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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镇南侯竟忍不住地失声地喃喃着。
望着云知微的那张脸,他的眼神带着不可思议,带着几分惊恐,许久之后,却又是了然,眼神之中甚至多出了几分庆幸。
云知微真切地感知到了镇南侯的目光。
“侯爷?我这张脸,怎么了?”
玉如锦也察觉到了镇南侯的不对劲,“父亲,微微的确是有点本事的,不过,父亲您若是不愿意,那也……”
玉如锦话还没说完,镇南侯已缓过心神,“无事。”
他再眯着眸子,似在打量着云知微,眼底闪烁着说不出的情绪。
许久,他才道:“你说你能替我缓解我身上的病症?”
云知微颔首,“不错。”
“好,那就来吧,随本侯前来。”镇南侯说罢,迈开步伐,朝着一处过去。
云知微迅速跟了上去。
玉如锦不明所以,却也还是紧紧跟着。
云知微跟在镇南侯身后,抵达了内殿。
镇南侯落定于此,负手而立,“小丫头,你说你有能耐能替本侯缓解不舒服?”
他的声音之中有几分揶揄。
云知微认真道:“不错,还请侯爷躺下,容我为您诊治一番。”
镇南侯这次竟乖乖地应声靠躺了下来。
玉如锦在一旁,已然震惊地瞪大了眼。
整个上京,谁人不知道这镇南侯的硬脾气?
他脾性固执暴躁。
从来没人能说得动他!
侯爷这么多年身体一直不太好,玉如锦跟谢怀卫他们也已经想了诸多办法,请了诸多太医。
但是每一个都被镇南侯痛揍一顿赶跑了。
每一次,镇南侯都愤怒地吼着:“老子年轻,老当益壮!谁再敢请太医来,本侯打断他们的腿儿!”
暴躁如她,今日竟当真顺从云知微躺了下来了。
玉如锦瞪大了眼,满眼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云知微已是前去,替镇南侯号脉。
她的眼神逐渐地冷了下来。
“侯爷,可以脱去外袍跟上衣,让我看看吗?”
玉如锦的眼神顿时有些担忧。
可是镇南侯却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云知微,随后眼底生出了几分探究之色。
“好。”
他当真如云知微所言,脱下了外袍。
上衣解开,赫然露出了浑身的伤疤。
云知微一顿。
镇南侯戏谑道,“丫头,吓到了?”
云知微看着他身上的疤痕,摇了摇头,“不会的。”
镇南侯整个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浑身上下布满了嶙峋的疤痕。
镇南侯看着云知微那认真探究的眼神,颇为意外。
他以为,这丫头会害怕。
没成想,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眼底不觉生出了些许欣慰。
“你这丫头,倒是胆子大,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我这一身的伤疤吓跑。”
云知微看着那些疤痕,只觉肃然起敬。
她知道,镇南侯府,以性命守护着整个大夏。
镇南侯得此荣光,那是应该的。
云知微探查完毕,“侯爷每到夜晚或是阴雨天便会浑身疼痛,酸胀难耐,夜不能寐,甚至拿剑久了,也会筋脉刺痛?双腿也是每走几步就扯动着筋脉,疼痛难忍?”
镇南侯望着云知微的眼神,再有变化。
玉如锦瞬间激动了起来,“不错,微微,就是如此!你难道当真有法子?”
“嗯。”云知微点头,又从腰间取出了简易的针包。
“谢少夫人,侯爷,只要你们相信我,就好办。侯爷,还请您趴下,我要替您施针。”
镇南侯依旧盯着那张脸。
从之前的不敢置信,到现在,他端详着那张脸,却是发出了一声欣慰的长叹。
“好……那你就,试试吧。”
玉如锦再惊讶地扫向镇南侯。
只觉今日的镇南侯实在是反常!
镇南侯乃是为将之人,素来谨慎!
不论是吃穿用度,所有一切都要亲自经过他的手。
他之所以不愿意请太医,一是不愿意服老。
二则是担心有人对他的身体动手脚。
侯爷每一次都教导他们,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自己的后背,永远不能交给任何人。
可现在,镇南侯整个人靠在躺椅上,一阵放松。
却好似将整个身体全都交给了云知微一般!
