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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实地的童欢在狼牙队员的陪伴下,很快就找到了鹰嘴岩附近可以进入暗道的点,童欢这才明白康山为什么会在手绘图上打下一个“×”。
此处的暗道居然托生于一个被地下水冲刷出来的溶洞,洞内地形错综复杂,岔路繁多,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黑暗的迷宫,最可怕的是一些路段还有战时埋下的地雷,还有一些路段早已被上涨的地下水淹没,哪怕知道路线也要提前背入备用气罐,进行长段的洞潜,试图探路的人能活着折返都算是足够明智肯早早放弃,至于多人携带大量毒品过境是绝不可行的。
因为危险系数太高,已经荒废多年的洞口长出了一两米深的灌木,足有手臂粗的绿萝缠绕着,自洞顶上方被绿苔覆盖的石头上垂挂下来,拨开障碍后,暗黑的洞口就像张嘴吞噬的异兽,伴随着森冷而湿润的风扑面迎来,而洞口已经有狼牙的重兵在把守。
“昨天我们已经对整个山头和附近山林都做了地毯式搜查,老乡们都说这个洞是绝不可能过的,专家的意见也觉得在暴雨过后水位上涨的情况下,洞潜过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们与其冒险探洞不如守好入口,因为老乡和常年巡山的武警战士都确定这个洞只有一个洞口。”
协助防卫的武警战士也说道:“刚才我们发现有人靠近,正准备派人进去查看,现在有认路的童老师太好了。”
其实战士们对于由个头娇小的童老师带路还是有迟疑,依靠着她的回忆在猎场里躲过无数陷阱、雷区的聂敬亮立刻站了出来。
“童老师,你走中间指路,要小心脚下。”
童欢调整了一下通信设备,跟在几人身后也按亮了头灯,一道道长光束刺进幽黑的洞中,破开了死寂的黑暗,又在远处被吞没,她回头看了一眼耀眼日光下无法直视的山头,怀揣着担忧钻进了山洞。
听到所有人已经进入溶洞,苏睿压下心底的不安,双方在敲定交换的最后流程,所有女孩都被集中到了最前方,苏睿看了看每个女孩身上的炸弹,蹙起了眉头。
陆翊坤人虽然长得粗犷,却是极细致严谨的性格,怎么会带着四十几个炸药包来接木也?不可控的成分太高了,他认真地观察着陆翊坤的每一寸神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然开口:“我来你并不惊讶。”
“还好,只是你们比我想的要来得快。”陆翊坤的声音有些发涩,像是不适应苏睿质问的口气。
彦伟下意识想去挠头,却带动了铐在一起的木也,他把手臂重重地放了下来:“刚一打照面,他见我没有先问你们情况就露馅了。”
不对!苏睿心急火燎地大喊起来:“让他们撤,赶快撤!”
童彦伟自认识苏睿以来从来没有见他大惊失色到音调都变了,连发现童欢失踪那天他都是立刻镇定地询问起医院的摄像头布置情况,奈何童欢等人已经下到洞穴里面,通信信号极其差劲,前后只发出过两次消息。
一次是说明溶洞直通坡前,却离地面距离较远,并没有发现掘往上方的逃生通道,一次是在其中某条水路附近终于发现了新近行动的痕迹,并找到了潜水设备,要做进一步查看,之后就没联系上了。
出于对苏睿的绝对信任,彦伟没有问原因,立刻请求龚队等人命留守洞口的人员去召回众人,可惜队伍已经进去了一段时间,想追上很困难。
苏睿不敢置信地望着陆翊坤:“你到底在洞里做了什么?你居然设陷阱去套童欢!”
童欢说过在青寨时让王伊纹见她是陆翊坤的意思,他既然让王伊纹去了,就能猜到童欢可能会得到地图,才会宁可把直升机打下来,也不让他们离开青寨的地盘。他既然计划利用暗道逃脱的话,又已经知道他们逃了出来,怎么会一点都不担心?
除非从一开始鹰嘴岩下的暗道就是一个陷阱!
