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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在今天之前,童欢从来没有和人深谈,也没有细想过这段感情,就在来势汹汹的苏睿父亲面前,她忽然意识到,两个人能在一起有多难能可贵。
感情没有什么大道理可言,不过是有洁癖的苏睿愿意在开洗衣机的时候把她的臭袜子丢进去,而不是捏着鼻子丢进垃圾桶里,是她开始学着把自己拾掇得像样点,再累也会收拾一下屋子。
是他已经能操着带Y省口音的普通话,熟练地在菜市场翻找辨认各种沾着泥的野菌,是她学着去做牛排和罗宋汤,能用英语简单地交流。
她的生活习惯成了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他的龟毛挑剔在她眼里开始变得有点小可爱,爱情,大概就是一切不可能里那唯一的意外吧?他们都在改变,在为了彼此试着变成更好的人。
童欢按摩着追风伤后瘸得更厉害的腿,新生的毛发扎得她手心痒痒的,就像她此刻的心也痒痒的,如果不是家中有客,她很想飞奔下楼用力抱一抱苏睿。
苏宏宇站到了童欢身后,不足三平方米密闭的阳台上密密麻麻晾晒了许多东西,地面基本被两个狗窝占据,只能容一个人勉强立足,她蹲在那里用很轻柔的声音安抚着那只大黑背,满身阳光,笑得甜如蜜糖,完全没有被他的苛刻言辞打击到。
“你是心真大呀?”
越是这样,越是能激发苏老先生的战斗欲,他摩拳擦掌筹谋再战,遛狗归来的儿子已经施施然靠在门边拆起了台。
“好了,苏先生,这种恶婆婆的戏码不适合你,知道你表演欲旺盛,就让你在未来儿媳妇面前满足一下,你也适可而止,再玩下去我只能找舒女士来治你了。”
伴随着苏睿的话,苏宏宇又恢复了刚见面时风度翩翩的模样,童欢诧异地看着仿佛被一把扯掉了面具的苏父,终于发现他目光里隐隐闪烁着老小孩恶作剧似的光芒。
“你终于找到了女朋友,我当然要考验一下。”
苏睿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你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才故意来闹场。”
苏老先生年轻的时候一度沉迷于要成为舞台剧演员的梦想,并在伦敦西区混了数年,奈何天分太有限靠努力弥补不了,最终被逼回家继承家业,但本着不忘初心的原则,时不时就会戏精上身演一段。苏睿知道他面对童欢这种完全不知他深浅的新成员,戏瘾是刹不住的,干脆放手让他玩一次,也好过童欢初见面被他的表象哄住,以后高开低走反而吓到。
显然苏老先生本次演得很欢且意犹未尽,深觉自己表现出了一个封建大家长的精髓,虽然对手不够配合没有照剧本走,不过在苏父看来这更考验了自己临场发挥的能力,所以他对自己的“演出”相当满意。
对上儿子投诉的目光,苏宏宇摸了摸修剪整齐的胡茬,晃了晃手机里的Kaley,压低声音说道:“她总找你妈哭诉,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烦人得很!你感情的问题为什么要占用我老婆的时间?”
看苏父能一派潇洒又理直气壮地说着小无赖的话,童欢终于看到两父子相似的影子,她敲敲蹲得发麻的腿站起来,苏父忽然浮夸地拉住了她的手。
“欢欢啊,我刚才都是和你开个玩笑,其实我们对你非常满意,感谢你把这个败家子给接手了,让我和你舒阿姨可以好好享受一下晚年生活。当然,你放心,我们家轻易也是败不光的,我和你舒阿姨还攒了好多宝贝,等你们结婚的时候都送你。”
他修剪整齐的手指温厚有力,常年在非中文环境里练出来的腔调因为发音过于饱满,像是适度夸张了的话剧腔,他虽然笑得很是和蔼可亲,童欢还是把他的形象和视频里那个戏谑的声音给对上了。
“那他工作的事……”
童欢知道苏睿是家中独子,离乡背井换工作这样的大事对于单传的家庭来说还是挺严重的,她虽然感动于苏睿的付出,对家长却充满了愧疚。
不料苏父随意地挥挥手:“小事!他也没有多喜欢原来的工作,当初他选理工学院而不是剑桥,不过是因为理工学院旁边有两家餐厅的饭菜更合他胃口,现在为了老婆换个工作环境算什么?”
童欢不由得被苏家人打破常规的脑回路折服了,然后懵懵懂懂被苏父拉出了门,看他一脸嫌弃地踢走了欲跟随的儿子,然后被逼带上了一脸傲娇的Dirac,听他说着苏睿的各种奇事,开着苏睿的车去了昆市以贵著称的商场,在苏父土豪般表示要送见面礼,让她随便挑、多多挑的时候才彻底回过神来。
“你舒阿姨本来让我把苏家传媳妇的镯子拿过来的,我怕吓到你,你们小年轻喜欢什么我们老人家也不清楚,不如让你自己来选。”
“叔叔,我真的不用。”
“衣服要是不喜欢,包包可以吗?还是你不喜欢这些牌子?你舒阿姨有几个相熟的做定制的店子,可惜都在英国,要不明天我们飞英国玩几天?”
