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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生死线》
前方是工业园。
右边是安置区,左边是工业区,物流区,厂房仓库,鳞次栉比。再有个几分钟,就到市区了。
见他们两个聊得热闹,李林熙也加入进来。
“我记得一个笑话,说一个小伙子,一直帮助着一个人,每天给他十块钱。后来,这个小伙子娶妻生子了,就停止了对那人的帮助。有一天,他带着妻子孩子,在街上碰见了那个人。那个人居然抓住他不放,说:好你个无情无义和烂人,原来是把我的钱拿去养老婆孩子!这句话,把我笑醉了。现在想来,这种感觉一点都不美好,挺心酸的。我身边很多人,包括我,都有过被帮助过的人反咬一口的经历。对动物的信任,比对人还高。所以,好多人宁愿把钱花在救助流浪猫狗身上,都不太愿意轻易去相信路人。这是一种病态。”他摇头感叹。
伍小元也深有同感。“善意并不能唤醒白眼狼的良知,反而容易把人性中最叵测的恶意激发出来。一个人如果不知道感恩,活得还真不如一只动物。”
当病态的冷酷肆虐、冰掉了好心人的热情时,他们伤害的不只是一颗心,更把整个社会好不容易用善良堆砌起来的城墙炸开了一个缺口,缺口的外面,写着大写的人性。
“所以,对于那些不知廉耻的馈赠依赖症患者,千万别把自己的爱心装得太满,不帮是本分,帮两分是情分,帮十分就变成了仇恨。我在大学时期,做过志愿者,清楚地知道,善良的底线,在于敢去拒绝那些无底线的索取,不能让行善变成作恶……若理性不存在,则善良无意义。”说到善良与感恩,已经触及何芳的真情实感,她不由得慷慨陈词,“我们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但也请绝不要无原则地释放爱意。”
这是大桥,进城的第一个红绿灯。
“就是咧。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不愿感恩,就失去了人与人之间感情的纽带。感恩,是人性善的反映,是一种品质,是做人起码的修养,也是一种充满正能量的生活态度。心存感恩,能幸福他人,也能快乐自己。”
何芳道:“嗯,那种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美好。”说着说着,就快到了。
伍小元下车的时候,李林熙故意用列车广播员的口吻说:“欢迎您下次再乘坐本顺风车。”
伍小元回道:“我已经拿好行李物品,请这位女乘客,跟我一起下车。”他促狭地笑着。
“滚蛋。”
李林熙和何芳,手牵着手,去了超市。除了买菜和吃的,李林熙还买了五箱牛奶。
“伊利”纯牛奶。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的。
“喂!老公,你买这么多牛奶干嘛?”何芳跟在他后面,十分不解地问,“这是有保质期的,晓得吧?没喝完就不能喝了,浪费。”
“就不告诉你。”李林熙神神秘秘地说。
“呀?!你想把我当奶牛啊?”何芳盯着他的神色,试图发现一些端倪,但是,她失望了。
于是,更多的不解。
“这个可以有。”李林熙打着哈哈,满脸的坏。
他到底想干嘛?!这个坏蛋。
今晚,无非是一夜春风,倾心相许,一把心伞撑住了那些曾经没有着落的心念。在家里,无视繁华,便有了从容静美,光阴的禅意里,便有了清浅的欢愉,以朝圣的姿势停泊守望,那些哪怕很短暂的朝暮相守,它,最珍贵。
女人的心思,很细腻。很用心的对一个人好,毫无保留的无处,是一个真心爱的女人的特性。只有够爱你,才会够在意。女孩子控制不住想要你和他在一起,很多时候会处处为你着想。
如果一个女孩子能够处处为你着想,那么很显然,她对你动了真情。如果一个女孩子一旦对你动了真情,那么她一定会愿意处处为你着想。当你开心了,她也就跟着开心了。
这样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何芳把李林熙吻醒。在一起享用过何芳准备的丰盛而美味的早餐后,他们稍事休息,整装待发。
满负荷工作起来,效率都很高。
李林熙和何芳驾着车,没有去乡政府,而是直接赶到了东林村,才堪堪八点钟。
村支书陈东林,已经按时在路口等着了。李林熙叫他上车,他还很不好意思,说脚上有很多泥巴。
“没事没事,不要见外。这个村,就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吧?”李林熙笑着说。虽然,他与自己这个属下并不熟,但是,陈东林那谦和的脸,和短而粗的花白的头发,已生动地刻画出其人。
“书记见笑了。它叫东林村的时候,我的爷爷都还没出生呢……我们现在去看的第一个孩子,叫胡根。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的父亲患病,早早离开了人世。母亲也患有精神疾病,得常年吃药。念完初二,他就辍学了,开始艰难谋生。起先,他做过建筑工地的小工,去工厂做过工人,都没有挣扎出头。后来,他开始用命换钱,走上了采药之路。上个月摔断了腿,一直没钱去住院,眼看着人都要报废,造孽啊!”坐在车上,陈东林说着说着,以手臂擦泪。湿漉漉的,不是装。
李林熙觉得,自己有些被震撼了。
“啊!还有多远?!怎么不早点反映上来?”何芳也难以置信,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不远。就在前面,半山腰,那土砖屋,看见没?”