脚下忽然传来了一阵震动,苏睿意识到这是斜坡下方的地底发生了爆炸,他在五内俱焚的痛苦中立刻拉住木也往后退,而陆翊坤已经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和坡下所有整装待命的人冲上前来。
苏睿终于明白了他的计划,木也被捕后,陆翊坤根本就是立刻利用知晓猎场地图的童欢,演了一场貌似四面楚歌的戏,让他们困难重重却不动疑心地送回地图,所以猎场内围捕的人员才会那么少!所以逃出猎场后他们没有再遭遇追杀!
眼前这四十三个炸弹都是掩护,为了脱身,他命人在中方脚下埋下了足以炸塌斜坡的烈性炸药,那不仅是陷阱,是想断掉他们的后路。一旦将他们和坡下的大队伍暂时断开联系,留在平台上的人手完全不会是他身后队伍的敌手,等他们救下木也退回树林,整个青寨上万的兵力在等候发动,那时候动手就是情节严重的边境纠纷,绝不是龚长海甚至彭局能拿主意的事了。
陆翊坤终于松下了心中绷紧的弦,流露出了明知是童欢去送死依然按捺下的痛意,木也却愉悦地吹了一声口哨,被童彦伟和苏睿齐出的拳头直接打偏了头,吐出几口血沫。
“是童欢在指路!是童欢啊!”
苏睿痛心疾首地吼着,红了眼眶,不是他轻敌,而是他低估了陆翊坤的狠绝,他以为是念及旧情的一再留手,却成了推童欢上绝路的杀手。
然而陆翊坤狠心闭眼等待的地动山摇并没有传来,自那一声爆炸后,地底渐渐平复下来,山坡并没有出现异样,坡下的队伍冲了上来,将木也和童彦伟围在了中间,且观望且退。
与此同时,苏睿听见了切换进来的线路里童欢的呛咳声。
“你怎么样?童欢,回答我!”
“找苏睿!告诉他我没事!我没事!只有耳朵被震得不舒服,我们有三个人受了轻伤,重复,有三个人受了轻伤。”
童欢大约真的是耳朵听不大清楚,说话是用吼的,苏睿双脚发软几乎跪倒在地,没有等到山坡塌陷,失望的陆翊坤却也松开了情不自禁捏紧的拳头。
“苏睿,你听得到吗?我没事,我听你的,注意细节!我想救木也这么重要的事,陆哥怎么会压在自己最讨厌的潜水上呢?上次陆哥的潜水服是我帮他穿的,留在水边的潜水服尺码不对,我没让大家靠近,我们退出来了!只是来找我们的战士不知道路,触发了别的路径里的老地雷。”
那头的童欢还在大喊着,有点骄傲的、求表扬的小语气,说得乱七八糟,苏睿笑着擦去了眼角的泪,既想把这个害他白哭了的家伙拉起来打顿屁股,又想把她用力搂在怀里,可惜还不是谈风月的时候,他站直了身体,看向目光莫测的陆翊坤。
“你足够了解我,而我从头到尾都没看清你。”
陆翊坤没有解释,他原本只是准备弄死几个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人,只要能保证苏和童欢不起疑心地下山,方便他们画出图后传回国内,可是在苏宏宇不计代价砸钱的结果下,苏一行人回来得太快了。
他习惯未雨绸缪,当初探这条死路时他就发现藏了一线生机,敲定下交换地点后,他带着一个洞潜高手亲自在康山地图的尽处布下了足以炸塌斜坡的炸药,然后将人灭口,留下了请君入瓮的潜水服。
大批武警、民防人员被派上山协助,虽然守卫的范围和力度上去了,人员难免良莠不齐,他下了双重保险,挑选了一个家中有重症父亲的孝子,一个胆小怕事又好不容易中年得子的,花重金诱惑的同时抓走了他们全家,要求他们做的事仅仅是在恰好的时间到洞口附近晃一圈,他们并不知道引来人进洞查看后意味着什么,显然屈服了。
直到苏睿独自赶到平台,他心知童欢是去探路时,已经没有选择了,木也就站在这里,丝毫犹豫都可能被苏察觉他的意图,他不能放弃救木也。
陆翊坤挥手示意涌上来的青寨人手退回原地,很平静地说:“还是回到原计划吧,劳驾童警官帮我把人送过来,如果她们都跑到了,木也和我还没转手,我的底牌反正也掀了,大家就只能一起看烟花。”
没有时间了,陆翊坤一句场面上的话都不肯再说,也不给交流的机会,更不能给苏睿动脑的时间,他示意手下松开女孩们的桎梏。