“叔叔,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缺什么。”
“首饰总可以吧?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不用这么素,闪闪亮亮的多好!你舒阿姨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牌子现在国内很难找到了,你平时喜欢什么?”
童欢终于知道为什么最初苏睿对于话痨的自己表现出了极度的不适,有这样一个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自说自话的爹,而且句句不离老婆,显而易见,他的成长里处处有坑。
“我昨天来之前给你们学校的孩子订了一千册图书,还有毕业班的一些教辅资料,过两天应该就送到学校了,你舒阿姨说这个礼你一定喜欢。”
童欢立刻咽回内心前一秒关于苏父的吐槽,冲那一千册图书,她也能一直保持花儿一样的笑容,任苏宏宇拿着各种衣服、鞋子在她身上比画,顺便听他把苏睿未成年前的糗事卖得精光。
“你舒阿姨当年唱《玉堂春》,眼波往我那儿一扫,我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魂都跟着她指尖在飞。我那时就想要个女儿呀,长得像妈妈,母女俩扮上相……”说起曾经的憧憬,苏父依然一派心驰神往的模样,然后又被现实残酷拉回,“结果生出来是个臭小子,好在和妈妈长得像,苏三那是我和他妈妈的定情作呀,他小时候我就哄着他也装扮上,家里还有照片,下次我偷偷发给你看。”
随着苏父的描述童欢想象得忍俊不禁,见她听得开心,苏宏宇卖儿子就卖得更开心:“他本来中文名叫苏思睿,正好合了‘三’的英文,多好听?他偏偏听不得‘三’字,大了非得要改,好不容易才留下一个字来,你说是不是不孝?”
童欢万万没想到,苏睿一直对她的小名“三三”极度抗拒的原因,忽然就这样被苏父给捅了出来,亏他扯出那一堆什么素数什么元素的大道理,原来不过是自己童年被父亲骗着穿女戏服留下的阴影。
这样想想,还真是有点二啊!
童欢捧着肚子暗笑到内伤,好不容易把想撒钱的苏父扯出了商场,去苏睿鉴定过的餐厅吃了顿好的,顺便让苏宏宇把儿子的形象从里到外摧毁了个精光,苏父一听童欢小名居然叫三三,乐得拍桌大笑叫妙,两人一时间更是相处得无比和乐,饭后童欢给随行的便衣打包了美食,才将苏父送回了酒店。
“欢欢,我今天吃了酒店赠送的甜点,味道很不错,替你叫了一盒,你带回去慢慢吃。”
被过于热情的苏父带着转了半日,又被灌输了大量苏睿黑料的童欢晕头转向地提着包装盒离开了,苏宏宇看着她临进电梯前回头时洋溢的笑脸,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以前常和妻子聊天,什么样的姑娘才收服得了自己家儿子,两人猜来猜去也没想到会是童欢这样的。他人虽然戏多了点,但生意场里几十年磨出来的眼光很是毒辣,刚来时和童欢一通对峙,许多话是说得难听的,但说破之后小姑娘完全没留下芥蒂,绝不是装出来的大方,是真的开阔舒朗的性子,尤其适合他家那个凡事复杂化、条理化的臭小子。
懵里懵懂下了楼的童欢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顺利通过终极面试,而是开心地扬了扬手中精致的包装盒,想起同样爱吃甜点的衿羽,摸摸跟着走了半天的滴答:“我们再去趟医院吧。”
滴答从鼻腔哼了口气,甩着“长发”走在了前面。
暮色下的住院部显得更老旧了,楼上规则排列的窗户外晒着参差不齐的衣服,在带着凉意的风里东摇西摆着,不时会有痛苦的呻吟和哀号回荡在走廊内。正是送餐的高峰期,四路电梯都排着长队,站着一溜溜提着饭盒神情麻木的人。
他们斜眼看了看已经被保安熟识,特批可以进楼的滴答,发出一些不满的低语,因为童彦伟的病房就在二楼,准备走楼梯的童欢拍了拍滴答的头,想把它留在楼外,忽然被一个冲出来的女人拦住了。
滴答立刻扑到女人跟前,跟随的便衣警惕地围过去,童欢认出了眼前这个把帽檐压得很低极度紧张的女人是张悦莉,防范地退了两步。
张悦莉抓着手袋的指头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色,她左右看看,战战兢兢地小声说道:“童……童小姐,我有事……有小伊的消息告诉你,只能……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童欢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她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童老师,我再坏也是当妈的人,我……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我并不相信你。”
毕竟这个妈包庇着侵犯自己女儿的丈夫,而且还帮他在外演着夫妻恩爱的戏码,张悦莉闻言眼泪都下来了,那哀伤不似作伪。
童欢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知道你每天都会来医院,我已经等了你一个下午,中午的时候我看见你和苏教授两个人就想出来的,可是另一个男的我不认识,我怕……”
“我把我手机号给你吧,有什么事电话里说。”
“我不方便……童老师,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一次,再回去我……我……我们家,我没有什么说话的自由……童老师,我听到了王德正和青寨的人打电话,他……”
张悦莉看着人来人往的四周,欲言又止,目光里流露出了绝望,童欢动摇了,她把人带进了童彦伟的病房。
衿羽和彦伟都没在房间,童欢算算时间,正是小羽毛推彦伟去散步的点,手一摊:“现在可以说了吗?”
