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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会给秦愿家打个电话问问看。对了……”王胜说着,又抽出三张表格递给江书意,“省区作文比赛就在周这周四,这次高二部就五个名额,我给争取了三个到咱们班。”
江书意看了看手里的三张表格,不解的问:“三个名额?除了我和于朦之外,还有谁去?”
这是一年一度的省级高校作文比赛,一早就通知了比赛时间,分班前,江书意和于朦的名额是早就定下来的。
江书意也想不到,班里作文能拿去省区比赛的,除了他们还有谁。
等等……
还真有一个……
江书意脑海中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听王胜说:“最后这个名额,我是帮秦愿争取的。”
江书意此前看过秦愿的作文:家。
对此印象还很深刻。
刚才他也猜到是秦愿,等王胜亲口说出来,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江书意拿着三张表格回到班里,将其中一张给了于朦。
另外两张随手夹进了课本里。
一整天,秦愿也没出现,顾子杭也没来。
放学铃声刚响,江书意就收拾了课本,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学校门口。
“江书意。”陈琳琳从后面追上来。
江书意看见她,眉心微不可察到轻皱了皱,继续往前走,没停下,也没说话。
“江书意,你是要去找秦愿吧?”
江书意微微诧异,一双脚猛的停了下来,“你知道她在哪?”
“知道啊。”陈琳琳点点头,但说完这一句后,就不再往下说了。
江书意皱着眉,“她在哪?”
“我带你去啊?”陈琳琳说。
……
古镇的一家轻酒吧内,这个点还没正式开张,里面有人正在打扫卫生。
“秦愿平时就是在这里唱歌的。”陈琳琳说。
江书意环视四周。
陈琳琳已经扯开就近的凳子,坐了下来。
“坐着等会吧?六点半开始营业,应该一会就到了。”陈琳琳拍拍桌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
江书意放下书包,人也跟着坐下来。
几分钟后,天色渐暗。
酒吧里的灯亮起来,墙上的时钟快要到六点半。
“好饿呀。”陈琳琳扯过桌上的菜单,手指从一排排饮品的名字上滑过,“我点个果汁喝一下吧,江书意,你要吗?”
“不用了。”江书意人虽然坐在她对面,但从始至终都没怎么看陈琳琳。
他的目光一直在酒吧各处与墙上的挂钟之间流转。
陈琳琳撅了撅嘴,抬手叫来服务生,“你好,我要两杯果汁,谢谢。”
服务生点头,“稍等。”
正要转身离开,江书意却又叫住他,“我想问一下,你认识秦愿吗?”
服务生点点头,“认识,她是在这兼职打工的。”
“那她今天有班吗?”
“今天周一……有的。”服务生说着,又补充了句,“周一三五,她都会来唱歌的。”
“谢谢。”江书意稍稍放下心来。
服务生离开。
陈琳琳抿抿唇道:“江书意,你什么意思啊?”
“……”江书意没搭理她。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陈琳琳撅着嘴道,“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我知道了,肯定是秦愿跟你说了什么吧?”
江书意回头,“她没跟我说过任何。”
“你看。”陈琳琳指着他,“不提秦愿,你就不肯理我。”
“……”
“江书意,你是不是喜欢秦愿?”
“陈琳琳!”江书意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女孩,“你可以回去了,我一个人在这等她就行。”
“我不!”陈琳琳拒绝,“要不是我带你来,你肯定找不到。你难道不应该请我喝点东西吗?”