上策被破局,他只能走下策把木也先换过来,毕竟直到一个月前他都没有亲自露面参与青寨事务,还有很多法律的空子可钻。
没料到陆翊坤说动就动,龚长海等人也只能略犹豫两秒,对面毕竟是四十三条鲜活的生命,还有青寨的实际操盘人,童彦伟朝苏睿说了句“我会见机行事”,扣住越笑越得意的木也慢慢往对面走去,龚长海把手铐远远地甩给了陆翊坤。
“你们怎么总喜欢用这么老套的招数?下次换个新鲜点的。”
女孩们纷乱的脚步扰乱了童彦伟的喊话,依约把双手铐好的陆翊坤知道他指的是之前琅国自杀式炸弹,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容显得有点残忍。
“招数老没关系,管用就好。”
饱受惊吓的女孩被驱赶着慌乱地朝界碑方向走来,与闲庭信步般走在她们中间的陆翊坤形成了鲜明对比。没有人知道孩子们在异乡流离的日子里遭了多大的罪,无论年龄大小,她们眼中曾有过的天真都荡然无存,眉目黯淡无光。此刻她们在离故土几步之遥的地方,背着会让她们瞬时粉身碎骨的炸弹,不知脚下被动迈出的每一步是归途还是死路。
她们都刻意与陆翊坤保持了距离,哆哆嗦嗦走了一段后,终于在对家的渴望里满怀恐惧地奔跑起来,木也伤得不轻,行动迟缓,彦伟看看跑得飞快的女孩,不得不托着他助力,只是他体力也有限,浑身都冒出了虚汗。
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句“我不想回,万一是等我们过境就当人体炸弹炸了呢?就算回去了,没有药我也活不了”,这声呼喊惊住了奔跑的女孩们,大家的脚步又慢了下来。陆翊坤厉目扫过那群女孩,可是一片混乱里他也只听出来了声音来自队伍后方。
一个女孩停了下来,两个,三个,四个……
代表着家的界碑就在那里,万一越过去就被按炸了呢?还有毒瘾发作时万蚁噬心的痛苦,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酷刑,谁都熬不过去,家里又困难,回去了能有什么活路?
女孩们想跑,不能跑,更不知该往哪里跑,甚至因为身上的炸弹都不敢相互依靠,前方还有恶魔一样的木也,她们哆哆嗦嗦地站在界碑附近,就像一群羸弱待宰的羔羊,目露绝望。
终于挪到了界碑边的木也发出了磔磔怪笑:“看看你们白费心力,好,好得很!”
木也和绝大部分女孩都走到了界碑边,陆翊坤却还在人群之外,女孩们被吓得哭乱成一团,有些甚至想往回走,场面眼看就要失控,童彦伟二话没说踢中了木也的膝盖。
木也重伤之下骤然被猛击,直接倒在了地上,拉得彦伟也半蹲下来,但是彦伟直视着女孩们,笑得温暖又和气。
“你们看,木也没什么可怕的。”他目光锁定了一对苍白的双胞胎,轻言细语地哄道,“冯若兰,冯若芳,对不对?我是童彦伟,你们童老师的哥哥,童老师说你们最乖了,每周回家还帮爸爸妈妈干活儿,炸的洋芋又焦又软,别怕,我带你们回去找童老师,找爸爸妈妈。”
他带笑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能破开前路的迷雾,胆大一些的冯若兰先哭了出来,缓缓挪动了步伐,老樊、曾浩、彭铁力,专案组的成员们都迎了上来,岩路这个与青寨息息相关的拐卖组织他们已经跟了两年,许多女孩的资料他们都滚瓜烂熟,他们温和地说着她们家人的名字,说着她们家乡的小吃,那些哭泣的女孩渐渐都迈开了脚步。
冯若芳投进了彦伟的怀抱,喊着“妈妈”哭得要背过气去,彦伟摸着她枯黄的头发,轻轻交给了身后的同事,第二个女孩跑了过来,第三个……专案组的组员毫无芥蒂地抱住了一个个身负炸弹的女孩,迅速向坡下撤离,又有别的战士上前来抱住女孩,彦伟死死盯住越来越近的陆翊坤,戒备着被他踢翻居然都没有还击的木也,在脑中飞快地盘算着自己人的部署,变故就在那一刻发生了。
