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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洛得体又客气,轻轻将三郎放下,看着妇人又是不舍又是胆怯地拢住了他。
三郎是被强硬推开的,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和委屈,眼中蓄满的泪水有了决堤之势,仰着脖子巴望地看。
“拜也拜了,族谱也改了,孩他娘你差不多得了。”男人总归是无情而务实的,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血,眼瞅着卖了个高价又前途无量,当着族里那么多长辈亲友的面,哪里好出尔反尔的。
还有宋平许的十亩上好稻田呢。
要等开春时过户给他家。
妇人不知作了几日的心理建设,到了眼下还是止不住地哭泣流泪,就差和三郎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了。
周围的亲戚叔婶不停地劝,话里话外帮着宋平说话,明洛冷眼看去,他们每人嘴里都塞着宋平花钱置办的酒肉,饭后还有每家一条的腊肉,万一过继的事黄了,岂不是拿不到这白赚的好处。
她是打从心底可怜这个妇人的,孩子是她生的,可从头到尾她都做不了主,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一码归一码,顶多今后多看顾下三郎的生母,旁的也不能再圣母了。
她特意把三郎抱过来,就是想着由他的亲生父母来斩断这注定砍不断的血脉亲情。
对孩子而言,太残忍了。
是比天塌地裂更可怕的存在。
三郎不敢置信地看着往昔的家人如今一个赛一个的冷漠,两个兄长不必说了,早早得了父亲的交代,连眼神都不敢和他对,最疼他的阿姐和阿娘自刚刚那潦草的拥抱后只默默垂泪,耷拉着脑袋。
“三郎,先吃饭吧。”碗娘眼看气氛僵硬,带笑上前拉他。
三郎则半点不给脸地一把拍开,小腿蹬蹬一迈,坚持要往自家在的地方去。
又是一阵哭闹和叫骂,三郎小嘴一瘪,彻底哭开了。
年节的喜庆气氛荡然无存,明洛挺敏感地窥到了自家阿耶面上渐渐显出来的无奈和漠然。
自始至终,宋平心里都并不十分热忱,即便孩子和他那心爱的长子有几分相像,即便三郎健康可爱,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血脉,所谓传宗接代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一闹,一直藏于心下的情绪无力地涌上来,他甚至想说算了。
前功尽弃四个字忽的跳入明洛眼帘。
事到这一步,若是反悔,怕是对宋家更为不利。
明洛无可奈何地上前,采取了胡萝卜加大棒的常用手段勉强拿下了三郎,被她威逼利诱的孩子显然不情不愿,反反复复和她确认着许诺的‘胡萝卜’。
一直到上了车马,三郎终于被满车厢的抽屉所吸引,开始了寻宝探秘之旅。
胡阿婆在旁看着哄三郎玩的碗娘,不免忧心忡忡地看向好不容易脱身的明洛,低声道:“阿洛答应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送他回去小住段日子罢了。”明洛淡淡一笑。
胡阿婆掩饰不住担忧,长吁短叹道:“那好不容易习惯了,又送回去,会不会他又闹脾气不肯来?”
“先把三郎骗来再说,主要刚刚场合不对,阿娘你看族里那一堆不怀好意的,就等着看咱家的笑话呢,之后有之后的过法,阿娘你信我一回,我自有法子让三郎好好接受。”
打骂是最低级的手段,且孩子这个年纪多少有点记事,还很容易记打不记好,等宋平夫妻俩老了,万一想打回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