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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芸最终还是没有挺过这一晚。
在山坳的事情被解决之后,昭昭便独自下山。
而这个看似一切都结束了的晚上,其实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这不像结局,更像是一本新书的开篇。
昭昭没有回到李恒的院子,而是爬到了今天待过的那棵枣树上,透过缝隙静静地看看着不敢睡觉的小鹰。
一些鬼当鬼当得久了,就会重新贪恋人间的浮华。
小鹰能借腹还阳,这里面还有另一番波折。
昭昭伸手摘了一颗枣,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她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听见院门被打开的动静,小鹰吓了一跳,她见是昭昭,刚松了一口气但又想着她是如何对付吴小花和吴小花腹中那鬼婴的,又忍不住提起心来。
面前这个小女孩年纪看着是小,但是真厉害。
刚开始见到的时候,她还当真以为她是个生活在城里的普通女娃娃。
昭昭将手中的栆高高抛起,又伸手接住,“我们聊聊,吴小花和吴小草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聊的?”小鹰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而后又赶紧补了一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那就从你们什么时候,让吴小花答应让你借腹还阳说起。”昭昭盘坐在她对面,眸光沉静地看着她。
分明看起来十分稚嫩的年纪,但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是从吴小草嫁了之后的事情。”小鹰垂下了头,她想借腹还阳。她小小年纪就折了命,鬼母宠她,她想借腹还阳她便让她借腹还阳。
中间让吴小花同意也很简单,鬼母入梦告诉她会有一个很好的孩子要投生到她肚子里面,只要好好抚养长大,以后她便会得到数不尽的好处和富贵。
同样的梦也出现在了吴小草以及吴小花婆家人的梦里。
两姐妹做了同一个梦,惊异的同时还都很忐忑,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但后续得知她婆婆也做了这个梦,最开始的时候,她们并没有同意。
直到吴小花害喜的时候,吴小花的婆婆找到了一块金子。这无疑便是证实了那个梦,如此吴小花便不再抗拒了。
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下来。当然她投入吴小花腹中的时候也需要一些手段。
“她们接受了那一块金子,也就代表她同意了。”小鹰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一样蹲在角落里面。
“但你们没有告诉她们,你的出生要用尽她们全家人的性命。”昭昭站了起来,她轻拍了一下自己道袍上的灰尘,“若是她们知道,你觉得她们会接受那一块黄金吗?”
自然是不会的。
小鹰不傻,知道吴小花一家是被蒙骗的。但她们自己贪心,收了那黄金就代表事成了,这自然要付出代价。
“你们这个合约,不作数的哦。”昭昭将手里的枣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天道不会认的。”
小鹰没说话,不管作不作数,她都已经降临在人世间了,难道这一切还能收回去?
昭昭转身走了出去,小鹰信不信跟她没有关系,反正最后,她都会信的。
栆带着一股涩味在口中蔓延,昭昭抬头看向天空,月光依旧,她踩踏着月光慢慢走出了院子。
风带着田野泥土的气息慢慢地越过村庄,昭昭嗅着清风中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不过是欲壑难填……”
半晌,昭昭抬起手伸了个懒腰,又转了转脖子。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朝李恒的院子里走去。这时候院子里门口的灯光还没有关,她看见容珩坐在凳子上,垂着头用钩针钩着手中的玩偶。
听见了她故意加重的脚步声,容珩抬起头看过来,“舍得回来啦。”
昭昭立马扑过去,“舅舅!”
“你就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容珩伸手捏了捏昭昭的脸,而后发现了她人中上干涸的血迹,瞬间大惊失色,“受伤了?!”
“没……”昭昭伸手抠了抠,抠下来了一块血痂。她不在意地摸了摸,“没什么事,只是被震了一下。”
她还没说啥,就被容珩抓着上上下下的看,确定身上没有其它的伤口,容珩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个家长可真不容易,短短时间他就把人生中的酸甜苦辣咸都尝了一遍。
“你知道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昭昭沉默片刻,“舅舅,你男的。”
“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容珩伸手本想拍一下她脑袋,最后还是轻轻落下,揉了揉她的小揪揪。然后脸色扭曲地告诉昭昭,“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心情就和老母亲一样!”
“那舅舅你要活得久一点。”昭昭一脸认真,“昭昭不想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一天。”
“臭姑娘。”容珩鼻尖一酸,眼眶也微微有点发热。这小丫头从哪学的一套一套的,惯会煽情。
“昭昭香着呢。”昭昭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确定自己身上不臭。
容珩站起来,伸手将院门关上。他牵着昭昭的手往房间走,“你们去弄得怎么样了?找出吴小草的死因了吗?”
他还不知道昭昭他们在后山上经历了什么。
“小草阿姨……”昭昭抬头看向容珩,一双大眼睛里面已经有了大人们看不懂的情绪,吴小草死在了自己能挣脱出平安村的前一个晚上。
只是因为,那人告诉她,她姐姐可以活过来。她看见了变成僵尸的吴小花,她就觉得那是她姐姐。
因为李恒说愿意给她和小鹰提供帮助,这人世间她最后一点“放不下”也放下了。
姐姐已经是她最后的一点念想。
她将吴小草的选择告诉容珩,“舅舅,这是吴小草阿姨的选择,我……我不知道怎么理解。”
“没什么难理解的。”容珩伸手抱起昭昭,“昭昭已经做得很棒了!”
昭昭点头,只是还在思考。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都还在想。
一直等到睡着陷入梦境,她看见了两岁的她和白胡子的师父在道观里面做饭。
“昭昭,你看这饭,一个人做出来便是一个人的味道。就算其中步骤一样,但最后来每个人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吗?”梦三千笑着问昭昭。
昭昭正趴在炉子下面生火,看着砂锅里面的白粥,只记得催促师父,“师父!你要再不搅搅,粥就被你煮干啦!”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人,生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