走在最末尾的一个女孩冲木也跪了下来:“老大,我想留下来,我本来就是亲戚卖出来的,回去了也没有活路。”
她的声音娇软,如果童欢在这里,就会认得她是那晚和小伊一起出现的女孩阿然,木也近来还算宠她,见她主动要留,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
陆翊坤离两人只有十来米了,他伸长了铐住的双手,准备拥抱虚弱的木也,彦伟经过阿然身边,顺手把她搀了起来:“小姑娘,你先回,回到自己的地方,我们会有办法的。”
他一手半扶着木也,一手搀着阿然,女孩借着他身体的遮挡,忽然扯下了头上的发簪,彦伟什么都来不及做,下意识格挡了一下。
对不起,小羽毛,我又要食言了。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他身边的木也笑容却凝固在脸上,不敢置信地感受到利器插进喉咙的剧痛,与此同时,发现状况狂奔了两步的陆翊坤把飞刀射进了女孩的胸口,她浑然不觉,一把抽出了发簪。
血喷到了阿然的脸上、身上,她眼里还残留着疯狂的光,抽搐地倒在了地上,笑了。
姐姐被木也送人的当晚就被抬了出去,她在世界上最后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没了,自己活得比死了还要辛苦,怎么能眼见着木也又回到青寨逍遥。
木也轰然倒下了,扬起一片尘土,他喉间发出咯咯的异响,望着几步开外的阿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杜瓦·木也身边来来去去不知糟蹋过多少美人,好多连名字他都懒得知道,女人在他眼里从来是调剂的玩物,可是他就这样突兀地死在了他向来视如草芥的女孩手里,死不瞑目。
童彦伟在陆翊坤发出飞刀的瞬间已经打开了手铐,飞扑上去撞向陆翊坤拿着遥控器的左手,同一时间苏睿趁小于“不察”顺利“夺”过了他的枪,不顾脚伤飞奔而来,彦伟心知肚明就算陆翊坤戴上手铐自己也绝对打不过,只能拼全身力道一撞,而陆翊坤完全陷在木也被杀的震惊中,遥控器竟真的被他撞飞了出去。
龚长海冲上前来压住了陆翊坤,在童彦伟的配合下三人扭打起来,狼牙的人担心一旦动手,会有人直接枪击女孩们身上的炸弹引爆,青寨的人骤然见老大被人杀死也慌了神,对着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也不知下一步怎么走。
女孩们一一被护送下坡,有防爆的专家过来卸除炸弹,却发现她们身上十之**背的都是空包,但是人手有限,一时也无法确认所有女孩身上炸弹的真假。
戴上手铐的陆翊坤能力被限,龚长海在彦伟的助力下勉强打成平手,肋骨却在陆翊坤的狠手之下被连续重击,剧痛中他死死压住了陆翊坤的手,被缠斗住的陆翊坤哀吼着:“炸死他们!炸!”
收到命令的护卫想去捡飞远的遥控器,被苏睿射中了脚踝,下一个试图去捡遥控器的人再次被击中了手腕,巨大的枪响像是拉开了闸门,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然而过去数年,青寨内只有木也极少数贴身心腹知道陆翊坤存在,经鬼峡一役已经死伤大半,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陆先生不过就是个被木也看中的空降部队,对他的服从是源自对木也绝对强权的服从。
现在木也已去,心思活络的已经转出了大把主意,呆板的还不知该何去何从,面对着拧成一根麻绳的战士,他们并没有决一死战的心。
狼牙的人更不愿在龚长海和童彦伟都搏命时开启乱战,于是所有的子弹都上膛,却没有人射出第一枪,目光都看向了滚打的三人。
快滚至崖边时,陆翊坤终于踢飞了龚长海,把童彦伟死死压制在身下,他手臂摆出极其扭曲的姿势勒住童彦伟拎了起来,枪抵上了太阳穴。
“陆哥!不要!”
