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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赶尸队伍离去的方向,队伍已经彻底走远了,仿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连脚印都不曾留下。
我们来到空地前,卢晓莹正挨个搜刮着尸体,当我注视苗人蛊师们凄惨的死相时,落日的余晖也在注视着我,将我的脸照射成奇异的暗金色,我抬头瞧向落日,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助。
将来有天,我也会像他们这样凄惨的死去,这也许是每个修行人都难逃的宿命,你说道是什么?道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路,不管你走到多远,前方永远有更可怖的敌人在等着你。
你永远别指望在黑苗身上搜出现金,版纳的苗寨,至今还沿用着人类最原始的交易系统:以物易物。
卢晓莹搜查一番后,拍着手,失望地回到我身边:“除了些不值钱的银饰,以及各种恶心的死虫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走吧。”我说:“还要去干娘家,计划阴庙的事。”
卢晓莹取出指南针,大概看了眼方向:“朝着太阳走,总没错。”
在她的带领下,在深红色晚霞的指引下,我们又钻入了雨林的怀抱。
我是个没什么方向感的人,我愈发地意识到,能有卢晓莹这样专业的向导陪伴,是件多么幸运的享受,如果没有她,这片雨林对于我来说,和弥漫大雾的阴间并无差别——无论走到哪,四周的景象永远是一样的,黑中带着绿,腐朽的苔藓和落叶,树干上成团生长的鲜艳菌子,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朵。
女孩丝袜被灌木拉开个大口子,她气馁地跺了跺脚,所幸将丝袜扯了个稀碎,狠狠甩在灌木上,然后转身看向我:
“你说,那些赶尸人为啥要帮我们?”
我阴着脸摇头:“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们和赶尸人之间,已经连接了因果线。”
因果这玩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你以为他好心帮你,其实不是,他帮你,是为了将来在你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这个社会很残酷,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永远不会有人去主动帮他。
而因果同时也是混沌无序的,你的善因,往往会招引至意想不到的恶果,我从少年时代开始研究因果,研究到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懂因果是个啥了。
“坏了!”卢晓莹边在前面带路,边用力拍了下光滑的大腿:“我忘了件大事!”
“刚才杀那白衣老太婆之前,我应该对她用一次绞舌,逼她说出内心的秘密才对!”
我微微笑着,这姑娘胆子已经慢慢练起来了,不再把杀人当回事了,这是件好事,想吃修行这口饭,心要狠,胆要大。
“无所谓。”我收起笑容道:“你忘记做一件事,可能恰恰说明这件事你本就不该做。”
卢晓莹想了想,道:“也对,那种人内心的秘密,怕是也与恶心的虫子有关,不知道更好。”
女孩说到这,突然对我狡黠一笑:“相比她,我倒更对你内心的秘密感兴趣!”
我眉头一皱,双手背后道:“我警告你,别瞎胡闹啊!你这种窥探他人**的习惯很不好!”
卢晓莹淘气劲上来了,后退一步,立刻冲我打出了绞舌的手势:“说吧!说出你过往的秘密!”
我措不及防,当场中招,舌头立刻就不听使唤了,大实话张嘴就来:
“我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病院。”
卢晓莹听完,不置可否道:“还有呢?”
口水顺着我嘴角往外流,我像个失魂的人偶般,被卢晓莹肆意拿捏着,我心中恐慌,愠怒地注视着她,试图用“诸行无常”法印来化解她的幻术,问题是卢晓莹道行比我高了一个大境界,诸行无常竟无法对她生效!
“住院期间,我跟一个医生好上了。”
这话说完,我脸火辣辣的烫,这个说实话的过程,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真的让人羞耻又无助。
卢晓莹眸子露出奇异的光,上下打量着我:
“是男医生吗?”
她捂着嘴咯咯直笑,收回了术。
我用力活动着舌头,狂怒之下,我恶狠狠扑上去抽丫的屁股,被卢晓莹灵巧地躲开,葱白的手指透出佛光,在我胸前轻轻一点,一股毁灭的巨力传来,我整个人倒飞出去七八米,屁股重重落地。
卢晓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力量竟变得这般可怖,她愣了愣,很是愧疚地上前扶起我,拍打着我裤子上的土:
“是你说多练习的嘛。”
我被摔的七晕八素,见我一脸尴尬地伫在那,卢晓莹更不安了,咬了咬嘴唇,柔声道:“师父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要不你打我几下,我不躲就是了。”
我摆了摆手:“我还犯不着跟你斗气,你说的对,这玩意确实要多练,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再说了,我心里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你随便发掘好了。”
卢晓莹叹着气,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咱们都是苦命的人,谁也不比谁强。”
她拉着我的手,边走边问:“你为什么住精神病院呢?是抑郁症吗?”
我说:“是啊。”
卢晓莹:“是因为太胖太丑,所以抑郁的吗?”
我:“是啊。”
天黑透了,远处的森林深处,传来阵阵模糊的喇叭声,我看不见那个吹喇叭的少年,他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苍凉,我起初听的很迷茫,后来愈加清醒了,我清清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
是那个神秘的赶尸队伍,他们可能在朝着我们相反的方向行进,喇叭声越来越远,很快就听不到了。
因为胡闹耽误了点时间,等我们赶到桑千丝家时,已经是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