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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么晚了,你还特意做什么吃的?你就睡你的呗,明儿还要上学呢!”她话说出口就想起他的房间被自己占了,忍不住揶揄道,“呀,你不会是因为我占着你的屋子,所以才躲到这儿来吧?”
吴明被她说中心事,脸色顿时微微一红,别过头去避开荷花的目光。
荷花看他尴尬,心里更好笑了。
“你才几岁的小孩儿,就知道什么男女之防了?”荷花咬了一大口肉包子,不以为然地说道,“别是读书都读迂了吧?”
她喝了一口粥,抬头看向吴明,正想再教育他几句,却看见他转过头来,正好迎着自己的视线,不禁一怔。
“荷花,你也跟师娘读过不少书,可知道有一句话叫‘七岁不同席’——”吴明认认真真地说着,却被荷花打断了。
“啥七岁不同席?几岁的小孩懂个啥?”荷花身体里毕竟住着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对古代这些封建礼法都是嗤之以鼻,“那你刚来我家的时候,咱俩还在炕头一起睡了半年呢,要是讲究什么不同席,你早就冻死了。”
她不说还好,说起这件事,吴明的脸色更尴尬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还是注意着点儿好。”
荷花见他言语闪烁,皱了皱眉头,立刻想到一件事。
“小明,你是不是听见啥了?”她看吴明不答话,心里越发确定了几分,“是不是外头人说啥了?”
吴明看她一脸郑重,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荷花,你要是听见外头说什么,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荷花眉心紧蹙,追问道:“你说吧,说了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吴明看了看荷花,半晌才说道:“大姐出了这样的事,村里自然会有些风言风语,过一阵子就好了。”
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了,可是荷花马上就意识到,事情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在古代,这女人要是犯了错,那处罚可是非常严厉的,之前四狗子和刘小香的苟且之事败露,可是被村里人逐出村了的。
昨天梅花被送回来的时候,那管家说的话,全村人倒是有一大半都听见了,估计用不了一天就传得全村皆知,连村塾里都听见了。
荷花缓缓放下手里的包子,一时间也没心思吃饭了。
她倒不在乎什么名声的,可是家里其他人呢?翠花和杏花几年内都要嫁人,要是传出去这样的事,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还有村里其他人,还能和他们家来往吗?
要是梅花醒过来,以后让她怎么出门见人?她这一辈子要怎么过?
搬家?倒是能躲过这些流言蜚语,可是荷花摸了摸空荡荡的荷包,脸上唯有苦笑。
她所有的银子都给了薛神医了,没有钱,让她怎么搬家啊?周氏大着肚子,又刚刚动了胎气,连门都出不了,更别提搬家了。
再说,她目前主要的收入还是靠挖药材,要是搬到七里铺去,她上哪儿去挖药材?
短短的时间内,荷花的脑袋里想了好几个办法,却都被自己否定了。
吴明看她脸色为难,不禁心疼起来,说道:“荷花,你别担心,先吃了饭再说。”
荷花拿起冷透的包子啃了一口,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倔强劲儿。
他们家人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要躲?她偏偏不躲!
她几口吃完了剩下的饭菜,抬头冲吴明笑道:“没事儿,咱行得正坐得端,怕他们干啥?就几滴唾沫星子呗,还能淹死人?”
吴明见她火光下的笑颜,心头不禁为之一震。
她还真是跟人不一样,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总是能给他惊喜。
“嗯,你说得对,咱们堂堂正正做人,什么都不怕。”吴明笑着向她说道,目光里满是鼓励和赞许。
荷花说得对,不就是几滴唾沫星子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荷花担心周氏身子,不许她去探望梅花,可是做娘的得知女儿受了重伤,哪里还能躺得住,这天才蒙蒙亮,周氏就悄悄地从炕上起来,去看望梅花了。
她听田大强说梅花住在原来给杏花准备的屋子里,就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了房门。
只见炕上躺着一个年轻少女,面容瘦削苍白,不知她是不是在做噩梦,睡梦中也是紧蹙着眉头,一脸痛楚。
自打梅花十岁被卖掉,周氏就没再见过她,如今看她已经长成了一个清秀美丽的少女,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水一滴滴掉落下来。
梅花重伤未愈,还在半昏迷半迷糊的状态,忽然觉得脸上落下几滴温热的水珠,她睁开眼睛,一张担忧心疼的脸映入眼帘。
“娘……”她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被周氏按住了。
“好孩子,你身上有伤,快好好躺着,娘就是来看看你。”周氏赶紧擦了擦眼睛,把她按回被窝里。
梅花也实在是没力气,顺势躺了下来,目光下滑,正好看见周氏高高隆起的肚子。
“娘有了身子了?这可真是……真是天大的好事。”她是真心为周氏高兴,激动得差点儿落泪。
她身为二房的长女,眼看着娘连生了四个闺女,自然知道周氏在田家的处境有多艰难,如今看她再次怀孕,喜悦得几乎忘了浑身的痛楚。
周氏见她虚弱得坐都坐不起来,还惦记着自己,眼泪越发止不住了。
“梅花,你现在咋样了?伤口还疼不疼了?”周氏心疼地问道。
梅花微微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一点儿都不疼了,娘,你别为我担心。”
她说话说的急了,呼吸不禁急促了许多。
周氏知道她从小就温顺懂事,如今长大越发体贴,事事都为别人着想,看她这样还怕自己担心,就更加难过了。
周氏看着她遍体的伤痕,一时间悲从中来。
“梅花,这里没旁人,你跟娘说实话,你到底为啥被主人家打成这样啊?”
昨天事情太紧急,她也来不及问,可是现在她实在忍不住了。
一提起这事儿,梅花的脸色瞬间变得更苍白了,她看了看周氏的肚子,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娘……我、我……”她迟疑了半天却说不出口,眼泪却滚滚而下,她怕周氏看了更添烦恼,把头扭过去,面向着炕里不出声儿。
周氏见她瘦弱的肩膀不住地抖动,显然是竭力忍耐着伤心和痛苦,她生怕梅花会情绪激动影响伤势,忙说道:“梅花,你不想说就别说了,照顾身子要紧。”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越是心疼梅花,梅花越是难受。
“娘,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是我给爹娘丢脸了……我、我还是死了的好……”她死死咬着被角,呜咽的声音满是委屈和绝望。
周氏不明内情,只怕勾起她伤心事,心里倒十分后悔不该问她的,反而一个劲安慰梅花。
“好了好了,娘不问了。你身子不好,别再哭了啊。现在你已经回家了,啥事儿也别想了,好好养身体就行。”
周氏说了半天,梅花才止住了哭声。
周氏怕她难受,坐在炕头陪她说着家常话,说着家里这些年的变化,他们又是如何分了家,荷花是如何的能干,说了半天,只是一句不敢再提梅花的事儿。
梅花也知道周氏替自己着想,强笑道:“娘,你这一早上也累坏了吧,我没事,娘歇会儿吧。”
她身子还没全好,只多说几句话,就觉得没了力气。
周氏坐了半天也觉得腰酸背痛的,便起身说道:“行,你先睡会儿,娘去给你做好吃的去。”
梅花目送着周氏离开,眼泪却再次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样好的爹娘,却要被自己连累,这真是让她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