“你的果汁,我会付账。”江书意言简意赅,似乎多一句都不愿意与她说。
陈琳琳看着他的脸,不甘心之余,更多的是气愤。
一会儿,天色黑下来。
外面的路灯都亮起来,酒吧里也放起了悠扬的钢琴曲子。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愿姐,一会结束后去哪?”一头黄毛的应彦,首先映入江书意的眼帘。
秦愿被一群小混混簇拥着走进来,眉皱着,满眼的冷漠和不耐。
就像一个炸弹,随时会爆的样子。
这一瞬间,江书意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秦愿时的样子。
和现在就差不多。
这段时间,秦愿已经明显改进了不少。
不翘课了,也不跟那群小混混们出去玩了。
但是还没维持几天,就又被打回原形了……
“随便。”秦愿一进来就看见了他和陈琳琳,但只是一眼带过,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就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应彦那些人,就在酒吧里各自找了座位坐下来。
秦愿去后台换了件衣服,再出来,褪去一脸青涩的素颜,化上了浓妆。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皮短裙,内搭一件纯白的吊带,外面还罩了件亮闪闪的皮外套。
长发束起,在头顶扎了个蓬松的马尾。
脚上一双黑色短靴,银色的链子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摆来摆去。
江书意看着这样的秦愿,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陌生感。
秦愿坐上高脚凳,单手扶着话筒杆,稍微调整了下高度,全程低垂着眉眼,没有看江书意一眼。
陈琳琳喝着果汁,轻飘飘慢悠悠的说道:“江书意,你该多了解了解秦愿,她绝对比你想象中的要野的多。”
音乐响起,秦愿握着话筒,开口唱歌。
她唱的是最近流行的歌曲,熟悉的旋律,朗朗上口的词。
女孩的歌声并不稚嫩,歌调也很在线。
唱出属于她自己的风格来。
江书意听着,竟慢慢的松开皱紧的双眉,嘴角慢慢的扬起来。
陈琳琳见状,忽然觉得手里的果汁不香了。
……
秦愿一直唱到八点,才结束。
她从后台换完衣服,跟应彦他们出来时,迎面就被江书意拦住。
“秦愿,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江书意看着她的眼睛说。
陈琳琳也跟着插话,“是啊秦愿,都八点多了,别玩了。”
秦愿的目光从江书意的脸上,缓缓的落在陈琳琳的脸上,最后又回到江书意的脸上,似笑非笑道:“江书意,你什么时候变了口味,喜欢喝绿茶了?”
“秦愿你怎么骂人呢?”陈琳琳说着,又委屈的看向江书意,“江书意……”
江书意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往前迈了一步,眼神依然看着秦愿,“我不喜欢喝绿茶。”
陈琳琳:“……”
“噗。”秦愿笑出声。
陈琳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站在那,一张脸丢的干干净净。
但她还不忘记挑拨,“秦愿,你还真是死性不改。江书意出于关心,才来找你,你却还是这个样子,真叫人倒胃口。”
秦愿懒得理她,冲陈琳琳翻了个白眼,转而冲应彦说:“你刚才说去哪嗨皮?”
“溜冰,去不去?”
“去。”秦愿点点头,“为什么不去。”
说着,转身和应彦他们走。
江书意抓紧背包肩带,一言不发的抬腿跟上来。
“江书意……”陈琳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愿都这样了,他还要跟上去吗?
他还要管吗?
应彦几个都是骑车过来的,人手一辆摩托车。
应彦将一顶头盔递给秦愿,“愿姐,我载你。”
秦愿接过头盔戴上,就见江书意走过来。
她挑挑眉,“你还不回去?”
江书意的目光从一群小混混身上扫过,“这么晚了,你确定要跟他们去溜冰?”
“嗯。”秦愿点头,双手抱着头盔,微笑的等着他开口说大道理。
不过,秦愿不会听就是了。
江书意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说:“我跟你一起去。”
“……”秦愿呆了一秒。
江书意已经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有车么?”
秦愿:“?”
完全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难不成……他还会骑摩托车?
“我会骑。”江书意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回答。
今晚的江书意有点……诡异。
似乎秦愿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挺有意思的。
“有。”秦愿说着,转头朝应彦使了个眼色。
应彦立马不乐意,“愿姐,真要带他?”
“嗯,钥匙给他。”秦愿说。
应彦虽然不乐意,却还是从车上下来,手一扬,车钥匙朝江书意扔过来。
江书意接过钥匙,走到那辆车边,坐了上去。
然后,回头望向秦愿,“上来。”
陈琳琳见状,往前走了一步,“江书意……”
“嗡——”摩托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缕黑色的尾烟,在空气中飘了会,彻底散开,消失不见。
秦愿不相信江书意会骑摩托车。
但接下来的事实,却打了她的脸。
江书意还真会骑摩托车,并且还骑的不赖。
小镇上的路多是曲折弯道,到了晚上,一些指示牌亮起来。
应彦他们都是骑车老手了,在几个弯道后,竟然也被江书意三两下甩在了后边。
秦愿双手拽着江书意的衣摆,感受着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回头去找应彦他们,却只能看见在路上蜿蜒闪烁的车灯。
距离,越拉越远了。
而秦愿也发现,江书意明显偏离了路线。
他没有开去公园,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那条路最终会绕回小镇。
夜风扫过脸颊,吹散了秦愿的头发,她眯着眼靠在江书意的背上,此刻心里空的厉害,但嘴角偏偏还扬起了笑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
停在了小镇干净的石道上。
江书意单手握着车把手,一只脚放下来,撑在地面,回头喊她,“秦愿?”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秦愿安静的趴在他背上,似乎是睡着了。
江书意收回视线,望着前方寂静的小镇灯火,没再喊她。
过了会。
“江书意。”秦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江书意才动了动,偏过头去,“醒了?”
