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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郢的意思很简单。
既然阻挡不了胡亥成为禁军校尉,那就往禁军里面掺沙子。相比较自家那几位亲叔叔,赵郢觉得还是子婴可能会更靠谱。
毕竟,这个子婴虽然前期很咸鱼,但后期却是能除掉胡亥的狠人。
关键时候,拎得清,有决断,有他这位声望颇高的皇族在这里杵着,即便是胡亥或者郦食其真的想要铤而走险,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位的影响。
除非子婴也跟他们同流合污,否则他们别想彻底把这支禁军掌握在手中。
把这两人凑在一起,也算是提前磨合了。
原本赵郢还想抽空看看这两位能不能提前碰撞出点什么火花,但很快他的精力就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过去。
那就是,他的婚期定下来了。
二月初八。
黄道吉日。
宜:嫁娶、冠笄、纳采、出行、会亲友、上梁、安床
在冯去疾的操持下和王家的配合之下,整个的婚姻流程走的很顺利,而且始皇帝以大父的身份,不仅包揽了一切,还时不时就要亲自问询。
别说赵郢,就连芈姬都没有插上手。
但是,随着婚期临近,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也正式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就是,要不要召回长公子扶苏?
所有人,都暗中瞩目。
但没人敢提。
芈姬倒是私下里找赵郢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但都被赵郢找话题岔开了,后来芈姬就很识趣地没再提这方面的话题。只是跟着忙前忙后地准备儿子的婚事,好像已经彻底放下了心思。
但赵郢知道这位阿媪心里藏着心思,但也没也有办法,这种事真的实在是太敏感,他也无能为力。
成亲日子就这一样一天天临近。
外面依然没有听到丝毫长公子扶苏即将返回咸阳的消息,不少人,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长公子府的目光也不知不觉间有了些异样。
很明显,得宠的是这位皇长孙。
而长公子扶苏,已经彻底的没机会了!
这几天,胡亥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连因为子婴忽然发神经跑去上值给他带来的小烦心都扔一边去了,因为这个,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份丰厚的贺礼,到赵郢那里祝贺了一番。
“嫂夫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郢儿成亲,是我们家的大事,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快开口……”
胡亥做足了一个长辈的派头,自然是又赢得了一片喝彩声,连始皇帝听到之后,都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至于赵郢,他就笑眯眯地看着,一边说着叔叔太客气了,一边毫不犹豫地让人把礼物收下。
胡亥算是带了个好头。
有这位十八叔的珠玉在前,这些叔叔和姑姑们谁好意思在一旁干看着?
礼物多寡且不说,人总得到。
所以,这几天,长公子府倒是空前的热闹。
门前车水马龙。
不是这几个叔叔来了,就是那几个姑姑到了,算是宾客盈门,多了几分新婚将要到来的喜庆色彩。这种迎来送往,说说笑笑的忙碌,总算是把芈姬暂时从扶苏无法从上郡回来参加儿子婚礼的失落情绪中拉了回来。
也让赵郢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赵郢这边紧锣密鼓,准备着婚事的时候,大秦说书郎的工作也终于走上了正轨,墨家学徒与儒家学徒,分头行动,并按照张良制定的计划,十人一队,相互呼应,稳步推进。
加上朝廷,对当地官府严厉至极的追责制度,除了偶尔经历了几次小团伙山匪盗徒的袭击之外,再也没有遭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然,那些刚出来找死的,都如愿以偿地死了。
邯郸郡。
一直闭门谢客,在家读书的李左车,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原本,李左车还只是有些无奈,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后面三位人的身上,尤其是中间那位面色白皙的中年人身上的时候,却不由目光一凝,眼中有了几分微不可查的震撼。
虽然经过了乔装打扮,但他昔日曾随着父兄跟随在赵王身边,哪里会认不出这位虽然佯作镇定,但眼神中透着疲惫和不安的中年人,就是昔日意气风发的赵公子歇。
赵歇!
