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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回到自己的小院,立在窗前,头上是皎洁的明月。月色如水,周遭安静的只能听见微风吹动海棠叶子的声音。
自己的老爹为什么放心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考验自己亦或是另有用意?单纯的把天波府和御史府拉进来,真的能破局吗?种种思绪萦绕在杨炯的脑袋,让他毫无睡意。
皇帝对左相府下手,无非就是忌惮杨文和在文官中的声望。要知道,大华王朝,三分之一的官员都是老头子一手提拔上来的,在朝堂上天然形成了杨党。
若不是皇帝一心谋划征讨西夏,可能早就对左相府动手了。纵使如此,近年来右相换成了老爹的死对头王宗晖,御史大夫换成了荥阳郑氏郑骋臣。这一系列动作,敲打意味明显。
难道皇帝真的有意让左相府娶大公主?
娶了大公主的结果,台谏定会发难,理由无非就左相府沽名钓誉,为求贤名,强取大公主,坏了人大公主的一身仁义之名。若只是弹劾,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但如果武勋中的天波府因此被推向了右相一边,那可算是平白无故的给左相府树了个敌人,这难道是官家想要看到的结果?
自杨家大郎杨昭死后,大公主李淑就没有和天波府有过什么往来。要知道,天波府手握禁军十二卫中的神策卫和神符卫二军兵权,全大华只此一家,在军中可谓名声煊赫。
对于天波府而言,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求娶大公主李淑。原因无它,只要大公主一直不嫁,他们天波府的贤名就一直在,这是想用大公主的名声来为杨家铸造一本时刻提醒官家天波府忠勇的备忘录。
坊间传言,天波府最小的儿子杨朗一直想要求娶大公主,弟弟娶嫂子,真可谓奇葩。
杨炯嗤笑:“天波府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果天波府老二杨朗真的娶了大公主李淑,那天波府必将三代荣宠无忧。试想一下,如果不是皇帝对杨家铜盘重肉,恩宠备至,会在杨家老大杨昭死后不顾礼法将大公主嫁给杨老二?
皇帝必然不会如此做,但从天波府近期的所作所为来看,未必没有逼迫皇帝的意思。
思虑至此,杨炯终于理清了思路。
一旦自己娶了大公主,官家既可以敲打天波府等一众武勋,又可以助右相王宗晖在朝揽权,同时挑动文武对立,相互制衡。
皇帝这手笔真可谓一石三鸟,不得不令人叹服。
第二日一早,杨炯早早起床,梳洗过后,到正厅陪父母吃早饭。
杨炯进入正厅问安,见面前站立一美妇人,记忆中这就是自己的母亲,陈郡谢氏女谢南。
杨炯定睛打量这一世的娘亲,鹅蛋脸,浅施粉黛,眉若远山,一颦一笑间无不彰显世家小姐的风姿。
“傻愣着干嘛?快坐下吃饭,一会你爹该上朝了。”说着把一碗小米粥放在桌前。
“好的,娘亲”杨炯没有多说,而是静静地坐下吃饭。
言多必失,知子莫若母,杨炯真怕漏出什么破绽被这个聪明的女人看出端倪。
“可想好怎么做了?”杨文和放下筷子问道。
“爹,我想从郑秋和杨朗下手,毕竟同辈之间即使闹出什么来也有转寰的余地。郑秋是御史府的掌上明珠,要折断御史大夫这把刀,就要先按住它的刀柄,而他女儿郑秋就是这个刀柄。”杨炯见自己的老爹没说话,接着道。
“至于天波府,最好的入手点就是杨朗,杨朗为人跋扈,易怒且无智,只要放出些口风,想来他自会找我生事。”
杨文和点头表示认可,出言提醒道:“今日郑秋会去半山书院,天波府的事你先不用管,我会有安排。郑秋那边你要注意分寸,现在还不知道她与太子是何关系,不能做得太过分。”
杨炯认真听着老头子的叮嘱。想来昨日老头子也是有了计较,不然也不会这么放心让自己去处理此事。