张悦莉看着随行的便衣,紧抿着嘴唇,童欢叹口气,虽然她和苏睿一直有留意绝不放单,不过今天来医院是临时起意,又是在彦伟的病房,还有警惕性极高的滴答坐镇,警察在张悦莉配合地交出手袋检查又搜身后,退到了病房外面。
“说吧,小伊到底怎么了?”
卫生间内传来一阵异响,童欢警惕地叫了声“滴答”,有人捂住她的嘴制住了她,童欢回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三三,好久不见。”
滴答才转身,就听到了熟悉的指令“Dirac, sit”,它再聪明也不会明白,那个在他面前颇有权威的男人已经不是主人的朋友,它乖乖地坐好了。
张悦莉羞愧地垂下了头:“童老师,对不起,王德正说我听他的,他就把小伊带回来,不然就拿我们试针。”
童欢想再弄出声响来警醒滴答,陆翊坤把手机里的图片递到了她面前,是正推着彦伟去做检查的衿羽,她霎时安静了。
“放心,现在于衿羽只是推童彦伟去做检查了,不过三三,”陆翊坤松开了控制她的手,凑到了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在帮忙检查七小电路和监控的时候埋下了四处火点,整所学校电路即刻起火意味着什么?你乖乖的。”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甚至还带了笑,还在盘算在医院对有专人保护的彦伟动手可能性的童欢浑身一震,她侧过头去,对上了陆翊坤依然笑着的眼,那双眼里仿佛收进了万年寒冰,再笑都没有了曾经的温度,也不知是他过往伪装得太好,还是物是人非。
苏睿一直说陆翊坤心思缜密,可是她记着的总是他在她面前宽厚和善的模样,现在想来,酒店赠送的蛋糕应该是他布置的,而且他还算定苏父会买给爱吃甜点的她,而她会拿来和衿羽分享,让被逼得都不用演绝望的张悦莉堵在楼下。
当然,赠送蛋糕、精准地遣走彦伟二人,这里面都离不开地头蛇王德正的帮助,而她就这样一步一步钻进了因为对她、对苏家都了然于胸而设下的陷阱。
张悦莉在一旁畏缩地站着,童欢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小伊碰到你这样的母亲真的是她最大的不幸。”
“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怕惊动了外面的警察,泪流满面的张悦莉只敢小声地一遍一遍重复着自己的歉意,可童欢懒得再看她一眼,顺从地接过了陆翊坤带来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因为知道童欢身手日益精进,陆翊坤全程盯着她,童欢坦然地当他面换好了衣裤,戴上假发,她的合作让陆翊坤很满意,但是他并不希望看到她总是笑眯眯的眸子盛满了戒备,开口简单解释了两句。
“我不会伤害你们,只是要带你离开,等苏追过来。”
童欢抬头研究着被陆翊坤拆下的通风管道,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你们最近有大动作?”
陆翊坤并不瞒她,点了点头:“我不希望你和苏参与到警方行动里,麻烦,也免得误伤。”
青寨近几月损失太重,琅国买卖链几乎被摧毁殆尽,翡国政府军虽然没有明着硬杠,但和另一派势力展开合作,在交易链外围开始不动声色地围堵,即使因为连环爆炸案,木也成了重大嫌疑犯,庞大的中国市场依然诱人到不能暂缓步伐。
在陆翊坤探究的审视下,童欢感谢自己被磨炼得强大了的心脏,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回应,佯作不知地问道:“你们把路打通了?”
她仿佛从没听过地图有真假,只是害怕又试探地追问:“路通了,那康山呢?”
陆翊坤可有可无地耸了耸肩,他已经不做他行走于红尘的陆总,不再掩盖内心深处对于生命的漠视。
皮岛事发后,童欢就想过,其实陆翊坤本质上从来不是善良的人,否则当年怎会因为一点吃食就逞凶斗勇被荣温看中,能在吃人的采珠场存活出逃,他加入佣兵团做的是只看金钱的工作,练的也是实用杀招,最后才帮助木也重建了青寨,可能在他的世界里是非善恶都是模糊的,他只分在乎的和不在乎的人。
“也许还活着吧。”
陆翊坤答得不甚在意,童欢想着还在医院里等待的白秀云,不敢问什么叫“也许”。
气味太过刻意的香薰混合了卫生间内无论怎样都有迹可循的异味,空气里的潮气重得像要凝成水珠往下坠,童欢手心也黏糊糊的,她看着滴答毫无防备地被陆翊坤用麻醉针放倒,她想着照片里的衿羽、彦伟,还有七小的孩子,拉了拉陆翊坤衣袖。
“陆哥,我跟你走,你们不要伤害其他人。”
他面容柔软下来:“你乖,我就不会动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