很快,乡道就断头了。李林熙只得靠边停下,一起步行,把泥泞不堪的羊肠小道,踩在脚下。
他在后备箱里,提了一箱牛奶,作为见面礼,虽然不用多少钱,也可以聊表心意。
“原来,你是把牛奶派上这个用场吖……有心啦!”何芳被山路折腾得脸色发红,气喘吁吁。她在口里夸着,想到昨天下午自己关于奶牛的说法,有些难堪。
“你以为真是养奶牛呀?”李林熙望着她,坏笑道。何芳这俏丽的粉脸,越发红了。
“养牛?我们村有个养牛专业户啊,养了三十多头牛,还不错。他是一个单身汉,听说今年准备说一个老婆了。”村支书不无得意地说着。
他是一个实诚人,压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木讷,这反而把何芳羞得恨地无缝。
“小根,李书记亲自来看你们来了。”站在前坪上,村支书对屋里叫着,率先进屋。看来,他没少光顾,作为基层干部,着实不易啊。
李林熙暗暗点着头。他试了试,自己伸手几乎可以够得着前檐子上的瓦片。
他听到有个人“嗯”了一声。循声望去,屋里的光线很暗,墙壁上,角落里,都是尘土。
何芳怯生生地跟着李林熙往里走。穿过堂屋,他们首先进了厨房。厨房里,反而亮堂了。
因为,有一扇墙没有墙,而是以山崖作壁。青苔满满的壁上,山水汩汩地流淌着,直接流到脚边的沟里。
厨房里,到处都被熏得黑乎乎的。灶台是一个大土灶,烧柴火用的,墙角胡乱地堆着一下树蔸和树杈。李林熙揭开开岔的木锅盖,看见锅里有一层菜叶煮饭,凉冰冰的,看来是昨晚剩下的主食。
卧室与厨房隔着一个门,没关。李林熙进到卧室,首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草药味。他看到二个床板,挂在暗黑的蚊帐,一个床上躺着一个妇女,头上系着白色的头巾,那是一块乡下白事用的孝布。那妇女,面黄肌瘦,看不出年纪,只是瞪圆了眼,不无敌意地盯着他。另一个床上,倚着一个少年,瘦骨伶仃地,显得眼睛极大,炯炯发亮。
何芳跟着李林熙,乍一踏进屋,就“哇”地干呕了一下。村支书回身,马上意识到什么,从墙角拎出一个沉甸甸的便桶,放到外面,还特意放得远远的。
“不好意思,何主任,事先没有准备,都是我的疏忽。”陈东林不好意思地搓着粗糙的手掌,“倏倏”地有声。“您到外面台阶上坐,我这就把孩子抱出来。”他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发现了,脸上涩涩的,并且,愿意做任何事情来赎罪。
李林熙放下牛奶,根本不敢提前来看望这一茬。他羞啊!
他满脸的惭愧,发不出声音,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前额,又揭开土布做的黑成油膏的被子,看了看孩子的伤腿!真想不到,我的樟树乡,还有这样的人,在贫困线上苦苦地挣扎。不,是生死线。
他不敢去抱孩子。不是抱不动,而是怕自己哭出来。
陈根林在前檐下的台阶上,招呼好何芳,适时地返身进到了屋里。
李林熙跟他在光线昏暗的床前,打了一个照面,遂默默退出来。他在台阶上,刻意地用背对着何芳,说:“有虫子。”说完,掏出纸巾揉眼睛。之后,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看,无奈地叨了一句“没信号”,在木椅子上用力地坐下。
何芳坐着,深情地盯着他,道:“不是你的错!老公。”七窍玲珑的姑娘,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不适,像看穿了他的心,短短的几个字,犹如透过罅隙的光芒,冲破了他支离破碎的心扉,暖暖地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