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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又肃穆的院中,尹冬蓉拄着拐杖不停在三阁的学员跟前来回踱步,眼珠像巡视猎物的鹰一般锐利,荷韵阁的学员们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在万籁俱寂中,一道红色的身影“嗖”一声闪到棠韵阁的队伍内,与此同时,尹冬蓉的目光朝那个身影射出一道尖锐无比的视线。
又是苏朵朵踩时辰。
她顶着苏晚棠咬牙轻哼,拐杖“得得”地敲了几下地板以表不满。荷韵阁刚来的小花儿们不觉吊了一口气,棠韵阁的管事姑姑秀时也为苏晚棠捏了一把汗。
北韵学府内从未见过像苏晚棠这般如此“不省心”的学员。刚来荷韵阁的第一日便误开阁礼时辰,梨韵阁第一日时用午膳灌别人藕粉丸子,如今棠韵阁第一日又险些耽误。
秀时姑姑瞥看人群中这位容貌姣好的小女孩儿,为自己将来一年的工作叹了一口气。
以前常听华瑾说苏朵朵虽不主动惹事,但事事都能扯上她,什么藏书阁倒塌、学员中毒、摔到炭盆之类都与她有些牵扯,可见着实不是令人省心之人。
苏晚棠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裙裾,站直用灵力调整呼吸。
没有误时辰,尹冬蓉虽然对她不满,但也只是多翻几个白眼而已,并不会有其他惩罚。
开阁礼上,尹冬蓉将学府里的各种规矩细细数了一遍,似乎是专门说给荷韵阁新来的学员听的,但眼神却不时往苏晚棠身上瞄。
苏晚棠眼皮轻轻一跳。
若让这位老嬷嬷知道有男人不时潜进学府里找她,定会气到鼻孔生烟。
开阁礼足足站了三个多时辰。队伍四散时,许多荷韵阁的学员都腿麻得走不动路,只能找地儿坐下来歇息。
苏晚棠缓缓从她们身前经过,这些新来的小花儿们都不禁往她身上多瞄了几眼,有些盯着苏晚棠的背影窃窃私语。
“刚才这位棠韵阁的姐姐好生漂亮,我从未见过如此气质脱俗之人,她到底是谁呀?”
“你不知道?你的父亲没有给你学府学员的名单么?”
“名单是有,可也没画着各位学员的长相呀!”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姐姐刚从学府结业,刚才这位姐姐好像叫……苏朵朵,学府里最漂亮的便要属她了。不过我听姐姐说,这位苏姐姐一向独来独往,有些高傲,但其实家中背景并不怎样……”
慕蕙岁瞥看苏晚棠逐渐远去的背影,又听荷韵阁的学员对其议论纷纷,不禁暗暗咬牙,脸绷得紧紧的。
苏朵朵真让人讨厌!
像今日她这般在开阁礼上踩时辰,可尹冬蓉竟只是瞪了几眼,连一句教训的话也没有,明显就是帮她护她。
若不是与那位仙姑走得近一些,苏朵朵她在皇城里算什么东西!
慕蕙岁在几人的簇拥下板着脸回住所,洛姬雅看着人群簇拥中她那一向高傲的背影,低低轻嗤了一声。
上回慕蕙岁摔进炭盆里,肯定是苏朵朵搞的鬼。幸好她没有参与其中,否则毁容之人就该是她了。
她算是明白了,苏朵朵虽然家中没有背景,可绝不是个善茬。
她已经不想在插手报复之事了,旁观苏朵朵与慕蕙岁相斗倒也精彩,反正这两人哪个落下风她都开心,没必要自己冒险趟浑水。
慕蕙岁如此要强,定会与苏朵朵不死不休,她只管观戏,安安心心熬过两年学府生活便是。
嘉礼三十五年阴历三月三十日。
细雨绵绵。
萧无恙替苏晚棠告假的书信早已到达柳松源手上。苏晚棠从尹冬蓉手上拿了假签,出学府时萧无恙的马车已在门外久等了。
“王爷可等久了?”苏晚棠钻进马车,扑入他的怀中拱了拱。
“不久。”他拦过她的腰,下巴在她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眸子微微一沉,轻道:“明日我陪你进宫!”
“王爷要进宫?”苏晚棠抬眸望着他,轻轻眨巴了几下眼皮。
这尊煞神不是最讨厌进宫的么?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陪小桔梗进宫领赏,若与王爷一同进宫,岂不奇怪?”
“你们进你们的,我进我的,并不冲突!”
