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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已经入冬,江南的午后却还是和暖如春的。
傍山临水,有一座白墙青瓦的小小院落,原是一位文士所居,但近来似乎换了主人。
邻人只知道,新搬过来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以及几个比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端丽的俏丫鬟。
正是安平侯夫妇同了国师,带着几个小丫鬟住了进来。
此时这座院落里,照例传出一阵醉人的笑声。
莫丢丢一把夺过葛馨宁手中的点心,笑道:“说是做给我们吃的,你自己倒吃了大半!中午又吃那么多,也不怕撑着你!”
葛馨宁推开点心,就在石桌上趴下,抻了个懒腰:“真小气!先前还说要养着我呢,这会儿吃你几块点心就心疼了!”
“好心当了驴肝肺,怎么不撑死你!”莫丢丢没好气地把碟子丢了回去,低声抱怨道。
安平侯在旁笑道:“难得姐姐肯多吃东西,你就不要拦着她了!姐姐瘦成这样,也该多吃些东西,不然什么时候才能长胖呢?”
莫丢丢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下去。
安平侯意识到不妙,忙道:“你不要多心,我只是……”
莫丢丢冷笑着打断了他:“我什么时候多心了?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当我不知道么?照我说你也不用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我和宁儿是好姐妹,你还怕我碍事不成?”
“这丫头又疯魔了。”葛馨宁坐直了身子,无奈地向安平侯道。
“姐姐,对不起……”安平侯还她一个苦笑,欲言又止。
葛馨宁只好站起身来:“你二人似乎有话要说,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莫丢丢立刻拦住了她:“不必。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今儿找你,就是想请你给句痛快话的!咱们谁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多好!”
“谁跟你商量过了?你又要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安平侯跺着脚怒吼,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气得直发颤。
自从出宫之后,他夫妇二人便一直没有停止过类似的吵闹。葛馨宁最初会觉得尴尬,如今竟也渐渐地习惯了。
有时她甚至很羡慕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什么话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吵吵闹闹,过后仍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不像她和韩五,总在相互猜疑、相互折磨,从没有一句话肯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怎么又想到他了呢?
葛馨宁用力甩了一下头,努力微笑起来。
这时莫丢丢强拉着她一同在长凳上坐下,脸色难得地郑重起来:“宁儿,坦白说,我不喜欢我的男人三心二意。但是你……你是个例外。你们的事情已经拖了那么久,如今也该有个结果了。”
“我说过两百遍了,你们吵架,不要再扯上我!”葛馨宁无奈地扯着鬓角的发丝,只觉头大。
莫丢丢没有像平时一样笑闹起来,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否认?当初我执意把你从宫里带出来,就是不希望退之留下遗憾……你跟他时日已久,何况还有过孩子……我若一直视而不见,也不配做你的姐妹了!”
安平侯闻言,在旁气得直跳脚。
葛馨宁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越来越通情达理了。盼你不要口不应心,嘴上说得大度,夜里却偷偷地咬着被角哭!”
莫丢丢狠狠地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苦笑起来。
安平侯在旁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我实在受够了!既然你一定要说清楚,那便趁今日说清楚好了!”
莫丢丢和葛馨宁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安平侯深吸一口气,话到嘴边却又没了勇气。
葛馨宁看见莫丢丢已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心下不由得有些歉然。
见安平侯难以开口,她略一沉吟,只得替他解释道:“我不知道当初在昭阳宫的时候,侯爷为什么故意让你误会,但……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么?”莫丢丢白了她一眼,无奈道。
葛馨宁微微苦笑。安平侯忙在旁说道:“那时娘子总不理我,我心里着急,就想……”
“就想拿我试试她,盼着她吃醋生气,没想到弄巧成拙,越来越说不清楚了?”葛馨宁笑着问道。
安平侯闷闷地点了点头,依稀仍是那个傻乎乎的小皇帝。
葛馨宁看到莫丢丢已抬起头,忙趁热打铁,接着解释道:“天下皆知的事,也未必是真的……你自己留给我的那些好东西,难道忘了么?难道在你的眼里,我真的是一个为了攀龙附凤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莫丢丢想了一想,蓦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葛馨宁无奈地叹气:“连我的为人都不知道,还敢说是我的好姐妹呢!”
安平侯悄悄地松了口气,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我今后可再也不想当傻子了,老被人欺负!韩五送给我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跟妖怪似的,张着血盆大口等着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莫丢丢攥紧了拳头,开始磨牙。
安平侯忙跑开几步,接着道:“唯有一个跟她们不一样,手段却比她们更狠,每晚在我的茶里下药,让我一沾枕头就睡到天亮……我干咽了好几个月的口水,愣是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摸到……”
“段安永,你找死!”莫丢丢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扛起板凳追着安平侯便要打。
安平侯跑了一阵,眼看快要被追上,忙一个闪身躲到葛馨宁的身后:“姐姐救我!”
莫丢丢见状只得放下板凳,冷笑道:“所以你就耐不住了,特地跑到宫外去祸害我的好姐妹去?”
安平侯似笑非笑地看了葛馨宁一眼,摊手道:“我当时确实是那么想的……”
眼见莫丢丢又要抄家伙,葛馨宁忙做和事佬:“不用忙,等他说完了,一起算账就是!”
莫丢丢只得罢手,安平侯便继续道:“谁知我偏偏就那么倒霉,在宫里被人下药,出宫渔色还是被人下药……看来我果真是要做一辈子孤家寡人的!”
“侯爷慎言,您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葛馨宁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