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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回忆如同被岁月侵蚀的画,斑驳陈旧,可一旦你再次记起,上面的图案又变得鲜明起来,就连那些旧的痕迹,也变成画的一部分,带来另一种痛苦的感伤。
徐归舟至今还记得那一天。
孙靖杰原本应该是休假的,但是前一天两人吵了架,他提前回到队里。
吵架的起因是一个月前孙靖杰从河里救回一个女孩,女孩醒来后,找人打听到孙靖杰的名字和中队营地,开始是整天在营地外徘徊,即使哨兵不假辞色地告诉她谢绝探访,但她仍不死心。一连在营地外等了十来天,指导员隔着铁栏杆好好一顿劝依旧没用。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孙靖杰叫来。
不知道孙靖杰是怎么劝的,女孩是没有再来营地,但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休假的信息,一到休假就来营地外堵人。她说话客客气气,只说要请孙靖杰吃饭感谢救命之恩。几次三番的,队里就有两人的绯闻流传。
徐归舟听到的时候,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个多月,当时感觉肺都要气炸了,那时两人刚确定心意不久,正是甜蜜,也最不经风浪的时候,那个休假,原本两人约好去市内一家网红店打卡,谁知就在路上吵了起来。孙靖杰一向大大咧咧,根本不能体会她那种小女人的心思,徐归舟感觉更加气愤。最后没忍住,指着他的鼻子吼,“滚,你滚。”
孙靖杰没惯她脾气,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回到家里徐归舟发起高烧,温度直逼40度,当晚挂了急诊在医院吊盐水。烧得人迷迷糊糊的半夜醒来,她拿着手机给孙靖杰发消息,“我难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信,她又睡着了。
就在她睡着后不久,凌晨2点10分,鑫海区某个化工厂发生爆炸,消防部队急调35个中队,86辆消防车,300余名指战员赶赴现场处置。
第二天清晨徐归舟醒来,体温已经下降到低烧范围,手机依旧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她满腔委屈,分手的念头已经闪过脑海,直到她看到早间新闻的报道。
关于她赶到现场的那段记忆已经模糊,唯一能还能记起的,现场弥漫着刺鼻焦味的空气,她没有身着防火服,被拦在外围,看见一队消防员抬着几具焦黑的尸体出现。
徐归舟看见尸体的那一刹那,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惊慌地大声喊着孙靖杰的名字,脑子里一片混乱和空白,已经入夏的天气,她却感到冷,彻骨的冰冷。
杜竘从桌上抽取两张纸巾,放到徐归舟的手里。
她低头一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流泪。
“不好意思,”她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杜竘声音平稳有力,“能直面痛苦的过去,已经是很大的勇气,没必要苛责自己。”
徐归舟低头拭眼泪,声音微微沙哑,“消防员的工作,几乎每天都在与生死打交道,守护和拯救是我们的职责,我却因为自己的软弱,不能面对,我感觉很害怕。”
杜竘说:“你有没有想过,无法直视明火,是你的自责在给心理施加压力,还是因为,你害怕面对死亡?”
徐归舟身体微微一僵,缓缓抬头,漆黑的瞳孔很清澈美丽,但是深处却罩着重重迷雾,显露出一丝迷茫和疑惑。
杜竘直视她的目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一下座椅扶手,“今天先到这里吧。”
徐归舟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情绪也慢慢从过去的记忆里走出。
杜竘说:“放松点,你说的内容,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会有第三人,我以专业素养和人格向你保证。”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
杜竘说:“是担心能不能治好?”
徐归舟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猜的这么准。
“我现在相信,你是市内首屈一指的心理学专家了。”
杜竘轻笑,语气变得轻松,“原来你刚才那些话只是说着试试看的?”
比起刚才,徐归舟的状态已经松懈许多,“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最重要的是,刚才在你的工作室等候区,我看到夹在杂志里的一张计费单。”
杜竘挑了挑眉毛,等待她下文。
“上面的价格实在太贵了,可能不在大队里我是约不了你的面诊,有机会还是珍惜吧。”
杜竘站起身,“给你可以打折。”
徐归舟笑一下,权当他客气。
杜竘从桌上拿烟盒和打火机,说,“我去抽支烟。”就先一步离开心理室。
他对消防大队还不熟,走了一会儿,才在室外找到一个很小的吸烟区域。其实他的烟瘾不重,只有在无聊之至或者感到困惑的时候才会来一支。
尼古丁的味道窜进肺里,他眯起眼,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平静地描述过去,眼泪滴落,她却仿佛一无所觉,说话偶有停顿,也是在努力回想,她在竭尽所能地将过去的记忆复述出来,带点强迫的意味。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也是,什么还能比消防员不能直视明火更糟糕的职业大忌。
徐归舟在心理室坐了一会儿,等情绪完全平复后,才想起,今天的咨询是不是算结束了?杜竘也没有详说,她安静独处一会儿,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徐归舟过去打开门,陈珏往里张望,“杜医生在吗?”
“他去抽烟,”徐归舟看她面色泛红,似乎是跑来的,“怎么了?”
“边走边说。”
路上陈珏进行说明,近郊工厂的火情很受重视,附近的消防力量抽调一空,中午的时候,又有报警说临安路有人要自杀,队里仅剩的4个消防员也出动了,僵持了快3个小时,依旧没有把人救下来。现在觉得女孩情绪不稳,可能有抑郁症倾向,希望找个人去规劝。陈珏不禁想到此刻就在队里的心理专家。
徐归舟和陈珏找到杜竘的时候,他刚好把烟头捻灭。
陈珏简把情况交代,杜竘思索了几秒,“我去吧。”
“我来开车。”徐归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