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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世康话说的铿锵,但却再度震惊了在场的人。
他自己都才接杨嗣昌的班,甚至连朝廷的正式任命都还没下达,顶多算是代理督师。
如今却又下令让卢象升代理督师之职,这卢象升岂不成了代理代理督师?
“伯爷,莫开玩笑,下官即便无有官职,也会尽力做事的。”卢象升小声道。
他也被张世康吓着了,本来想着配合张世康立威,这种场合,不论张世康给他下达什么军令,他都决定严格执行来做配合。
奈何张世康开口就要将军权交给他,虽然他知道张世康不知为何,对他很是信任,但卢象升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本伯没跟你开玩笑。
就是不知,倘若有人敢对军令虚与委蛇,你敢不敢真的动手砍人?”张世康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卢象升道。
这才是他需要卢象升配合的地方,也是考验卢象升真正水平的时候。
然而卢象升没来得及说话,洪承畴却道:
“伯爷,督师之职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要职,没有陛下诏令,伯爷怎能如此?岂不是形同儿戏?”
在场的人里,若论官职除了张世康外,最高的就是洪承畴了,卢象升虽然之前也是总督,但现在却不是了,还是个戴罪之身。
如果真的要代理督师,不论是资历还是其他,没有人比他洪承畴更合适。
但其实问题并不在这里,而是张世康根本没有这个权力。
督师是什么官职,位在总督、巡抚之上,是整个大明除却天子以外实权最高者。
除了天子,谁能有这个任免权?
然而他话刚落音,御马监提督方正化就站了出来。
“咱家出宫前,皇爷专门对咱家说过,伯爷之意,便是皇爷之意,伯爷之令,便是天子之令,见伯爷如见天子。
洪大人,可要去寻皇爷确认此言?”
方正化本就不苟言笑,此时脸色都冷了下来,朝廷已经到了如今这等地步,莫说皇爷,就是他也绝不允许军中出现其他的声音。
皇爷还跟他说,乱世用重典,但有敢质疑他旨意的,皆可杀。
方正化不敢擅自杀了这洪承畴,但却能将他调往京城,你不是质疑吗?那便去找皇爷确认吧。
如此就无人胆敢在军中闹事了。
方正化作为天子近臣,又是天使,没人敢质疑他的话真假,洪承畴只一见方正化站出来,立即就偃旗息鼓了。
见张世康竟是认真的,卢象升便道:
“有违军令者,下官为何不杀?”
“哦?那倘若是洪大人这么大的官儿呢?”张世康眯着眼睛看着洪承畴道。
“回伯爷,下官只认军法。”卢象升很是淡定,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可洪承畴就不那么淡定了。
张世康想杀他?不然为何总是针对他?就因为刚才他提出质疑?
即使之前闹了不愉快,可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算这个泼皮真想动手,他又没犯军法,安敢如此?
即使真的有把柄落在这泼皮手里,他难道就不忌惮自己背后的那些人吗?
一时间洪承畴心思如电转,就连身边的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洪大人不要误会,本伯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张世康好心的帮洪承畴解围道。
洪承畴人都麻了,哪有这么举例子的?这是要人命呀!
若是平时,洪承畴早就发火了,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陕西三边总督,说是封疆大吏也不为过,哪有这么调侃人的。
可今天洪承畴却格外老实,他料定宫里头肯定是出了大事,今日的安排都是特事特办,这样的节骨眼上,必然是枪打出头鸟。
更何况那张世康本就是个浑人,真若是死在这尚方剑下,那才是真冤。
“下官不敢。”
洪承畴说完,很是老实的低下头,并决定在局势明朗之前,他都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本伯有事要回京,短则两日,多则三天,这三天就交给你了,莫要让本伯失望。”
见洪承畴终于服软,其他将领也都不敢放肆,张世康这才说明了原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三天能不能回来,但军心必然不能乱,不过他倒是也不十分担心。
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临危受命,才能真正考验出一个人的能耐。
敲定了军中之事后,张世康对孙维藩交代了一番,让他着京营全体将士立即拔营准备返京。
不过京营毕竟多步卒,张世康着急回京,便决定只带着三百亲卫与方正化快马赶路。
两刻钟后,张世康跨上二狗,与杨嗣昌、方正化等人纵马朝着京城疾驰而去。
一路上,张世康偶尔会去看杨嗣昌,虽然杨嗣昌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毕竟被突然被罢免,若是寻常人脸上不知该多恐慌。
可杨嗣昌却仍旧是那副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淡定,这等心性让张世康都有点佩服。
随行的人里,除了张世康的三百亲卫外,还有方正化带来的二十几个侍卫。
这些侍卫将近一半都围在杨嗣昌周围,也不知道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监视他防止他畏罪潜逃。
从军营到京城,整整四个多时辰,除了中间让战马休息了片刻外,一直没有停歇。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没说一句话,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连张世康都觉得烦躁起来。
可杨嗣昌仍旧是那副表情。
队伍到达京城时,张世康站在阜成门外踟蹰了片刻,虽然离开京城还不到一个月,他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打率领京营出征以来,他几乎就没睡踏实过,每日都要与孙维藩、卢象升等人商议军中要事,唯恐指挥不力,枉送了将士的性命。
出征前,他老爹曾说,为将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他觉得他老爹是不懂的,不知道是从哪部兵书里看到用来勉励他。
可此时此刻,张世康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那句话的分量。
见方正化回头看他,张世康再不迟疑,命亲卫去城墙值房待命后,自己则奔着长安街而去。
过长安街进长安右门,过承天门、端门、午门,自会极门步入长长的御道,当三人抵达乾清宫外时,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