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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跟何芳叫上李汉闵、秦根,去医院看了小根母子和小叶力。
小根已经丢开了拐杖,蹒跚学步,医生让他术后多加强肌腱锻炼,尽快恢复生理机能。
“给你们添麻烦了。”小根的母亲经过聂旺院长的精心调理,也已基本恢复正常。她有点难为情地说。
李林熙多少有些内疚,歉然地道:“大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由于我们的忽视,关怀不够,加上机制不健全,才让你们拖了这么久,对不住的应该是我们。你不需要感激,也不需要难为情。”他的话很暖心,让人动容。
她还说不好复杂的句子,真诚地说:“你们都是好人啊!”这是真心实意的赞许。
毕竟,人间还有温情在。
小叶力的脸上,日见丰满,渐渐有了血色。医护人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旧的摇篮,他躺在里面,身体舒服了,望着大家吃吃地笑。
人心向暖,做好事还是有意义的。
由于聂旺院长去风陵渡开会了,他们没有过多盘桓,各自驾车返回。
李林熙邀上秦根,来谈谈成立农村合作社的事情。在办公室,才一坐定,李汉闵又打来电话,“老大,有个人想来看你,问你行不行。”
这是谁啊,来看我,还需要派出所所长事先打电话预约?
“谁啊?”李林熙纳闷地问。“那个叶猴子,你还有印象吗?没别的,他说,来感谢你。”李汉闵在电话里交代得很清楚了。
“就是那个带头砍伐森林的村民?”李林熙问,他有点奇怪,自己用了雷霆手段,当着众人惩治了他,他应该记恨、羞怒才算正常,不怀恨在心已经很不错了呀。
“你们过来吧,我在办公室。”李林熙的心里,有些忐忑,也有诸多疑惑。
不一会儿,李汉闵陪同叶猴子就进来了。
叶猴子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轻声轻语地说:“干部,我特意过来看看您。”他还是习惯使用在监狱里面的称呼,“……谢谢您的教育。”
李林熙起身,跟他握手,“进来,进来坐。”这个叶猴子,换了一身新的体恤,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再加上停止了体力劳动,身体有些微微发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猥琐,只是多了一下怯懦。他满怀感激地望着李林熙,犹有些不好意思,欠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移过来,和李汉闵坐在长沙发上。
秦根在一旁打量着他,心里想到一个人,赵本山。
“回来了,都还好吧?说说你的想法。”李林熙开门见山地说。
“您和政府的这次教育,真是非常的及时,我已经认识到自己身上的缺点,和思想上的错误,以后要好好生产,好好生活,再也不敢做犯法的事情哒!”李林熙觉察到,叶猴子在伸双手接过何芳递过去的开水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受宠若惊。
怎么,难道在牢房里打个转身出来,真的效果有这么显著?不但懂得了敬畏,觉悟突然变高了,表达能力变强了,思想也灵泛了。
何芳和秦根,一人坐了一个单人沙发。她在心里,想到一个词,“犯贱”,只是没有吐露出来。讲真,人是苦虫,不打不成。
“你的觉悟提高了,能够发现缺点,知错就改,这是好事情,也是你们家庭的福音啊……怎么,这次还有一些什么感想?交流一下。”李林熙坐在办公桌后边,还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只是,瘦小的叶猴子,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嚣张跋扈、上蹦下跳的叶猴子了。
“能有什么感想,简直是到阎王殿前走了一遭,重新投胎一样,人都吓死了。”叶猴子尖声尖气地说,回想过往,还是惊魂未定。
“老叶,不至于像你说得这样严重吧。”何芳道。说实在的,大家听了他的话,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一致认为他也太夸大其词了。
“我的天!你们不知道呢。那是啥地方?那里面都关的是一些什么人啊?在没进监狱之前,我是一点概念也没有。”叶猴子煞有其事地道。
“不知者无畏,哈哈。”李汉闵笑着说。
