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北风呼啸,天地一片苍茫。
太原城外,大片的军帐支起,迎着烈烈的寒风,吹的呼啦呼啦作响。
孙传庭身在自己的军帐内,正手执毛笔从容的练字,为了节约资财,军帐内并无火盆。
他本就是山西代州人,早已习惯北方的苦寒。
不时有军士前来汇报军营事务,孙传庭手里的笔并不停,三言两语间就将所有事务处置完毕。
对于大帅交给给他与卢象升的事,孙传庭在心底里是认同的,事实上他早便对这群晋商不满了。
只是按照他的处事原则,断然不会如此简单粗暴,容易落人口实不说,也会对自己的清名有不好的影响。
可是卢象升言,国难当头当不拘小节,个人名誉与朝廷安危孰轻孰重,他自然明白。
虽然心里头还是觉得草率,但这几天孙传庭的看法已然转变。
他着人在附近州县暗访,发觉附近州县的土地皆已被黄永发等士绅地主兼并,那些百姓为了糊口,只得给这些地主当佃户。
不止是太原府,其他州府也都是如此,山西的土地兼并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
这些佃户辛苦劳作一年,得来的粮食只够勉强糊口,家里若是人多的,则连糊口都算不上,只能是勉强不饿死。
若遇天灾,这些佃户为了生存,便将儿女卖给地主,换来微薄的银两买米粮。
大灾之年,卖儿卖女价格低微,可粮价往往涨到天际,而控制粮价的,恰恰就是黄永发这等地主商贾。
可以说这些地主们已然控制了土地,又通过土地控制粮价,进而控制当地的百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是山西真正的话事人。
在得知这个情形之后,孙传庭心里残存的那点矫情荡然无存。
不止如此,他甚至对这个计划有点迫不及待起来,只盼着卢象升那边的消息快点来。
晋商八大家虽然祖籍多在太谷、祁县、介休等地,但产业却大多在太原府,以及宣府北侧的张家口堡。
张家口堡是大明在北方少有的贸易市场,两百年来蒙古部族多通过此访市与大明通商。
卢象升年中得来的那批战马,便是通过此坊市购得。
晋商八大家在张家口经营多年,产业遍布周围,商队时常过关去往蒙古各部族贸易。
当然出了关具体是跟蒙古人贸易,还是跟满洲人贸易,那就不得而知了。
宣大本就是卢象升的驻地,卢象升对晋商八大家的产业十分熟悉,当即便与孙传庭商议,兵分两路。
孙传庭负责太原府,而卢象升则负责张家口堡。
为了不打草惊蛇,孙传庭悉数接纳了晋商送来的大礼,十几个商贾光是银票就送来了两万多两。
这份大礼,若按他的薪俸来算,足足抵得上他一百年的俸禄。
为了麻痹晋商,他不仅收了礼,还回请了一次当地的商贾们,并在宴席上组织了一场募捐,号召当地商贾为国捐粮捐钱。
奈何折腾了大半天,只募得一千多两银子,还不到这些商贾送给他礼物的一成。
国家的安危,在这群商贾们眼里,竟然不如他这个总督的名头重要。
那天晚上,孙传庭望着大富商们离开的背影哑然失笑,觉得异常的滑稽。
“大人,黄家送来了书信。”一个亲卫禀报道。
孙传庭瞥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随书信送来的,还有黄永发六十大寿的请柬,书信里,黄永发对自己的疏漏向孙传庭道歉,并再三表明是府上下人的失误导致了这场误会。
黄永发为了表示歉意,甚至在信中言明,要将那误事的下人杖毙,希望孙传庭不要介怀云云。
“大人,信是黄府大管家送来的,同来的还有黄府的家丁,他们当着属下的面,打死了府上的一个下人。”
亲卫不敢隐瞒,如实对孙传庭道。
“如此草菅人命,这些人眼里,还有王法吗?”孙传庭嘀咕了一句。
但他心里清楚,黄永发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是有恃无恐。