玉如锦只觉震惊。
云知微则是沉下心神,仔细地替镇南侯施针治疗着。
镇南侯原本并没有对这个年轻的姑娘抱有任何期待,可是,随着她的几根银针以很奇怪的方式刺入,他竟当场感觉浑身舒爽了不少。
长年累月的病痛之下,他的后背早已经麻木了,可眼下,竟在云知微数根银针的刺激之下,有了些许感觉。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云知微施针终于完毕。
她也终于轻舒了口气,“侯爷,您忍着点,接下来可能有点疼。”
镇南侯哼道:“疼?我这辈子还不知道疼为何物。你可知道……当年我在沙场上杀敌的时候,被敌人一刀刺穿了身体,我都不觉得疼。”
声音才落,云知微豁然按住了他腿上的一根筋脉之处,朝着另外一侧狠狠地一掰。
镇南侯额上都溢出了冷汗,可他当真生生地忍了下来。
他趴着,只是继续跟云知微有一搭没一搭地絮絮叨叨着。
“我这身上啊,一共中过六十八刀,不过我命硬!每一次都活了下来,我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啊……那是……”
镇南侯的声音突然一阵哽咽,似是回忆起了从前的些许,他神色黯然。
“十九年前,那次是最严重的。本来也差点死掉,却是那个人救下了我的性命。只可惜……这之后他就再无踪迹了……”
镇南侯说完,突然侧过脑袋,探起头来,目光再看向云知微。
透过云知微好似在看些什么。
云知微只是全心沉浸在施针治疗之中,并未注意到镇南侯的视线。
每一根银针,无比精妙地落在了镇南侯的穴位上。
力道恰到好处,每一针都加以内力运行。
不知过了多久,云知微松开了手,“侯爷,您起身看看,看看可有舒服一点。”
镇南侯应声起来,走了几步。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发现,他的双腿竟然真的再没有疼了。
他身上的疼痛酸胀感,也全都消失了一大半。
这是他这几十年来,第一次难得的轻松。
他错愕地转过眼,“这……这……丫头,你这本事也实在是太厉害了。”
玉如锦原本都还提着一口气,眼下看镇南侯这般,神色彻底缓了下来。
“父亲,我就说,微微跟旁人是不同的吧。”谢少夫人往前,挽住了云知微的手。
她抬着头,与有荣焉。
镇南侯深深地望着云知微,笑。
“是啊,的确是与众不同……”
“有女如此,是整个大夏之福!你爹也定为你感到骄傲!”
爹?
想到云青苍那个软饭渣男,云知微不觉一声冷嗤。
她不着痕迹地收拾起了所有的东西,朝着镇南侯作揖。
“侯爷……晚辈保证,再治疗三次,您又可以继续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了。”
“哈哈哈!”侯爷再是忍不住,恣意地大笑了出声,他的眼角甚至都溢出了些许泪光,“几个算什么!老子我要杀几百几千个!谁敢来犯,就杀!”
他已将衣服整顿完毕。
他目光再紧紧地打量着云知微,许久眼神放缓了下来。
“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本侯也有所耳闻了。”
“微微是吗?看来我们挺有缘,你今日也帮了我。往后若是再有任何困难,你可随时来找我!”
云知微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原本给镇南侯治病也只是顺手而已,同时想套套近乎打听打听当年有关吕家的事情……
倒是没想到,竟有如此收获。
她张唇才想再问,却听镇南侯道:“只不过,你娘亲的事情,本侯也一无所知。微微,你还是不要多问了。”
云知微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这样吗?”
镇南侯眼神有几分复杂,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许久才大笑起,“好了,今日不提这些!
“如锦,还不带微微出去,外头客人应该也都来得差不多了。”
玉如锦这才应声,带着云知微离开了此处。
直等那玉如锦跟云知微离去,房间内的镇南侯,双足久久未曾挪动。
只是紧紧地看着云知微远去的方向,拳头越发地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