今早一问,大概也是起了考较的心思,至于驳回了自己天波府的提议,大概是自己有什么还没有考虑周全,对此杨炯也不去深究。
“好的爹,孩儿谨记。”
正事谈完,饭桌上就没了话语。
杨文和吃完早饭后起身准备上朝,自己的娘亲却只是吩咐下人帮老爹着装、准备车马,并没有和老头子一起去内堂。
“我儿可是好些了?”美妇人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剥好的鸡蛋放进杨炯的碗里。
“劳娘亲牵挂,已经好多了。”
“莫怪你爹狠心,他也是被你气急了”美妇人叹了一口气,宽慰出声。
“你可还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和户部侍郎家的小子打架,给人家差点打死,就这样你爹都没舍得打你,你要记得你爹的好,莫要心生嫌隙。”美妇人看着杨炯的眼睛语重心长道。
“孩儿自是不会怪爹,不过孩儿记得好像是和大理寺卿的儿子打架,因为这事娘亲还禁足我一个多月呢。”
谢南盯着杨炯看了一会,突然笑道:“是嘛?娘亲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太好了。”
“怎么会?娘亲在孩儿心里一直都是最美的。”
“你呀,就会说好听的哄我”谢南说着用手指轻轻的戳了杨炯的额头一下。
杨炯认真的看着自己这个娘亲的眼睛,认真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以前是孩儿不懂事,让娘操心了。”
谢南沉默一阵,随后笑道:“嗯,我的孩儿是真的长大了,以后要多听你父亲的话,莫要再任性了。”
“孩儿全听娘亲吩咐”杨炯说着憨憨一笑。
“你呀,小时候要是这么听娘的话就不会从树上掉下来了,当时你手臂上全是血,真是把娘亲吓坏了。”
杨炯也跟着笑了起来,把右手手臂露出来,赫然是一道长约5厘米的伤疤,一看就是被什么刮伤所致。
“小时候淘气,害娘亲担心,还好脸没被划伤,不然就很难娶到漂亮姑娘喽!”
“没个正形!”谢南笑骂出声,说着用手轻轻拍了杨炯的手臂一下,眼神中满是嗔怪。
杨炯不好意思的笑笑,静静地把饭吃完。谢南也没有多说,只是偶尔会给杨炯夹一些咸菜。期间夹杂着一些杨炯不爱吃的菜肴,杨炯对上谢南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只得一脸苦相的吃下。
不多时,迎门走进一个身着青绿色紧身衣的女子。女子高挑冷艳,梳着高高的马尾,一双剑眉尽显英气。
“以后文竹跟着你,堂堂左相府公子,被一个女人打得鼻青脸肿,成何体统!”
谢文竹。
娘亲收养的孤儿,多年前关中大旱,赤地千里。娘亲省亲反家时,一个小姑娘赤着脚一直跟在相府车队的后面。起初给了些吃食,小姑娘只是摇头。娘亲想要让人把她送到最近的州府,她还是摇头。
谢南当时没说话,吩咐下人不要管她,想跟就让她跟着。之所以不收留她是因为小姑娘看着已经七八岁的年纪,如此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别有所图。
说来这姑娘也是执拗性子,跟着相府车驾走了四天三夜,最后饥寒交迫,晕倒在了路旁。
后来据说是她爷爷临死前告诉她,想活命就跟着这个妇人,这些都是她被带来相府自己说的,至于她的父母姓什名谁,爷爷是怎么死的,原主都没有问。只知道后来,母亲让人教她习武,偶尔会出现在母亲身旁,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到人,就是在原主的记忆中也不甚了解。
杨炯看了一眼文竹,点点头没说话。谢南也没再说什么,招呼了一声就回了内院。
“走吧。”
杨炯起身,率先朝门外走去,文竹点点头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