刚赶到了鹰嘴岩的童欢就看到了让她心惊肉跳的一幕,挣脱阻拦跑到了最前沿,可是她的泪眼也打动不了因木也去世而陷入疯狂的陆翊坤。
“别过来!我不想亲手杀了你!”
“陆哥,我求你,我只和你说几句话。”
陆翊坤看了一眼两人身后倒在血泊里的木也,忽然失去了力气,他自八岁起就在为木也而活,做他家养的狗崽,应下养母的承诺和他九死一生地逃亡,携手复仇、建寨、扩张,这二十余年的岁月伴随着他的倒下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柔声问道:“三三,那首歌你学会了没?”
童欢愣了愣,然后猛地点头:“会了,会了,我唱给你听。”
小星星,挂天边
阿姆的大儿哟,背上行囊要去远方
小阿妹,快快睡着了
风轻轻,雨别来,
阿姆的大儿哟,背上行囊要去远方
小阿妹,快快睡着了
童欢流着泪,把还练得不熟的彝族话唱得支离破碎,她想着当年翡国那个和她有着相似面孔的小女孩,还有偷偷站在屋外贪恋那一点温柔的小陆翊坤,边擦眼泪边唱着,丢掉了身上所有的武器,连外套都脱了,只穿着明显藏不下任何凶器的单衣,试着向陆翊坤靠近。
青寨众人见陆翊坤不吭声,也知道这位童小姐不比旁人,无人敢动。
跟上来的苏睿也迅速扔掉了枪,他见陆翊坤笑得很温柔,可是此情此景越是温柔越是令人心惊,他第一次和别人一样,喊了一声:“陆哥,我们谈谈。”
十六岁的少年看着救了自己性命的大汉被父母领进来,倔强地不肯听话喊一声大哥,陆翊坤笑着摆摆手说,那就喊我名字。
这一喊就是十六年,到今天他才喊出了那一声迟到了多年的“哥”。
陆翊坤惨淡地笑了:“苏,你也有打感情牌的一天?”
“那是因为真的有感情。”
否则怎么会“灯下黑”到被瞒了数年,在明知他设下差点害死童欢的陷阱后,见他神色骤然倦怠心知不妙,情不自禁地唤出了那声“哥”。
陆翊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哑声说道:“你们别再过来了。”
他手下一用力,彦伟被勒得满脸涨红,两人的脚边就是被彦伟打飞的遥控器,他满脸疲惫地看向已经跑进了警察队伍还没来得及解下炸药包的几个女孩,确定有背着真炸药的,在他脚抬起的那一霎,童欢忽然凄声喊道:“彦伟,不要!”
用口型无声做了告别的彦伟倾尽全身力气向后撞去,陆翊坤被撞得猛退了几步,一脚踏空。
苏睿和童欢一前一后扑了上来,抓住了童彦伟的裤脚,两个大汉的重量带着他俩往下坠去,苏睿与童欢竟浑然不顾地又同时抓住了陆翊坤的脚踝,他们两人都是浑身的伤,要抓住两个成年男人力有不逮,眼看四人都要掉落下去。
苏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出了怎样不理智的行为,他甚至在心中光速计算了一下,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也只是大喊了一句:“童欢,松手。”
陆翊坤和童彦伟的“放手”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有两滴温热的水珠落在了陆翊坤的脸上,那是童欢的眼泪。陆翊坤脑海里有无数的回忆蜂拥而至,其实只有一霎的时间,却仿佛漫长过一生。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却也活过了别人几辈子的精彩,有绝望,有挣扎,有一诺如山,有生死一线,自他记事后竟只有童欢为他流过眼泪。
那些闪回的片段纷飞而来,又潮水般退去,最后定格在了他第一次夜宿七小后的清晨,童欢蹑手蹑脚换来的那壶温开水,然后守在灶边看他刷锅煮粥,烤两根苏想吃的甜玉米,就像家中普通的大哥一样给弟弟妹妹做一顿早餐。
陆翊坤再看了一眼天地颠倒的世界,身体比大脑还要快一步做出了选择,松开了钳住童彦伟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