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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府
翌日
大司马府坐落在皇城之中一块较为僻静之地,原本高大而威严朱红色大门,此刻红漆却有些脱落,门上镶满的本该锃亮的铜钉,也有些锈迹斑斑,在阳光照耀下隐约闪烁的光芒,给人一种沧桑之感。
门头上方是一块年代久远巨大的烫金牌匾,上面用苍劲有力的书法写着【大司马府】四个大字,只剩金漆的字迹历经岁月依然熠熠生辉。大门两侧立着两座气势雄浑的石狮子,石狮身上布满了不少青苔,但怒目圆睁,张着大口,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曾经府内主人的威严与权势。
府墙高大而绵延,由坚固的青砖砌成,墙面平整而光滑,墙头覆盖着青黑色的瓦片,原本排列整齐有序的瓦片也有些错乱,偶尔有几株野草在瓦缝间顽强生长,随风摇曳,显得有几分破败与凄凉。
“没想到这会是掌一国天下兵马大权的大司马府”。
站在府邸门外看着眼前之景的柴赢,眼中眸光莫名,语气幽幽呢喃道。
“可是驸马?”
府邸的门房注意到门口伫立的柴赢,出声询问道。
“正是,本驸马前来拜访谢司马,还望老伯帮通报一声”。
柴赢闻言目光看向门房,一苍老的老者,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从额头一直贯穿到下巴的一条狰狞伤疤,左手袖子空荡荡,衣袖随着走动迎风飘荡,脚步还一瘸一拐,但精气神却很足,声音洪亮,双眼炯炯有神。
“驸马快请进吧,不用通报,老爷交代过驸马可能会来访,老奴直接带驸马进去见老爷即可”。
门房老者热情的招呼着柴赢,脚步一瘸一拐走在前面带路。
“老伯是军中退伍老卒?”
柴赢放缓脚步跟在老者后方,出声询问道。
“是的,驸马,老奴小时候家里穷,吃不饱饭,便早早参了军,后来跟在老爷身后,辗转北凉南疆征战了几十载,异族没杀多少,反而落下了一身伤残,本想回家乡过此余生,老爷不让,留了老奴在这府上当了一门房,脸上这道伤疤是一蛮子砍的,没吓到驸马吧?”
老者中气很足,一边走路一边娓娓说话,气息平稳没有一丝喘息。
“那倒没有,只是听老伯讲起,本驸马只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不然,本驸马也想着跟在谢司马身后冲锋陷阵杀异族”。
柴赢摇摇头,眼中也流露一丝憧憬道。
“打仗有什么好的,老奴的那些军中袍泽,每打完一场仗,就少了不少,到现在也没几个在世了,还是不打仗好,不打仗好…”
“不过异族该杀,老奴若还能上战场,也愿跟在谢司马身后披甲执矛,杀光那些狗娘养的异族蛮子……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啰嗦,老奴说的有点多了,还望驸马勿怪,好了驸马,准备到了,老爷就在里面…”
老者一边走路一边说着,将柴赢带到一处幽静得有些破败的小院。
“老爷,驸马到了,驸马,你和老爷先聊,老奴让厨房去准备几个酒菜”。
门房对着院内坐着的谢司马说罢,转身一瘸一拐离开。
“小子见过谢司马,老伯,不用麻烦了”。
柴赢对着谢司马一拜,又转头朝着门房喊道。
“坐吧,来了老夫府上不用客气,驸马到访难道老夫司马府一顿饭菜还招待不起?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不过老夫可没什么好菜招待,都是些粗茶淡饭,好不容易养大的几只鸡,吃蛋还没得吃几个,看来今日应该又要少一只,早知道老夫就叫你了”。
谢司马悠闲躺在凉椅,一边晃荡着椅子,一边面色有些心疼道。
“呵,那待会吃完那只鸡,小子买两只来还谢司马如何”。
柴赢闻言也没再客气,直接坐下自己给自己一杯茶水,出声道。
“两只?两只哪够?你买的那能和老夫亲自养的一样吗?老夫养的鸡,你随便拿出去卖,少说也得卖个百十两银子吧?”
谢司马摇头晃脑没好气道。
“那谢司马说怎么办?”
柴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询问道。
“怎么办?罢了,看你小子年轻,又是个倒插门吃软饭的,估计兜里也掏不出几个钱,算你便宜点,一会吃了老夫的鸡,以后替老夫杀十个胡人,此事便这么算了…”
“你小子可别嫌贵,你满朝文武去打听打听,有几个人吃过老夫的鸡,那什么六部尚书,千金求老夫,老夫都不卖,那司徒老儿想尝老夫一口鸡肉,那也得看老夫心情好不好…”
谢司马摇晃着凉椅,神情悠闲道。
“谢司马这次找小子来可是有何事?”
柴赢没有再与谢司马开玩笑,正色询问道。
“切,年轻人,多开开玩笑吹吹牛,朝气蓬勃一些,年纪轻轻就如此无趣,比老夫这快入土的还暮气沉沉…”
“老夫看你小子剑南之事干的不错,请你吃个饭犒劳下你,怎么,你还以为老夫堂堂大司马有事求你不成?”
