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策 第八章：一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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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仇家寻仇连累到我们，且近日赚的银钱，也足够走通县令那边的关系了。”

徐母听到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嘱咐徐珄，“儿啊，你可一定要争气啊，将来比二丫的仇家厉害，帮她摆脱仇家，也算是咱们唯一能报答人家的了。”

徐珄的视线挪到院门的方向，除了紧闭的木门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狠狠点头，二丫说她的仇人是个大人物，想必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等他封王拜相，定然还有再见面的日子。

郑地的夏天又长又热，景国将这地方打下来后，景国的军队，商贾等源源不断流入郑地，也使得这段日子生意格外好做，甚至有些东西已经变成了闻名的招牌吃食。

比如东边集市上风头正盛的徐氏绿豆汤。

“王上，这是此处有名的解暑之品，您尝尝。”

李稷并未按着原计划在郑地巡游一圈，而是提前了日子先进行暗访。

暗访人数不宜过多，此时除了他，也只有身边带着的近侍。

李稷半靠在车窗边，手撑着头，闭眼假寐，大半个精壮的小臂露在外面。外面动静不小，加上这样的闷热的天气，叫他有几分心烦。

听见近侍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

一碗散发着凉气的绿豆汤被递到马车里。

绿豆汤么？

李稷眼中色彩晦暗。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碗汤就已经落在他手上。

他想起来，这是郑国很普遍的吃食，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夏日炎热时，家中便煮上一大锅汤水，以做解暑之用。

只可惜，他那时并没有那个运气能够和母亲在夏日里留住这样一碗汤。

郑国的贵族公子小姐们，只记恨景国与郑国的世仇，恨不能他这个景国质子一年四季食糟糠饮生水。

他第一次喝上这东西，是在……当时郑国公最宠爱的安和王姬宫里。

季慈。

李稷舌尖上跳出来这个名字。

季慈很会捣腾吃食，也娇气得不得了，麦子要用石碾碾上七八遍，一遍一遍用纱布筛出细粉，而后才入口。

李稷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娇气的人，可郑国公实在宠爱这个女儿，朝堂上递上来所有弹劾安和王姬奢靡享乐的折子都被按下不发。

一碗小小的绿豆汤，季慈当然不会在意，她不爱喝那个。

可她又常做，送到各宫各殿，博一个好名声。

不是都说她奢靡么？如今大家都得了一份，便不好再说她了。

每每剩下的，便由下面人偷偷分了。

李稷那时候便是下面人为了讨季慈开心，讨过来让季慈发泄脾气的玩意儿。

李稷嘴角勾起来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可真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季慈爱听书，爱各地风俗，还要听各国官话讲各地风俗。便要求人日日为她念，下面人没人会，这种苦差事就阴差阳错落在李稷身上，李稷连字都没认过，怎么可能懂那些东西？

季慈就罚他在烈日下跪着学，日日午时的太阳，毒辣吗？倒也不如季慈的心毒辣。

那日他实在受不住，晕了过去，醒来时，居然看到这位安和王姬坐在旁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慈眼中居然有些许慌乱。

她能有什么慌乱？她是郑国公最宠爱的孩子，莫说一个不起眼的质子，就是那家贵族公子小姐，郑国公也必然摆平。

见到人醒过来，季慈端着碗强暴地灌进李稷嘴里，是甜的，凉的汤水，可碗边又有些咸味。

后来李稷回景国，得势之后倒也喝过许多人送来的绿豆汤，可比起那濒死过后醒过来的那一碗，总是差了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