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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上讲话这种事情,张文定现在也是习以为常了,目光随意一扫,副县长的威压就自然而然地显露了出来,脸上表情微显严肃,不急不缓开口道:“同志们,今天到民政局来,看到各位认真积极的工作态度,很欣慰呀……我对民政部门的工作还不是很了解,啊,在这里,我就不行外指挥内行了,呵呵,就强调一条,我希望、也相信民政部门的同志们,能够把工作干好,能够让党和人民满意……”
这个张县长还是蛮和气的嘛,与会的大部分人都这么想着。
葛盛在张文定很快结束讲话之后,他就汇报起了民政局的工作,重点突出了救灾工作和婚姻工作这两个方面。
葛盛还是很会讲重点的,救灾工作,这是在天灾面前人类的同情心和凝聚力的表现;婚姻工作,这是对这个社会的最小组成单位——家庭的细致关怀。
在葛局长的嘴里,民政局的同志们几乎是把每一个家庭都当成了自己的家,对每一对前来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都尽可能的开解,挽救了不少濒临破碎的家庭,使不少即将步入单亲家庭的孩子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父母的关爱……
县老龄办挂靠民政局,老龄办主任来也参会了,葛盛汇报之后,张文定就又听了听老龄办主任的工作汇报,以示对老龄工作的重视。然后,这个会就散了,张县长要到局里股室走一走,和同志们交流交流。
葛盛既然在会上的时候重点讲了救灾和婚姻工作,张文定就定了婚姻这一块。
于是乎,一行人便去了婚姻登记大厅。
全县婚姻登记管理工作是由基层政权股负责,基层政权股全称为基层政权与社区建设股。其实,石盘省的民政系统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区县都是这种搞法。
张文定跟工作人员一一握手,然后问了一些工作累不累,除了搞婚姻登记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做之类的话。葛盛在一旁解释着,也提到了基层政权股一些别的职责。
“要做这么多工作,很辛苦呀。”张文定微微点点头,看向葛盛道,“婚姻工作和社区建设工作息息相关,这是最贴近群众生活的工作,要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啊,这个工作,关系到每一个家庭,乃至于我们整个社会的团结稳定,责任重大啊,千万不能马虎……一个家庭,就是我们社会最小的团体、最小的单位,一个居委会、村委会,就是我们为人民服务最基层的平台,这两项工作,都要细心,要有耐心,不要出差错。”
葛盛赶紧表态:“请张县长放心,我们一定听从您的指示,细心耐心地做好每一项工作,保证不出差错。”
张文定貌似很满意地点点头,表扬了两句,随后像不经意地说起农村工作的艰苦,然后就问基层政权股的同志们在农村工作方面有没有什么困难?
这是一个领导关心的态度,葛盛以为张文定是想拉笼他,便顺势提了几个困难,以便为今后找县里要钱埋个伏笔,当然了,在说了困难之后,他又相当豪气地表示,无论有怎样的困难,同志们都能够想办法克服,这两年来,基层政权股的同志们克服种种困难,每一件事情都完成得漂漂亮亮,没出任何差错。
先摆出困难,后摆出成绩,这是邀功请赏的最基本套路。
然而,张文定可没有拉笼葛盛的意思,更不可能赏他了,在葛盛话落音之后,张副县长脸色猛然一沉,两眼直盯着葛盛,语气冷了下来:“没出任何差错?葛盛同志,我问你,桥脚镇王家垴村的选举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个解释!”
葛盛心里一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张文定刚来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位副县长是不是冲着这个事情来的,可是后来张文定一连串的表现,特别是刚才对同志们那情真意切的关怀,让葛盛就放心了,想着他这么一个新来的副县长,自己都是刚得到没多久的消息,他不可能会提前知道。
于是乎,在出了事情尽力捂盖子不让上级领导知道的习惯支配下,葛局长心存侥幸,终于落进了张文定的语言圈子里。
“这个事情,是由桥头镇方面主导……”葛盛心慌之下,居然就真的解释了起来。
“出了事情首先就想瞒着领导,瞒不住了就想着推卸责任!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张文定气势更盛,厉声喝道,“葛盛同志,我看你的思想认识很有问题!”