这些下人多半并非雇佣,而是买来的仆役,交了卖身契的下人若犯大错,主家确实可以随意处置。
但如此小事便要将人活活打死,孙传庭心里仍旧很是愤怒。
“大人,可要卑职替大人去准备贺礼?”那侍卫看到了请柬,便询问道。
“何用再准备,那黄永发不是送来许多吗?随意挑一两件便是!”孙传庭冷着脸道。
在十分注重礼节的大明,将主家送来的礼物再反送回去,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可孙传庭对这些晋商的所作所为早已忍无可忍。
“是,卑职告退。”那侍卫知道总督大人心情不佳,也不敢忤逆拱手退下。
亲卫离开后,孙传庭也没了练字的心情,他走出帐外望了望苍茫的天宇,脸上露出些许担忧。
按照计划,他这边的情况虽然麻烦,但大抵上算不得危险。
可卢象升那边就不好说了,张家口作为八大晋商对外贸易的基地,其关系网盘根错节。
消息一旦走漏,不止他们的计划要功亏一篑,还有可能引起更大的动乱。
这些商贾最喜以金钱开道,腐蚀各地官员,张家口堡又是边镇,用脚指头想,也当知道晋商与边镇的军将肯定也有金钱往来。
朝廷已然疲敝至此,倘若此时再闹出个边镇造反的丑闻,不仅二人难辞其咎,就是大帅也难做。
八大晋商不仅消息灵通,手下也都豢养了大批的家奴,明面上当然是负责商队的安全,可真到了紧急时刻,让他们集中调度起来,也是一支不小的军事力量。
这些都是此番计划的隐患,所以在得到卢象升的消息前,他只能忍着。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三天过去。
十一月二十日这天,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的,一副将要下雪却又未下的模样,使得黄府的管家十分发愁。
举办寿诞是个大喜事,这阴云密布的总不是个好兆头。
府上的下人往返忙碌,已经在准备宴席的酒菜,巳时二刻刚过,便有离得近的客人提着礼物前来拜谒。
临近午时的时候,绝大部分客人已然到场,黄永发坐在主位上与客人谈笑风生,看起来格外的高兴。
管家看了看礼单,与送出去的请柬清单对照一番,发觉新任汉中总督孙传庭还未到。
他望着府外有些焦急,开宴时间早已令方士算过,半个时辰后便是吉时,若是未到的客人身份一般,当然就直接开宴了。
可没到的这人是孙传庭,即使主家对此人不喜,但孙传庭毕竟是封疆大吏般的人物,惹了这等人不高兴,实在是得不偿失。
管家只得对自己儿子吩咐了几句,让他亲自去城外大营相请。
城外军营内,孙传庭正襟危坐于中军大帐,看起来格外的严肃。
他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礼盒,那是黄永发数日前送来的礼物,如今被他选做对方的贺礼。
按说去参加寿宴,即使不穿常服,那也得穿官服,但此时孙传庭却穿着一身盔甲,腰间还挂着战刀。
“大人,黄府的人请大人前去赴宴。”大帐外的亲卫禀报道。
“不急,就说本督还未准备好。”孙传庭面无表情的道。
那亲卫离开后,与管家儿子交谈,管家儿子闻言,不知如何交代,十分为难的在军营外逡巡。
这时,从北边奔过来一匹快马,从管家儿子身侧呼啸而过,将他惊出一身冷汗来,管家儿子吓得落荒而逃。
那骑手进了军营之后下马一个趔趄,显然是一路风寒双腿麻木所致。
早有侍卫过去搀扶,另有亲卫一人将那人手里的书信火速送往孙传庭处。
信中内容极为简洁,只有寥寥数字。
“万事俱备,成事就在今日。”
孙传庭看完后,将信一把火烧掉,脸上露出些许兴奋之色。
他走出大帐,对帐外的亲卫道:
“出发前往黄宅,贺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