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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的诡辩,终于占上风。
再加上皇族之人并不齐心,有几人和康王一样有野心,故而不但不揭穿康王的诡辩,反而纷纷开口附和康王的说辞。
如此情况之下,情势占了上风。
皇帝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希望杨一笑能有点良心吧,将来的国战莫要背信弃义。”
这是同意给予盐引之权的意思。
其实皇帝并没有被蒙蔽,他心知肚明康王在诡辩。
只不过虽然明知是诡辩,但皇帝也知道康王说的是最佳选择,给出盐引之权,让杨一笑咬肥肉,这么做至少能保证一点,十几万大军不会立马反叛。
说白了,这么做就是把短痛变成长痛。
何谓短痛?
短痛就是杨一笑有可能立即造反。
那小子麾下十几万精兵啊,并且有着七千重甲铁骑,据说那小子在建立铁骑的时候,参照了传说中的大唐玄甲铁骑,所以无论兵甲战马还是战士全都一等一,据说连狼族大汗都不敢用铁浮屠和他拼。
何谓长痛呢?
长痛就是盐业被杨一笑指染。
如果从国家角度而言,这威胁其实比造反更大,只不过虽然威胁更大,但毕竟短时间内威胁小。而只要短时间内不构成巨大威胁,皇帝心里不免就幻想着将来能解决。
所以基于这种复杂心里,皇帝才终于做出了决断:盐引之权给就给吧,至少不是全都失去,杨一笑固然指染了盐业,但是朝廷同样也还有盐引权,这就意味着利益并未全是消失,他身为皇帝仍旧还拥有盐业税收。
呼!
皇帝忽然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声音低沉道:“如按尔等所言,此事倒也不太坏,毕竟那密州盐场由于贪腐缘故,近几年来的税收一年比一年少,只可恨豪绅士族盘根错节,我皇族想要整顿吏治处处受阻,故而只能咬牙隐忍,明知盐税受损却无可奈何……”
“但是,杨一笑不同。”
“盐场落到杨一笑手里之后,此子必然不会容忍贪腐!”
“他麾下拥有十几万大军,可以毫无顾忌进行整治,而一旦他肃清贪腐,盐场的收益肯定暴涨。”
“由此一来,倒是真有可能如康王所言,他能很快凑足税赋,按约定上缴给朝廷。”
“真要那样的话,空虚国帑有所补充,朕身上的压力,也会大大的减缓。”
皇帝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声音低沉道:“希望此子能如约上缴吧。”
御书房中的王爵们相互对视,悄无声息的交流着各种眼神,其实在众人心里都有推断,让杨一笑上缴税收恐怕是种奢望。
换成是他们,他们也不缴。
当手里攥着十几万兵马的时候,就等于攥着一口锋利无比的刀,既然手里有刀,凭什么要当鱼肉?
肯定要当刀俎啊!
只不过这份心思不能说出来,否则说不定会让皇帝更改决断,所以王爵们只是交流眼神,但却没人出声说上哪怕一句话。
呼!
皇帝又是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最明确的表态,缓缓道:“就按那小子的奏疏所请拟旨吧,颁布天下让各地各路传抄,从此之后,云朝盐业多了一份杨氏盐引。”
康王眼神闪烁狂喜,连忙低头进行掩饰。
其他在场的王爵,也有一些人眼神闪烁,显然心思和康王一样,也是那种有野心的情况,唯有那几个年轻愣头青,神情表现的极为郁愤。
……
皇帝的圣旨终于颁布。
这道圣旨分成了两份。
其中一份送往青州泾县,交给杨一笑作为盐引之权,另一份则是通过中书省发出,按惯例传布天下让各路知晓。
而随着这份圣旨的传布,整个云朝境内顿时哗然,由于事情太过离谱,以至于很多人在乍听之下目瞪口呆。
比如河北路,杨一笑的岳父济王,当他得知皇帝圣旨之后,愣愣发呆足有十几个喘息,然后才反应过来,不由满脸都是狂喜,大声道:“吾这女婿,发大财也。”
川府路,郓王府,这是五大王爵实力最强的一人,坐拥着肥沃富饶的川府之地,当这位王爵听到圣旨内容时,足足沉默了很久才叹息,最后才喃喃轻声道:“盐引啊,好大一块肥肉。”
天下各路,并不缺乏有识之士,所有人都能看出,杨一笑咬了云朝一块大肥肉。
盐引!
盐引啊!