“嘿嘿……现在才晓得,他们原先的名字是社会上的哥哥级别,有大老板,政府官员,各种头头。当然,也有农民,下岗工人,以及失地农民,失业人员和社会闲散人员,进去以后,他们的名字就大多变成了带有特殊成分的犯人,或者是待判犯人,反正,都是服刑人员,关押在那儿,谁都得重新来过,什么权力都没有。那是最能见到真实人性的地方,我在那里面,学到了一个词,丛林法则。他们的法则是,恃强凌弱,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巴。听说,在隔壁的看守所里,还有一类人比皇帝还享受,叫学习组长,也就是牢头了。他们活得像蚁后一样,脚不沾地,上厕所走路得从别人脊背上走过去。这一类人,可以任意骂人打人折磨人,各种说不出味的侮辱……那儿根本没有人权、尊严这些词汇可言。那是人世间最阴暗的一个角落,社会上的人包括监狱里的警察都只习惯叫他们犯人,于是他们的名字就换成了盗窃犯,杀人犯,毒品犯,诈骗犯,贪污犯,等等。我在那里面,半个月时间,被打惨了,不瞒你们说,被打哭了好几次。遇见那个变态的牢头,简直是生不如死,时时刻刻都有生存危机。”叶猴子回忆惊悚的经历,还有一些惊魂未定,喉结咕噜着,猛灌了一口开水。
“没有你说的这么恐怖吧!”李林熙大不以为然。也难怪,他对监狱不了解,只是王珏带着他们真实地见过一次而已。
“不是啊!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说是人间地狱,一点也不为过。他们说,有钱钱坐牢,没钱人坐牢,一切以钱为中心,以武力为钱保驾护航。所有人碰不到钱,却满脑子都是钱。吃饭吃菜要钱,抽烟喝酒要钱,牙刷牙膏也要钱。我在十七个人里面,是最低级的一个,没有接见的权力,就没有收入进来,整整挨了半个月耳光,各种游戏玩了几套,刷了半个月厕所,吃了半个月煮南瓜,冬瓜,还都是连皮的……”他打了一个寒颤,依然大倒苦水,苦不堪言。
提到酒,李林熙来了神,打断他问:“什么?里面还可以喝酒?”
话匣子一拉开,叶猴子已是口若悬河,欲罢不能,“嘿嘿,这个不能说,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呗!他们说,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他们把一个一个人分为三六九等,分作三个层次,高铺,中铺,还有低铺。哈哈!这是与外面不同的划界。高铺那几个人是上层社会,也是权力中心,肯定是最富的人。一,要么是大富翁,钱坐牢那种。二嘛,要么就是拳头最硬的那种,有超人力量,可以把别人的钱掠夺过来。第三,背景硬实,管教指定的,像衔玉而生的贾宝玉。最后一种,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叶猴子说得头头是道。
李林熙又问:“怪了,为什么死刑犯可以?不管有没有钱?”
“是的。因为干部怕死刑犯自杀,不好交差啊!全监室的人都必须守着他,二十四小时不敢打马虎眼。再说了,人家是过客,脚镣手铐的,随时等待上路……”他说得好瘆人。
“这是以前的事情吧,没那么恐怖。”秦根说。
“啊呀咧,那里面,要恐怖得多。钱比命重要,自由比钱重要,最不值的,就是命了。很多人想不通,直接变成精神病,真黑啊!简直是暗无天日。还有,那个王所长,活阎王一样的。”也许是叶猴子反应过大吧。
对于王珏,就李林熙对他的了解,作为看守所所长,出于职业属性,他是有其两面性。一方面在社会上称兄道弟,另一方面在看守所森严壁垒,倒也无可厚非。他倒是蛮有底气,见到谁都不怯不惧。为什么?因为,没有谁敢开罪于他呀!无论你是公安局长还是黑涩会大格,无论你官有多大,混得多好,说不定哪一天额头上没有贴福字,一个不小心被折进去了,栽到他的手里,那岂不是送肉上砧板、自寻死路。
李汉闵则自顾自喝茶,他没有说话,面带诡异的微笑地听着,不置可否。
他在想一个问题,可能很多人都会在想这样的问题 ,为何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人, 只有在被关进监狱以后,才知道自由的可贵,而且往往都是要在被抓之后才知道去痛哭流涕地开始懊悔。不过也有不知悔改的和坐牢坐不怕的,这类人我所见到的也不算少,到了刑满以后呢,他们的名字则又可能变成了带有歧义性的“刑满释放犯”,或者赌场老板,赌场股东,黑恶势力组织者,赌场保安,恶民工,坏司机…… 当然了,改造好了的也多,于是我是想说句不太适合的冷笑话:“如果你想变的更坏,那么你就去坐牢,如果你想做一个洗心革面的好人,那你也可以去监狱里呆上几年。”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