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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戴七娘……
换做平时,神志清醒,身体康健的她自然能做决断,不会出现反复的情形,可眼下……皆是性命相关,而她已然奄奄一息,无甚力气。
“此番若能逃出生天,医师便是奴救命恩人,如同再造父母了。”戴七娘累得不行,朝明洛的方向望了一眼,昏睡前只撂下这么句话。
戴九娘更是直接,就差没跪地父事于她了。
只能说,平康坊在大年初一的晚上,生意竟还相当不错,一伙富贵出身的郎君并不吝啬银钱,专挑黄昏之际前来。
要知道,晚上点灯后的价格比白日要贵上将近一倍,所谓的烛火钱……是一笔巨款。
明洛打发走了温圆和阿泉,孤身一人留在了赵二家,内心为自己一时鼓起的胆气和莫名的巨大信任感忐忑不安。
但凡出点幺蛾子,自己要怎么脱身呢?
红灯区从来不是说得清是非黑白的地方。
再说……
“还没我阿姐说得好呢。”戴九娘在前厅端茶回来,小声抱怨道。
明洛解下外袄,披了件干净的长衫,守在戴七娘的屋中,此时手上执了卷书,不免奇道:“你以后也能做都知吗?”
是的,与后世纯看脸和身材的评判标准相比,唐朝吃这碗饭的娘子相对高档的多,主要重才。
明洛起初还不敢相信,可陆陆续续地,以及戴七娘的出现,分毫不差地印证了这个事实的准确。
一是做席纠,二是能作诗。
啥叫席纠呢?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差不多就是‘金鸳鸯三宣牙牌令’里鸳鸯的那个角色,即宴饮上大家伙儿行酒令的总裁判。
这不是简单的判别对错那么容易,而是得说出缘由典故来,还得巧妙风趣,雅俗得当,反应迅速。
否则一个不当心,被在场自恃才高的名士文人挑出毛病,这都知娘子可就无颜见人,过后身价大跌了。
戴七娘便是硬生生靠做席纠声名大噪在平康坊站稳脚跟的。
隔着老远,明洛依稀还听到过几声戴都知的醉酒喊声,可想而知若是戴七娘身体无恙,今儿在前厅谈笑风生的便是她了,哪里轮得到被戴九娘嫌弃的那位伪都知。
戴九娘笑容勉强,摆手道:“我哪有阿姐的本事,随时随地地能作出一首诗来。你是不晓得,得一步步往上爬,阿姐也是…所以这个年纪才能………"
好比做官一样,需要天地时来同运气的好机缘。
前厅觥筹交错,嬉闹不断,与戴七娘此处的黯然惨淡相比,恍若两个世界,九娘时进时出,或带着泪痕,或泛着愁容,唯有明洛寻了个炭盆边的温暖地儿,专心致志地伏案描写着什么。
在一阵轻悦又干脆的竹炮声后,前厅终于散场了。
因着初一的缘故,意欲留宿的公子郎君几乎没有,纷纷与相伴的娘子一唱一和地作诗道别后骑马而去。
期间又有几个与戴七娘交好的娘子路过,悄悄进来望了一眼,有装模作样的,有黯然神伤的,更多的还是对明洛产生了打探的好奇心。
“九娘,你阿姐需要静养,闲杂人等别放进来了。”时至今日,明洛早早习惯旁人的注目和打量,照样心如止水地做着自己的事。
她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夜间格外突兀。
戴九娘正扯着笑容,不厌其烦地和她们说着废话,一听便肃了肃神色,以一种秋风扫落叶的架势挥走了一应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