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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在萧殷时掌中犹如琉璃镜花,低眸瞰一眼,此人所思所想尽在预料;若是琉璃镜花不合心意,他只消合掌轻轻一碾,那花便坠落尘埃。
与这样危险的人对话最是伤脑,行差踏错一步都有身坠悬崖的危险。
风檀回答:“是。工部尚书之子谷骏玮与户部侍郎诸友清在婉娘榻上吸入毒粉而死,那么是不是如果现在殿外有毒粉的话,就可还婉娘清白?这件案子扑朔迷离,但是有一点可以断定,林晚舟与婉娘涉及的都是同一桩案子。林晚舟现下引出刺客,已经失去了她的作用,所以大人可允我带走她。那么婉娘若是无辜,大人可否......允我去刑部将人无罪释放?”
萧殷时道:“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三法司自专其职,不得参与他务。风大人身为刑科给事中,应当知晓本官无权干涉刑部审讯。”
果然,他不肯帮她。若是他答应了,风檀反倒要怀疑眼前这位尊神是活菩萨,而不是帝京中人人称道的活阎王。
风檀缓了口气,道:“我破了坠龙一案。”
萧殷时转过身来看向风檀,静待下文。
风檀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来,“抚州府建堰县身处儒宗根脚,自古文运丕隆,科第蝉联相续,概因诸山祖源——龙脉在此。建堰龙脉直进而少盘结,主青云直上,与文运休戚相关。而自崇明元年以来建堰县连续两届科举惨淡收场,朝廷屡派三法司官员勘探不知其因,只因当地诸房小吏官位代代世袭,文牍技术、本地风貌了如指掌,外遣流官管中窥豹,难以查之。直到清吏司派下官前去探查才纠出其因——原是官民勾结灰户作乱,秘挖暗道掏空山脉中饱私馕所致。”
她秉光走来,眸中承载着星萤之光,言辞锋利雅驯,“我的意思是——我是一个有用的人,于查案一道上功底犹胜。规则在下,人的谋略却在规则之上。大人放了婉娘,我为大人查案。”
风檀字字珠玑,她明白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萧殷时,萧殷时试探了她这么久,无非是留她有用。
萧殷时眸底沉沉,跳跃的火焰照在少年清润的脸庞上,他看到短厉刀在少年颊边划出的伤口已结痂为一道浅痕,他想起这道伤口初时的样子,像皎白月亮上燃起玫瑰色的霞岚。
“不怕吗?”
“怕!”
“怕成这样也要救?”
“大人不会明白,总有人,愿意拼着筋断骨碎,也要救出想保护的人。”
少年那时的烈与艳,落难在他的眼,惊鸿一瞥间伏笔难书,久过再现仍怦然。
萧殷时凝视片刻,倏地笑了一下,评价道:“你胆子很大。但此等筹谋却只为一个娼妓,还不足以取信于我。”
“当然不全是为了婉娘。”风檀见招拆招,违心瞎话编多逐渐从容起来,“人常曰‘富贵险中求’,大人当年自请出使西北寻找大凉族势力,立下大功荣升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下官心中叹之佩之。虽有言道‘毕竟几人真得鹿’,但如今既有这般际遇,下官自然要大着胆子抓牢。若是能少熬几十年资历同大人一般年纪就身居高位,我此生袖手得意。”
自古功名属少年,风檀言辞中野心昭昭,萧殷时话锋一转,问道:“风大人头脑绝顶灵光,可知本官究竟在查什么?”
风檀摇摇头,“机密大案,大人瞒得严丝合隙,下官难以推测。”
萧殷时道:“由户部管理的内承运库被盗,大晄数百年来积攒在库内的缎匹、金银和宝玉等悉数丢失。朝内朝外每日用银如流水,其中军需尤甚。财库断则国运断,如若数月内寻不回,大晄危矣。”
如此大案被他轻描淡写说出,风檀只觉心惊肉跳,她手中火折子适时熄灭,暗室中再次光亮全无。
风檀思索了一番,道:“内承运库由户部管理,进入库门工序繁杂,周围更是岗哨密布,其他的都好说,唯有髹龙对符一分为二,一半交由司礼监管理,一半在户部侍郎手中,二者合一方能进入内承运库,事发之后,户部侍郎诸友清**吸毒粉而亡,死无对证,无人知晓内承运库失窃是何人所为。大人,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这件事与林晚舟又有什么牵连呢?”
萧殷时道:“刑部当日去红袖阁排查,除了抓走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的婉娘,还从当日其他顾客口中得知只有林晚舟当日去过婉娘所在楼层。”
“那么大人又为何拷打溯白?”