“没睡。”秦愿依然把脸靠在他的背上,声音微哑。
江书意眉间微跳,握着车把的手不由紧了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
“因为我从小也是这样,对我爸,又爱又恨。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重新选择父母。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活好。”江书意的语速出奇的慢,此刻也是难得的这么有耐心。
“因为只有你过的好了,才不会去想那些伤痛。”
“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更多的要为自己活,不为别人。”
秦愿眨眨眼,一滴眼泪无声的滑落,瞬间没入他的衣服里,消失不见。
她笑了笑,“可是,真的好苦啊。”
人生的确短短数十年,可是她的生命为什么这么苦?
女孩的声音发颤。
江书意想到什么,伸手在校服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颗糖递到身后。
草莓味的棒棒糖。
她最爱吃的味道。
“吃点糖,就不那么苦了。”江书意说。
秦愿笑出声,眼泪颗颗滚落。
江书意将车停好,从车上下来。
他终于看见秦愿此刻的脸。
被泪水打湿的脸,红红的眼,又哭又笑的表情……
他皱皱眉,将糖衣撕开,糖果递到秦愿嘴边,“秦愿,现在可能会苦,但未来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秦愿迷茫的看着他。
“我会帮你。”江书意说。
夜幕星空下,少年对她做出许诺。
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对那个时候的秦愿来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是对一个陷入困境的人,施以援手。
是给一个身处黑暗的人唯一的阳光。
——
第二天一早,秦愿起床做了早餐。
吃早饭的时候,外婆跟她提起顾子杭。
秦愿这才知道,顾子杭生病住院了。
秦愿听说,愣了一下,因为在她印象里,顾子杭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的。
更别说住院了。
“听顾爷爷说是淋雨导致的发烧,昨天就在医院打了一天点滴。”
“小愿,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子杭吧。”外婆说。
“嗯,”秦愿点头,“我下午放了学就去。”
镇上有家中心医院,规模还不小,医院环境也不错。
看不了什么大病,但瞧个头疼脑热的,还是挺有效的。
傍晚,秦愿乘公交车去医院。
在站台等车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身边站了个人。
她偏头一看,是江书意。
秦愿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偏头朝她看来。
于是,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可默契的是,谁都没有说话。
秦愿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也没有解释什么。
一直等公交车来,两人才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这班车人挺多,大部分都是同校学生。
秦愿他们上来,已经挤满了,没位置坐了。
就只能站着。
秦愿和江书意站在一块,拥挤之下,两人几乎紧挨着。
中间只隔着一个书包的距离。
一路这么站着,一直到下车。
医院旁边就有好多超市和水果店。
秦愿走进一家水果店,挑了些水果,拎着走进医院。
来之前,秦愿就向顾爷爷打听了顾子杭住的病房。
所以这个时候倒也不用麻烦护士去查,径直上了楼。
电梯里,就她和江书意两个人。
一路安静。
秦愿这个时候明显有点憋不住了,“你干嘛跟来?”
江书意侧头,“我陪你。”
秦愿望着电梯门上跳跃的数字,“谁让你陪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
江书意:“我自己要陪的。”
顿了顿,补充:“我昨晚答应你的。”
秦愿:“……”
几乎一秒就想到昨晚他说的话——
“秦愿,现在可能很苦,但是未来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秦愿,我会帮你。”
心里头淌过一丝暖意,秦愿却是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谁要你帮了?”
说着,抬脚走出了电梯。
病房里很干净,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医用清洁水的味道。
推开病房的门,里面传来一阵打游戏的声音。
“我草!那个谁你是猪吗?”
“能不能别拖我后退?不会玩先去人机练习一会行不行?”