这个时候,他竟然敢返回邯郸。
一旦走漏风声,让朝廷的人知道,赵歇逃到了自己这里,这里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这群人,还真是不怕死啊。
想到这里,他目光忍不住又扫视了一眼紧跟在赵歇身边的陈余和张耳。
这定然是这两个蠢货的好主意!
他对这两个人,向来有些看不上,这两个人身上赌徒的色彩太重了,非君子所为。
但两个人,能深入虎穴,把赵歇从咸阳安然地带回来,也算是一种本事。身为赵臣,自然没有斥责的理由。
甚至得赞一声,义士!
但道义归道义,危险归危险啊——
但好在赵歇没有想要表露身份的意思,随着前来的一群人,包括赵顿在内,都非常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丝毫想要介绍这位昔日赵公子身份的意思,就像是带了一位不相干的随从,进了门也没说话,就默默地在一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
但李左车知道,这其实也是在向自己传递一种态度。
没有折腾的意思,但需要大家的支持和掩护。
是赵歇的意思,估计也是所有人的意思。
很显然,这些人,是对自己前几次的抗秦行动中的表现有所不满,所以,今天特意把这位昔日的赵公子歇带了过来,要给自己加压。
李左车不由心中苦笑。
愚不可及!
始皇帝不死,这种行为,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但也无可奈何,除非自己肯抛弃李家数代人经营来的名声,破釜沉舟,与这些赵皇室和这些赵国贵族彻底决裂,否则无计可施。
好在,他们也还知道深浅,没有直接摊牌,多少还有点腾挪的余地。
“诸君今日所为何事……”
李左车目光微不可查地在坐在最后的赵歇脸上轻轻扫过,把目光落在坐在前面的庞琦和赵顿身上。
“儒墨两家,都成了大秦的走狗,如今正以大秦说书郎的身份,在民间推广宣传《铸军魂》……”
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这些赵国贵族,李左车不由苦笑。
“为之奈何——”
所有人,顿时哑然。
对啊,为之奈何啊!
再用上次对付乡老的那一套,肯定是不灵了,墨家学徒和儒家学徒都不是好相与的,等闲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动静一大,就算是官府有人遮掩,也遮掩不住。
到时候那才是弄巧成拙。
“挡不住的,这是大势——”
说到这里,李左车叹了口气。
“其实,从《铸军魂》这个想法一出现开始,我们就挡不住了,那位皇长孙有点了不得的啊……”
李左车目光幽幽,语气有些莫名。
“以前,始皇帝乍得天下,君临四海,目空一切,眼中只有江山,只有千秋大业,但目光很少关注这天下的百姓。
他崇尚武力,以武力统帅天下,以严刑峻法治理百姓。
在他的眼中,百姓就是随意摆弄的奴隶,朕给你们天地,给你们规矩,你们只要听朕的,老老实实耕种,老老实实生娃,老老实实纳税服役就好了。
至于,其他,不要妄想,不要妄做,否则,动辄得咎。
所以,他的许多措施,虽然惠民,但民不感恩,反而心怀愤恚。我们还有一丝机会,但这份《铸军魂》……”
李左车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里的所有人。
“若是诸位依然信我,我的意见就是,回家等,静观其变!”
所有人,面面相觑。
终于,庞琦忍不住补了一句。
“那推恩令怎么办,大家都快拖延不动了……”
李左车默然良久。
“实行吧——此时实行,恩义尚在,若再拖延,恐怕就真要人心离散,反目成仇了,这是阳谋……”
所有人:……
……
听李左车也这么说,大家算是彻底的放弃了念想。
李左车说的没错,再拖延下去,别说保持家族的实力了,不反目成仇都得算是好的,财富迷人眼,谁不愿意攥在自己的手中。
不过,李左车说的也对。
即便是分了,那也是一家人!