听到这个话,葛盛就不干了,也怕张文定说出向县委建议要他去党校学习的话来,赶紧打断道:“张县长,你对我们的工作还不了解……”
“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对不对?葛盛同志,你这个态度,怎么让县政府放心把全县的民政工作继续交给你负责?”张文定得理不饶人,杀机毕露。
按正常说法,张文定后面这句问话应该是“怎么让县里放心把全县的民政工作继续交给你负责?”。但张文定没说“县里”,而是很不顺口地说了“县政府”三个字。
这不是张副县长不会说话,而是有他自己的考虑。
因为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很容易就让人理解为他想撤了民政局长葛盛的职,他既不是纪委书记,又不是组织部长,如果说“县里”二字,那就容易让纪委和组织部那边心里不舒服了——你一个副县长,是想代替纪委查人,还是想代表组织部管人事啊?
直接用“县政府”这三个字嘛,那从表面上来讲,就仅仅只是谈论工作了——作为分管副县长,我只是对下属的工作很不满,跟纪检监察和人事都没关系哈。
不管张文定真实的意思是什么,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已经占据了主动,说话自然会考虑进去许多东西了,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葛盛知道,张文定这是摆明了来挑自己的刺了,就算是自己认错,也不可能改变张县长的想法。于是乎,他脸色也就冷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张文定,淡淡然说:“我没有那么说,我对自己的工作,问心无愧!”
哼,徐波老子都不怕,你这么个毛头小子就对我葛盛吹胡子瞪眼,当我葛盛是软泥巴捏的不成?
……
出了民政局,张文定看看时间,已经下班了,也只好等下午上班后再跟姜慈沟通一下,一定要拿下这个民政局长!
闹得这么不愉快了,他自然不可能吃民政局安排的饭,心想着要去哪儿吃中饭的时候,邓经纬打来电话:“这几天忙得差不多了吧?几个老同学打电话,说要给你庆祝庆祝,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张文定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庆祝自然是庆祝他当了副县长,老同学,自然不是他中学大学时的同学,而是在市委党校学习时的同学。
这次张文定是突然间被市委放下来的,从组织部到旅游局,再到安青县政府,由于种种原因,这中间并没有去党校学习,而且看样子,他上副处之后的学习,恐怕也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张文定就只有一次在党校学习的经历,那还是在开发区的时候,那次学习,邓经纬是班长,汪秀琴是临时支部书记。那次学习期间,全班同学还到开发区考察过呢。
他知道,邓经纬打这个电话之前,肯定是跟不少同学都联系过的。
这是一番好意,也是个促进同学感情的好办法,不容拒绝,张文定也不想拒绝,笑着道:“你是班长,听你的。”
邓经纬就笑着道:“孟冬寒还在越南考察,星期天回来,就下周一怎么样?”
这个孟冬寒,当初在党校学习的时候,还是安青县附阳镇的镇长,现在已经坐上了镇党委书记的位子,虽然不像邓经纬高配了个县委常委那么威猛,可手里掌着一镇,也是个人物了。而且,当初在学习的时候,孟冬寒对张文定可是很客气的,二人之间交情或许不是很深,但比一般的同学来讲,又要亲近一些了。
现在张文定在安青分管农林水,下面要是有几个相当配合的乡镇,那对工作是很有帮助的。像孟冬寒这种乡镇一把手,他还是很看重的。
他不得不感慨,邓经纬这人做事吧,真的很会替别人考虑啊!
心里一下闪过许多,张文定嘴里却毫不犹豫地说道:“嗯,行,那就下周一,你现在在哪儿?”
邓经纬没回答,笑着反问道:“怎么?请我吃饭啊?”
张文定道:“嗯,说地方吧,我过去。”
“哈哈,下村了,晚上吧。”邓经纬笑着道,“晚上我带两只水鸭子回来,咱们尝尝农家放养的好东西。”
张文定本是突然想到跟邓经纬坐一坐,从他嘴里探探民政局长葛盛的底,但既然他没时间,那就算了。不管葛盛底子有多厚,张文定今天已经在民政局放了话,那就必须要做到,否则脸就丢大了,今后下面恐怕没一个人会听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