有人感慨,有人羡慕,有人不由自主的觊觎,也有人开始忧心忡忡。
然而不管天下芸芸众生如何,终究是难以改变这件事的定局,从此以后,云朝盐业又多了一份盐引。
杨氏盐引。
……
京东东路,密州,板桥县。
海风吹拂,空气里带着海的味道,有一支大军在三日之前,突然围住了这一座县城。
一杆大旗,迎风咧咧,旗帜上硕大一个‘杨’字,表明了这支大军所属的势力。
而在这杆‘杨’字大旗之后,还有另外一杆旗帜也在飘扬,上面写的却是‘先登’二字,以此表明这支大军的番号是什么。
由这一前一后两杆大旗,任何人都能知晓的清楚明白,原来这支大军的来历,乃是泾县杨氏的先登营。
但是……
杨氏的势力范围在河北路啊,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京东东路?
并且还如此的气势汹汹,竟然直接摆出围城而攻的架势!
这是想干什么,这莫非是想造反?
造反!
一想到造反这种可能,城中官员顿时心头发颤。
这些贪官污吏压榨百姓的时候飞扬跋扈,然而在面临大军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气焰,除了满心慌张之外,连一点质问的勇气也提不起来。
他们全都躲在府邸中,不断派出家丁去打探,然而相互探问半天,却发现谁也没有相关消息。
既没有人知道杨氏大军为什么来,也没人知道来了之后为什么围住城。
如此,心中越发感觉慌乱。
终于,有员硬着头皮出面。
这些官员没敢全都出面,而是选了一个小官推出来,他们逼着小官出面,登上了县城的城墙。
出城询问肯定是不敢的……
因为害怕开城门的时候被大军趁机攻打!
所以只能站在城墙上,战战兢兢的喊话询问,并且喊话还不敢表现质问之意,而是尽力表现出和颜悦色!
说实话,这个被推出来的小官挺有心机,虽然他主要目的是为了试探,但他却采用了避实就虚的方式,如果让这人担任谈判使节,倒是一个不错的口舌人物。
只听他第一句先问道:“敢问,城外可是杨氏军卒?”
然后立马表态道:“贵军途径本县,当是歇歇脚吧,若是需要提供军粮饮水,还请领兵的将领列个明细,我密州一县必然尽力满足,保证好生犒劳贵军的跋涉劳顿。”
表态了善意之后,再然后才敢小心翼翼试探,问道:“贵军是途经本县歇歇脚的对吧?”
古代常言,以礼为先。
民间也有句相应的俗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之人。
实话实说,这个小官的态度极其彬彬有礼,然而可惜,他交涉的对象是一群拿兵器的兵。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兵不讲理其实也还好,领兵的将领讲理就行,偏偏这一次来的将领之中,有一个人乃是非常不讲理的大混蛋。
杨氏麾下两大恶棍之一,号称‘以理服人’的周县尉,这一次搞定板桥县的差事,所有人都认为周县尉最合适。
果然,这厮不负众望。
只见当那小官喊话声音刚落,周县尉已经骑着马走到城下。
这货故意表现出大剌剌的姿态,丝毫不畏惧城墙上守卒张开的弓箭,直接仰着头大喝一声道:“歇你妈的脚,屁话真是多,爷爷们是来板桥县公干的,你他娘的哪只眼睛看出是途经?”
城墙上的小官顿时心里一颤。
同一时间,躲在城墙之后的官员们心里也一颤。
那小官努力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这位将军,来此有何公干?”
说完之后立马补充一句,语气仍旧还是小心翼翼,道:“吾等身为本县官员,并未接到朝廷相关通令,故而,故而,咳咳,将军莫要生怒,下官的意思是我们没得到需要配合杨氏军队来此公干的朝廷法令。”
这小官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恭谨,然而换来的是周县尉再次大喝……
“去你妈的,叽叽歪歪烦不烦,老子没工夫跟你闲扯,老子只给你一次机会。”
“现在,立刻,马上,把城门乖乖的打开。”
“看清楚没有,老子身后是五千大军,番号旗帜很清楚,泾县杨氏先登营!”
“你既然是当官的,应该认识这两字,但是这两个字的字体,恐怕你这样的低等小官没资格认识。所以老子跟你讲讲,让你这辈子有个见识。”
“看清楚了,这两个字的字体叫做瘦金体,知道是谁亲笔题写的吗?乃是云朝最为尊贵的太上皇。”
“先登,番号,这杆大旗上的两个字,是太上皇亲笔所赐。”
“他马勒个巴子的,爷跟你说这么多干啥啊?纯粹浪费口水,我脑子犯抽了不成。”
“赶紧的,把城门打开,胆敢推诿阻挠,休怪老子发火。”
一口一个老子,宛如土匪一般,最关键的是气势汹汹,分明是没打算干好事。
而周县尉这种姿态,城中官员岂敢按他要求,既然明知是不怀好意,岂能按要求把城门打开。那样的话,不等于引狼入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