他垂眸看着她的双眼,表情有些严肃。
“我让人给你做了两身寻常百姓的常服,明日你换上再入宫。”
“常服。”苏晚棠眼珠子轻轻一动,眼底带着一丝诧异。
回到王府,苏晚棠便试穿了芊茉拿来的常服。
这是一件寻常百姓家的粗布麻衣,灰色的麻衣看起来旧旧的,上身十分粗糙。为了衬这件衣裳,芊茉还特意给苏晚棠梳了一个最寻常的双丫髻。
当苏晚棠以这个装扮出现在萧无恙眼前时,某人眼尾上挑,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
“王爷这是何表情,哪里奇怪?”苏晚棠抬抬眼皮。
“不合适。”他沉沉吐了一口气。
这只小猫太惹眼了,即便换上了粗布麻衣也盖不住光芒,反而气质脱俗着一身布衣更显怪异,更惹人注目。
“王妃气质独卓,这些粗布衣裳也盖不住王妃美貌。”芊茉轻声一笑。
苏晚棠耷下眉,盯着萧无恙看了看,眸子滴溜一转,扭头朝芊茉吩咐:“劳烦姑姑为我赶制一件男装,要黑色的,衣料要用好的。”
“男装?”芊茉愣了愣,没有多问便立刻下去准备。
“男装……也好!”萧无恙轻轻捏了捏苏晚棠的脸颊。
“王爷放心罢,明日我只是陪小桔梗进宫而已,进宫后等她领赏一同出来,定不会有其他事。倒是王爷明日突然进宫,才要多加小心。”
苏晚棠轻轻拍了拍他的腰背。
小桔梗的运势她已经掐算过了,明日一切顺利,可这尊煞神的她算不出来。他一向不喜欢宫里的人和事,明日不会突然与人动手罢。
“你出来我便出来,不会多待。”他眸色微沉,一把将人儿搂入怀中。
翌日,苏晚棠起了一个大早。
穿上芊茉连夜赶制的黑色锦衣,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手中一把黑扇,活脱脱一个丰神俊俏、气质独绝的高冷小公子。
“哎哟哟,王妃穿上男装可真俊,奴婢都快认不出来了。”芊茉打量着苏晚棠,眼尾纹笑得全都扬了起来。
“小姐穿黑色衣裳……这般打扮竟有些像王爷呢。”锦绣眨巴着眼皮轻叹。
苏晚棠轻合扇子,不动声色地提了提眉。
她就是照着这尊煞神的模样打扮的。
围屋的运用需要大量资金,大家定会好奇小桔梗如何有这么多钱,这个时候她这个富家小公子的作用便出来了。
苏晚棠将扇子轻轻搭在手中,转眸便看到萧无恙挺直站在门外的黑色身影。他依旧一身平日里所穿的黑色衣裳,领口、袖口与腰带上的金丝柳叶在阳光跳跃着耀眼的光芒。
“王爷!”苏晚棠身姿轻快地奔到他的眼前,轻转了一圈,提眉问道:“我俊不俊?”
萧无恙看着眼前这位笑意盈盈的小公子,眉上的伤疤轻轻一提。
“嗯。”他轻声回答,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嫩白的脸蛋儿。
世间应该少有像这只小黑猫这般俊俏的男人吧。
“时候不早了,快些走吧。”
他长手一捞将小公子抱在手上,大步走向门外。
苏晚棠开合了几下扇子,琥珀色的眸子扑闪了几下,俯身在他耳旁轻笑。“王爷这般抱着我,被他人见到,定要传您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与你一起,我不畏传言。”他眼睛眨也不眨。
苏晚棠盯着他的侧颜,眉心轻轻一跳。
小桔梗早已在王府门外等候。
她一脸拘谨地站在门外,好似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眸子滴溜瞥了一眼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守卫,又抬头看了一眼“尊夜王府”四字,眉头倏然一蹙。
尊夜王府,传言中那位嗜血如魔的煞神所住之地,方圆半里从来无人敢在此喧嚣打闹。大家都自动离这一块地方远远的,连麻雀儿都不敢吃这儿扔出来的大米。像这种地方,打死她以前也不敢靠近半步,没想到竟有一日会自己主动来这儿。
一个身形冷俊的男人抱着一位小公子从门内出来,小桔梗见到二人。蓦然一愣,连连退后几步。
她第一次见苏晚棠时,她便被人抱在手上,她已经不只一次见她被这个男人抱着了。此刻只需看一眼,她便知道是传言中那位煞神来了。
“小桔梗。”
见到小桔梗,苏晚棠小腿轻轻踢了踢。
男人缓缓将她放下,看着她钻入小马车,眸梢微压,长腿一跨上了标志性的黑色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车外一片四寂,惟有阵阵清脆的风铃声不绝于耳。
小桔梗听着前方不远的风铃声,脸皮微皱,急促地吸了几口气,转眸看向苏晚棠,拧眉道:“九儿,王……王爷他要同我们进宫?”
“他自己进宫,不与我们一起,但我们会一同回来。”苏晚棠轻道。
小桔梗瞥看一眼车外瑟瑟缩缩的人影,用力挠了挠手背。
九儿,你……我听闻你是被皇帝赐婚才成了尊夜王妃,与他在一起,你……不害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