谢司马躺于凉椅上,眼睛斜瞟着柴赢,语气阴阳怪气道。
“年轻人果然沉得住气,一点也不像是年轻人,唉,不好忽悠了,老夫确实有事求你,不过年纪大了开不了口,怎么?你小子准备要老夫跪下给你磕一个?”
谢司马一边摇晃着扇子唉声叹气,一边眼睛斜瞟着柴赢。
“谢司马但请吩咐,小子能办到的一定帮谢司马办”。
柴赢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开口道。
“你对如今天下形势怎么看?”
谢司马不再摇晃凉椅,语气也不再那么玩笑,出声询问道。
“天下形势?有暗流涌动之像,但总体还算安稳”。
柴赢面色微微思索开口道。
“呵,安稳?你小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却在老夫面前耍马虎眼…”
“当今天下风雨飘摇,边境异族虎视眈眈,诸王蠢蠢欲动,朝廷一群蠢货还在争权夺利,皇帝…唉…”
“小子,老夫不管你是想做权倾朝野的异姓王,还是想造反当皇帝,边境三族与我大胤千百年来血海深仇,未打败三族之前,不要引发国内动乱,这就是老夫想求你之事,能否答应老夫?”
谢司马从椅子上坐起,一双虎狼般压迫感十足的眼睛,紧紧盯着柴赢,面色严肃,不见之前的半点玩笑之色,出声询问道。
“谢司马,小子未听明白你老说什么”。
柴赢闻言双眼一凝,面色不见半点变化,脸上仿佛还有些疑惑之色,微微摇头道。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你小子果然是做大事的料…”
“你可知老夫是如何知晓?”
谢司马深深看了柴赢一眼,随即又躺回凉椅,语气有些唏嘘道。
“不知”。
柴赢淡淡开口,心中却浮现一丝疑惑。
“还记得你第一次入京时的场景吗?”
谢司马摇晃着凉椅,出声询问道。
“第一次入宫?记得”。
柴赢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老夫当年手下掌握百万大军,回京受封大司马的时候,也如你当时一般,就站在那个位置,同样的眼神,同样的神情,看着那座巍巍皇宫,你可知老夫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谢司马摇晃着凉椅,神情浮现回忆之色,整个人气质瞬间好像权倾天下、意气风发。
“不知”。
柴赢闻言眼中眸光深邃幽暗,微微摇头。
“老夫当时所想如你一般,所以你小子那点小心思还想瞒得过老夫?”
谢司马眼神斜瞟着柴赢,面色不屑道。
“不过老夫当时手底下好歹有百万大军,也还算是有资本,你小子当时好像一穷二白,口袋比脸蛋还干净吧?你小子哪来的勇气,怎么想的?你小子一直这么勇?能不能告诉老夫,老夫很好奇”。
谢司马侧过身子,一脸的好奇之色看向柴赢。
“咳,谢司马说笑了,谢司马当时如何想小子不知,但小子当时第一次入宫,只是觉得震撼,一时看呆了,没怎么想”。
柴赢听闻谢司马话语,心中闪过一丝羞耻,但面上还是脸不红心不跳。
“比起脸皮,老夫确实不如你,你这脸皮,确实是成大事的人”。
谢司马摇晃着凉椅,语气幽幽,不知是夸奖还是损。
“小子对皇上对大胤,那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谢司马可能是小子有所误会”。
柴赢面色仿佛有些委屈。
“嘿,说你小子胖你还真喘上了,不过无耻点好啊,无耻的人活得久…”
“好了,既然你不说话,老夫就当你同意了,老夫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也撑不了多少年,以后天下的未来,靠你了…”
谢司马语气唏嘘,仰头看着天空,说到最后好似有些伤感。
“宗师寿六百载,谢司马算起来好像才至壮年,身体也龙筋虎猛,恐怕小子死了谢司马都还活得好好的,谈何撑不了多久”。
柴赢也语气幽幽一叹,半开玩笑道。
“宗师寿六百载不假,但老夫一身武道为外功横练,早年又连年征战,燃烧气血太多加之留下不少暗伤,身体早已如被掏空的朽木,否则老夫今日还用在这差点磕头求你?”
谢司马歪头给了柴赢一个白眼。
“谢司马为何看好小子?”
柴赢不解询问道。
“看好你?你小子真是好大的脸,老夫只是看好自己”。
谢司马闻言直接转过头背对着柴赢,仿佛嫌弃一般。
“府上为何不见谢司马子女?”
柴赢得到了答案,便转开话题询问道。
“子女?你小子不知?还是想报复提老夫伤心往事?”
谢司马闻言转头瞅了一眼柴赢。
“小子确实不知”。
柴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好你个小子,想谋大事也不知道讨好巴结下上司,连基本的情况都不去打听,就你这样还想升官?吃屎去吧你,老夫觉得刚才是高看你了…”
“老夫三个儿子早年都战死在沙场,发妻也因此郁郁寡欢离世,老夫也没在续弦,现在只剩下一个女儿,别给老夫说老夫女儿是谁你也不知道?”
谢司马仰天看天,语气幽幽。
“不知道”。
柴赢闻言摇摇头。
“你小子真是小刀拉屁股,给老夫开了眼了,你就这样还想升官?吃屎都赶不上热乎,滚滚滚…”
“那你知不知你娘是谁?”
“不知”。
“你小子还真是老太太钻被窝——给老夫整笑了”。
“想求老夫告诉你?”
“老夫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