“林晚舟言称她当日曾在阁中见过溯白,而溯白也看到了林晚舟,为保万一,溯白......或许应该说他的主子,想杀林晚舟灭口。”
风檀恍然,原来是这样。
内承运库财物丢失,此事与户部侍郎脱不了干系,而户部侍郎离奇暴毙在红袖阁中,崇明帝向刑部施压却并不告之刑部国库被盗,只让刑部以为是当朝重臣被杀案,刑部从红袖阁处入手,对婉娘刑讯审问。
萧殷时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大晄中央司法审判制度分级严明,或主质成,或主平反,权臣不得以恩怨为出入,天子不得以喜怒为轻重。刑部掌四事:刑名、徒隶、勾复和关禁;都察院职专劾百司,辨明冤枉;大理寺掌理最后的案件复核工作。
都察院本职工作中并没有审理案件这一项,而萧殷时却放了都察院诸多事宜不管,在刑部结案之前参与破案工作,其中定有皇帝授意。
萧殷时是锦衣卫出身,侦缉手段自然无可置喙,但是崇明帝为什么不用锦衣卫,而找一个已经卸位锦衣卫指挥使的萧殷时?
党争,一定还是党争!
楚王与景王竞争之势愈演愈烈,大九卿中六部除吏部之外已分属他们麾下,如此机密要事不可再用六部之人。而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微生弦出自微生家,微生家乃帝京簪缨世族,家族势力不可小觑,国库被盗事关大晄国祚,所以尽管北镇抚司是崇明帝用来清除异己的爪牙,他也不敢轻易用之。可萧殷时不同,他是权臣更是孤臣,巧就巧在这个“孤”字。
骨鲠之臣易寻,孤臣却实在难得。萧殷时白衣出身,身后无家族势力,行事风格深沉练达,他是崇明帝手中最好的一把刀,由他来出面调派刑部与北镇抚司再合适不过。
风檀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萧殷时道:“大人想要我做什么以交换婉娘?”
萧殷时不知从哪又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神情不太走心,“审问溯白,探查出银子的下落。”
风檀很认真地看着他道:“大人,您还记得您昨日做了什么吗?”
溯白的舌头都被他割了啊,让人家拿什么回话?
萧殷时微妙地勾了下唇,似笑非笑的意味显出,“这就是你的事了。”
风檀:“......”
交涉结束,风檀干脆利落地按下暗室机关,石门再次轰隆隆打开。
转轮殿中佛像、悬幛、梁楹与炉尊等物什因这场打斗东倒西歪,插花装饰瓷瓶碎落一地,先前来的第一波禁军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有的已吸入毒粉唇中吐血身亡,有的还在地上蹬腿挣扎,祈求前来清理战场的锦衣卫了结自己。
大殿中还散布着很多断臂残肢,横七竖八散落着数十名黑衣刺客的尸体,他们用来防护毒粉的面罩不知是被自己还是被锦衣卫扯下,整张面容都暴露在外。
奇怪的是,他们的长相都不像是中原人。
如来佛像神态悲悯,足下众生血流成泊,血肉糜烂横飞于殿,人法对峙,西天净土受秽,涂炭一地生灵。
萧殷时不疾不徐走出暗室,将殿中乱相尽收眼底,神色淡然未生波澜。
微生弦疾步走来复命,道:“回禀大人,殿中刺客已被清缴完毕。”
“可留活口?”
“有一活口,”微生弦向后一指,两名锦衣卫立刻将已绑缚堵口的人提来,“异族人,极大可能来自临漳海域,他不会说中原话,被活捉后先是欲要吸毒粉自尽,之后又想咬舌自尽,但已被我拔下舌头。”
风檀:“......”
这两位真不愧从前隶属同一衙门,行事作风都是这么凶残。
微生弦神色阴沉地看了看风檀,欲言又止道:“还有一事,请大人屏退左右。”
萧殷时道:“但说无妨。”
微生弦道:“溯白受尽诏狱酷刑,仍不肯松口。”
“意料之中的事,”萧殷时站在佛像前负手而立,“此事有人去办,我另有他事要你去做。”
微生弦眉目含厉扫视风檀一眼,漠然道:“大人要我做什么?”
萧殷时站在如来神佛座下,周身披覆佛光,薄唇吐言如刀,“杀人。”
微生弦问道:“大人要杀谁?”
“红袖阁,婉娘。”
“萧殷时!”风檀直呼萧殷时大名,怒斥道,“你怎可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