“大哥!我真服了你了……”
“你这么玩游戏,你爸妈知道吗?”
顾子杭靠在床头,捧着手机,一个劲的摁屏幕。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拿走了他的手机。
手里一空,顾子杭下意识的抬头,“……”
看见秦愿,他眼中明显有浮现的愉悦。
但随即又想到他们已经绝交了,那丝愉悦就像没来得及燃起的火苗,扑腾了两下又灭了。
顾子杭的脸色垮下来,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语气冷硬的道:“你来干什么?”
说着,去抢手机。
秦愿把手往后边让了让,然后一扬手,将手机扔到了床尾。
顾子杭:“……”
秦愿抬了抬下巴,顾子杭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
“卧槽,回血了!”顾子杭赶紧伸手去摁床头铃。
可秦愿已经伸手过来,稍微调了下点滴开关,针管里的血又渐渐的回去了。
咚!
秦愿把水果放在床头柜,解开塑料袋,从里面拿了两个苹果,转身进了卫生间。
哗哗的水声传来。
江书意站在门边,和顾子杭两个大眼瞪小眼。
就这么安静的瞪了片刻,秦愿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抽了两张纸巾,把苹果擦干净。
顾子杭舔了舔唇,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结果秦愿没看他一眼,转身把苹果递给了站在那的江书意。
顾子杭的手僵在半空,“秦愿!”
秦愿回头看他,一脸的无辜,“怎么?”
“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
“你来看我,干嘛还带他来?”顾子杭瞥了江书意一眼,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嫌弃。
明知道他最讨厌这家伙,还带他过来。
秦愿就是故意的!
“还有。”顾子杭盯着秦愿手里的苹果,“你这不是买给我的吗?”
“是啊。”秦愿把手递过来。
苹果红彤彤的,躺在她的掌心里。
顾子杭却闹别扭了,头一扭,“我不吃。”
“哦。”秦愿就把手收回去。
顾子杭:“…………”
感觉气儿都喘不过来了。
他又把手朝秦愿伸出来,“苹果给我。”
“你不是不吃么?”秦愿好笑的看着他。
“现在又想吃了!”
秦愿笑着,“自己洗去。”
“……”顾子杭瞪大眼,“秦愿,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吧?”
“没有。”秦愿笑了笑,把苹果递过来,“开个玩笑。”
顾子杭接过苹果,重重的咬了一口,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他嘴里包着苹果,一边嚼一边含糊的说着:“一点都不好笑!”
秦愿在旁边坐下来,“你怎么回事?”
“感冒。”顾子杭说。
“你从来不感冒的。”
顾子杭睨着她,“你还从来不跟装货玩呢。”
现在不也改变了么?
秦愿:“……”
——
从医院出来,已是黄昏。
公车站台没人,秦愿和江书意站在一块,晚风轻轻拂过两人的面颊。
这一刻,时光安好,岁月静谧。
“怎么还没来?”秦愿不耐烦的看了眼时间,眉心紧锁。
闻言,江书意偏过头来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定格了很短的几秒后,两人很默契的各自调转视线。
秦愿摸摸鼻子,目光在四周乱飘。
不经意间回头,就看见身后的两个影子。
夕阳的光是金色的,倒映在路面上的两个影子微微倾斜,像是相互依偎的情侣……
情、侣?
情侣???
秦愿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一下就热了。
天!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什么狗屁情侣?
“秦愿。”江书意忽然喊她。
秦愿抬头,脸颊还很热。
她很少有脸红心跳的时候,所以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脸,是不是很红很红。
她越是刻意的去在意,就越觉得双颊像是发烧似的滚烫。
担心被他看出破绽似的,秦愿皱起眉,很不耐烦的看着他,“干嘛?”
江书意:“……”
是谁说,姑娘的脸,二月的天,说变就变?
刚才不还好好地么?
一转眼怎么就生气了?
江书意盯着秦愿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这夕阳的锅,总觉得秦愿的脸颊红彤彤的。
小姑娘的眼神水灵灵的,不耐烦当中,似乎还透露出那么一点点的……窘迫和害羞?
是他看错了么?
秦愿会害羞?
“你……看够了没有?”秦愿被他盯的,心跳彻底乱了,烦躁之下抬手想要遮住他的眼。
江书意的眸光闪了闪,下意识的抬手,握住了女孩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