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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中忙碌如常,只是气氛似乎与先前颇有几分不同了。
从前这里所有的官员都唯韩五马首是瞻,每一令出,无不是一呼百应,痛快无比。
自从韩五去了漠北、小皇帝加派了几名官员进来之后,事情便渐渐地变得麻烦起来,一丁点大的小事也要争论不休,每日吵个没完没了。
韩五才回来了几日,便觉十分不耐烦,也亏得小皇帝有耐心,居然日日在这里,笑嘻嘻地听他们吵来吵去。
半年多不见,小皇帝的身量长了些,褪去了几分稚气,渐渐长成个颇为俊秀的青年了。
韩五冷眼看着,知道他少年意气,已没有多少耐心再装傻充愣。
最后一搏,或许就在眼前了。
他会选在什么时候?八月中秋?九九重阳?
无论如何,留给双方作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韩五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睛只盯着那些熟悉的奏章批文,仿佛身后那一道道灼人的目光根本不存在一样。
小皇帝没了耐心,太后也不愿再忍,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
这场博弈,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每个人都盼着快些结束,却谁也不愿意做那个低头认输的人。
“皇上,西北边陲近两年虽无战事,但边关苦寒,粮草万万短缺不得。这是今年年底和明年年初押送粮草的安排,请皇上过目吧。”韩五将一份奏章送到了小皇帝的面前。
这份奏章上面,韩五早已用小字作出了批示。平时的这个时候,小皇帝总是看也不看,抄起朱笔批一个“准”字就算作罢;但这一次,他却接过折子细细看了一遍,皱眉道:“朕还要想想,你先下去吧。”
韩五微微躬身,顺从地退了下去,依旧回原处翻看那些堆成小山的奏折。
这时却有一个眼生的大臣站了出来,声若洪钟地道:“既然圣上已经亲政,万事自然要听圣上裁决,韩总管如今仍替圣上批阅奏章,似乎于理不合吧?”
未等韩五答话,第二人又站了出来:“宦官干政,本已荒唐至极,如今更该退避三舍,为何仍旧对政事指手画脚?韩总管,我朝开国以来,对妄图干涉朝政的宦官是如何处置,您想必该知道先例吧?”
话音未落,已有不少人争相附和,自然都是韩五所不熟悉的新面孔。
小皇帝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笑嘻嘻地看着大臣们吵嚷。
韩五缓缓站起身,向小皇帝微微躬身,神态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诸位大人言之有理,是韩五逾越了。既然皇上已经亲政,这些事情自然没有再由旁人插手的道理。皇上,从今日起,做奴才的就不再来这上书房了,您……一定要勤政爱民,做个万人敬仰的好皇上。”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越发平缓,对小皇帝的一片关怀和期盼之情,令人十分动容。
先前气势汹汹地指责他的那几个大臣,此时不由得低了头,面露羞惭之色。
那些在上书房行走多年的老臣们,此时却齐齐露出了忿忿之色,个个摩拳擦掌,似乎立刻就要跳出来替韩五鸣不平。
韩五在袖底轻轻地按了一下手掌,作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于是整个上书房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前所未有地安静谦卑,只等小皇帝示下。
小皇帝皱紧了眉头,面露苦色:“你不来,朕怎么办?别听他们的好不好?朕不在乎这些规矩,就算你帮朕批一辈子折子,朕也高兴的!”
此话一出,刚刚开始脸红的那几人脖子又硬了起来,齐齐对韩五怒目而视。
韩五微微低头,轻叹道:“皇上长大了,以后切不可再说这样孩子气的话。记着你是皇帝,天下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你该亲自挂心他们的疾苦……”
“可是你以后不来看我了吗?”小皇帝站了起来,整张脸皱成一团。
韩五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依旧会在宫里伺候皇上。韩五只要一日不死,一日便仍是皇上的奴才,何愁见不到呢?”
“可是……”小皇帝坐回御座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韩五微微躬身,谦卑地退了下去。
退出门口之后,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迈步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上书房中却有两人追了出来,急急地问:“韩总管,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韩五站定脚步,不慌不忙地道:“皇上亲政,我也该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韩总管,您莫非是在说笑不成?”那两人急得脸色都白了。
韩五回头看看上书房的方向,微笑道:“二位放心,该属于咱们的东西,旁人夺不走。”
二人闻言愣了许久,终是一个年轻些的醒悟过来,迟疑着问:“韩总管的意思是,咱们以退为进?”
韩五敛了笑容,淡淡道:“从皇帝手中抢东西,那是乱臣贼子。咱们都是食君之禄,岂能做那样丧尽天良的事?”
那两人慌忙低头应着,连连称“是”。
韩五略一颔首,轻笑道:“等小皇帝亲手把咱们想要的东西送上来,求着咱们收下,那才叫有趣不是么?”
二人慌忙点头不迭,韩五不再多话,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小远在他脚边跟着,一路欲言又止。
走到无人的林子里,韩五终于站定了脚步,皱眉看着他:“你今日是怎么了?”
小远“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韩五皱眉斥道:“上书房的规矩,你一向懂得,今日是糊涂了么?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小远跪伏在地上,急道:“不是奴才大胆冒犯,实在是……奴才已经在外面等了整整一个上午,您一直没有出来……”
“什么事一定要见我?”韩五十分不耐,右手握拳在树上乱捶乱打。
小远咬牙道:“夫人她……”
韩五脸色微微一变,小远便不敢再说下去。
沉默许久,韩五面色恢复如常,淡淡道:“昨日委屈她了。吩咐她悄悄地搬回房中去吧,别叫外人知道了——什么都别跟她说,免得她乱想。”
小远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韩五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他才哽咽道:“用不着吩咐了。夫人她……已经去了。”
韩五微微一愣,随即苦笑:“搬回去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大包天。”
小远忽然伏在地上,磕了个头,放声大哭起来。
韩五用手扶住一棵小树,厉声喝道:“你哭什么!”
小远硬生生收住哭声,咬牙道:“不用搬回去了!夫人她……今日一早便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