对这种锤类武器就很是喜爱,这金瓜锤是短柄武器,带着不太占地方,且无论是砸人或物,手感皆是一流,故而外出也随身挂了一柄。
王统领见了这锤,只觉得亡魂大冒,头顶冷汗直流,连忙躬身道:“是,是……小的先告退了。”
一队上百人的禁军灰溜溜退走,荆雨倒是没有立刻离开,继续在赵明玉的王府前停了许久,心中也有了些计较。
数日后,赵国新帝的登基仪式如期举行,然而万众瞩目的平王却早已不知所踪。
此时的荆雨正撑着一根粗竹竿,站在一只竹筏上,在赵国沧云河的河面上穿行而过,而在竹筏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位模样五十岁左右的妇人。
“娘,咱们订的是三日后【符安楼船】的观景票,这里距离符安镇只有一日的脚程,至于现在就动身吗?”
“你懂什么,向来都是人等船,哪里有船等人的道理,那八曲河千鲤跃龙门的奇景据说只有短短几日的功夫,若是咱们没赶上这一批楼船,说不得就要明年再看了!”
李安若在皇宫内向来是谨小慎微,如今甫一出宫,只觉得天地之大,尽可去得,一时间心怀大畅,她眼珠滴溜溜一转,瞥到了儿子腰间悬挂的那柄金瓜锤,不由好奇:“明镜,我这几日在路上可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你现如今真有一招锤杀先天宗师的本事了?”
“那是自然。”此间只有母子二人,荆雨没理由瞒着李安若。
“你本事这般大,真是如坊间传闻那般,得了仙缘?”
“算是有仙缘罢。”
“你不会真是被那日的仙人夺舍了吧?”
荆雨没好气道:“我若不是赵明镜,还要因你一句话就巴巴地千里送你去看什么鲤鱼跃龙门?早一掌将你这碎嘴妇人拍死在原地了!娘,不是我说你,若是我真被夺舍,你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岂非自绝生路?”
李安若讪讪笑道:“倒也是这么回事儿……那你藏得倒是够深,比你娘还能藏拙啊。”
“我说你儿子是天上的谪仙人转世,你信不?”
“那决计不能,你真是仙人转世,凡俗的政论兵策能只考到丙等?”
这一句话把荆雨堵得发慌,半晌后才闷声道:“你都说我要藏拙了,不会真以为我就只有丙等的水平吧?”
“嘿嘿……”李安若四仰八叉地躺下,静静看着天空云彩变换,忽地言道:“明镜,你要真是仙人转世,这辈子肯定还是要修仙的,那岂不是可以活得很久很久?”
荆雨手中竹竿划水的动作一顿,缓缓道:“嗯。”
“娘,你想修仙吗?”
李安若并未立刻回答荆雨的问题,倒是先反问道:“你现如今和数年前那两位仙人比如何?”
“那自是远远不如的。”
“那两位仙人,在修仙界中算是个什么级数的存在?”
“只怕也才是刚刚入了修仙大道的门槛。”
“那我就不怎么想修仙了。”李安若摇了摇头。
荆雨诧异回望了母亲一眼:“怎么说?”
“要我来看,这些修仙的仙人倒也未必过得有多快意。辛苦蹉跎百年千年,头顶永远压着更厉害的仙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伏低做小?最怕的是当了一辈子孙子,最后还是没修出多大名堂,无非黄土一堆,回望此生仙道求索,竟还不如我这个凡人活得爽利。”
荆雨哑然失笑:“娘,你这话说得有点意思了,若是真有资质,说不得也是个心境不俗的修道种子。”
李安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将一枚瓜子仁弹到了嘴中,闭着眼睛感叹道:
“你娘我前半生如履薄冰,如今无非是不想再低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