只要恩义尚在,就能共御外敌。
反正,目前也只能这么想了。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还有比说书郎更猛的,那就是朝廷又开始往各地发放新书了,向年轻人,几乎是免费发放。
虽然,主要是律法、农桑、医卜星象这些,但让他们为之色变。
如果说,说书郎和铸军魂只是在与他们争夺老百姓的民心,那这些书,则是在与他们争夺未来的生存空间。
若是无法制止,又不思改变,十年之后,天下各地贵族,将被大秦朝廷彻底边缘化。
但如何制止?
上一次,全部收购书籍,已经让地方上很多年轻人,对他们极为抵触,若是再故技重施……
好吧,就别说,官府里面那些人还敢不敢,也别说,那些年轻人是不是抵触了。
而是,这些书到底还有多少!
一模一样的材质,一模一样的字迹。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书籍是怎么来的,但很明显,这些书籍绝不是用手抄写的,一定有一个可以大规模生产的手段。
若是真的可以大规模生产,自己这些家族,又能有多少人力财力全部吃下?
不仅仅是邯郸,不仅仅是赵国,所有山东六国的贵族们,几乎都先后遇到了同样的烦恼。
会稽郡。
项羽啪地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
“叔父,干脆反了吧——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人心就要归秦了……”
项梁沉吟良久,才缓缓道。
“我前几日,曾请高人夜观天象,帝星有动荡之召——稍安勿躁,再等一等,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大秦铁骑……”
项羽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
“我去山中与人打猎……”
看着项羽转身出去的背影,项梁默然不语,他刚才没有说的是,他但是也曾请那位高人偷偷观察过自家这位侄子身上的气象。
昔日已经开始氤氲的王气,竟然忽然开始黯淡,甚至隐隐已经有溢散的迹象了。
所以,这天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从咸阳刚刚运送到会稽的这一批崭新的书籍,项梁目光闪动,百思不得其解。
沛县。
县令贵宾,吕公府上。
看着再次醉酒,躺在自家客房呼呼大睡的新女婿刘季,吕公眉毛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位女婿的面相虽然依然极为尊贵,但竟然已经没有了先前那令人不可逼视的高贵气象……
他眸光转动,看看呼呼大睡,一无所觉的刘季,再看看依然和老伴在一起说着知心话的女儿吕雉,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莫不是因为自家的缘故,折了这位刘季的福祉?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转身出去串门了。
反正,不管是不是,打死都不能承认。
……
当然,烦恼是他们的,这个时候的赵郢,却是春风得意,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一场人生盛事。
成亲!
活了两辈子了,第一次娶媳妇,要说不激动,那肯定是假的,更何况,要娶的,还是一位国色天香,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大家闺秀。
武成侯王翦的亲孙女,通武侯王贲的亲闺女!
而自己,也即将在这个距离后世两千多年的时代,真正的扎下根来,甚至拥有自己的血脉,成为自己在这个时代曾经活过的证据。
一想到这个,他就激动,这几天,脸上的喜色掩盖都掩盖不住。
导致,有点得意忘形,竟然喜滋滋地跑去李姝那里,想要跟他分享自己即将成亲的喜悦,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结果就是,那位原本就冷冰冰傲娇无比的李家姑娘,更冷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女王气息。
简直——
啧,有那么一瞬间,赵郢都想趁机调教调教她……
不过,一想到自己都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赶紧又驱散了心中这个邪恶的想法。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李姝虽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越发冰冷了,但家里居住的那位女神棍,这几天却越发熟络起来,也越发没了边界感。
有事没事地就围着自己转,一边转悠,还一边眉目顾盼地看着自己笑。
黏在身边,赶都赶不走。
这就很过分啊!
我都是快要成新郎的人了啊,这不是考验干部嘛……
成亲在即,要是闹出点什么绯闻,传到王家耳朵里去,总归是有些不好,所以,赵郢决定不管许负是不是存心在搞事情,这几天都要守住底线,尽量不去招惹这位摸不清底细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