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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 第十三章 娇深

作者:尤四姐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11-24 20:52:00 来源:2mc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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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容与站在辇前颇觉棘手。

她醉得厉害,一通折腾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几个人围着肩舆束手无策。到了烟波楼门口,断没有放任不管由她去睡的道理。秀无奈去撼她,她翻个身,睡得越发沉。

“舅爷,你看……”秀愁眉苦脸,“这怎么好!竟是人事不知了似的!”

容与微错着牙沉吟,姑娘大了,小时候抱着背着都不碍,如今男女有别,就是长辈也要避忌。可要是不管,他知道缘由倒罢了,老夫人女则上严厉,只怕嘴上不说,心里要闹别扭。

他颓然一叹,这事是他惹出来的,善后自然也是他的责任。他过去掀帘子,她睡得两颊泛红,足意儿的样子像只猫。他蹲着身子探进去,辇里空间狭小,合苏的香气萦萦回旋在鼻尖,嗅着那味道,有一瞬居然失神。

她吧唧两下嘴,他失笑。凑近了看她,眉眼间恍惚还有小时候的影子,只是两腮不再肥嘟嘟的,缺乏眼下时兴的珠圆玉润,却另有一种玲珑细致的宜人。

他小心翼翼把手伸到她脖颈下,托起来一些,轻盈得不费吹灰之力。

她绵软靠在他臂弯,秀眉画目,皎皎如明月。他生怕闹醒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巡视,却是没来由地胸口砰然一撞。他惊愕莫名,仓促别过脸,脑子仿佛被重重碾压过,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他蹙眉暗忖,自己的外甥女有什么可慌的,当真是愈发回去了!

他咬着牙伏身去挽她腿弯,才想抱起来,耳畔柔柔的声音说:“舅舅,暖儿自己走。”

他一怔,转脸去看她。她的手搭在他肩头,微侧着脸,红晕从面颊蔓延至胸前。眼睛闪烁着瞥他,迅速又调开去。

布暖这里险些紧张得厥过去,一睁眼自己半躺在舅舅怀里,还有什么比这更叫她吃惊的?她是好人家的闺女,临出门阿耶还一再教导。现在是酒后无德,舅舅再亲总是男人,和男人这样贴近是犯了大忌的。

她无所适从,勉强笑了笑:“真是失礼,没想到睡得这样熟,叫舅舅操心了。”

容与沙场上运筹帷幄,自有一套四两拨千斤的看家本事。只一眨眼,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持着收回手,退后一步直起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缓声道:“亏你醒得及时,倒省了我的力气。快些下辇吧!风口上吹久了要闹头疼的,还是回房里歇着好。”

布暖忙从里面钻出来,抬头一看,人真不少!除了自己的贴身伺候,还有容与的四个近侍。

她尴尬咳嗽一声,福身道:“舅舅恕罪,暖儿告退了。”

容与点点头,看着她故作镇定地踅身往烟波楼里去,高昂着头,挺直了脊梁,肩膀却微耷拉。

他打发侍从把辇抬回门上,自己顺着台阶朝醉襟湖边去,边走边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到底是哪里不对?莫非是近来太忙,忙昏了头?他揉揉太阳穴,看来是该好好歇一歇了,他多久没睡囫囵觉了?十天?还是半个月?大抵就是因为过于劳累,才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错觉。

烟波楼里的布暖也正懊恼,她的娘子脾气发作了,瘫在胡榻上打滚,边滚边抱怨:“你们怎么不叫醒我?这下可好,我脸都丢尽了,活不成了!”

玉炉在边上嘟囔:“怎么没叫你,是你自己睡死过去了,还怨怪别人!”

秀和香侬左右坐了来按她,好言宽慰着:“没什么,自己嫡亲的舅舅还笑话你不成?这么点事就要死要活的,传出去岂不磕碜死了!舅爷也没有恼你的意思,你放宽心吧!”

布暖鼻子发酸,她不敢想象,那双深邃的眼里浮起鄙夷时有多叫人生不如死!她在意别人的看法,尤其是舅舅。她想给舅舅留个好印象,可一见面就弄成了这样,她简直羞惭得无地自容。

要怎么补救?她趿上高头履下了胡榻:“我去给舅舅负荆请罪,请他责罚我。”

玉炉抱住了她道,“你安生些吧!舅爷回竹枝馆去了,你还想闯上湖心亭惹他恼火?”

布暖一时像霜打的茄子,挪到席垫上长吁短叹,指甲无意识抠着几面,尖锐刺耳的声响搅得人槽牙发酸。

玉炉捂起了耳朵,挨过去说:“你要赔罪还是等舅爷上了岸再说吧,今晚有团圆饭,还怕遇不上吗?”说着话锋一转,叉腰道,“你的确该向舅爷请罪,诋毁长辈该罚你闭门思过!”

布暖脸上一片茫然:“我什么时候诋毁过舅舅?”

玉炉磨牙狞笑:“没有吗?倒三角眼大麻子,饭量大嗓门粗,这是你说的吧?害我在门上都没敢正眼瞧他,早知道就不该信你的话!”

布暖噎了一下,如花美人给中伤成了那副模样,她心虚、她愧怍、她良心不安。她缩得更矮:“不打自招没什么意思,这个就算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嘛!”

香侬和秀相视一笑:“玉炉快作罢吧,少看一眼也不会掉块肉。长安多俊杰,舅爷和蓝将军都是人中龙凤,武将尚且如此,文官不知是怎么样的呢!”

玉炉哂笑:“你真当朝廷是洛阳花市么?这等样貌万中无一的,那些举着笏板的穷措大未必比得过去!”

秀看着玉炉摇头,转脸对布暖笑道:“往后仔细些,这丫头有个花痴的病根儿,少派她往舅爷跟前去,别做出什么跌份子的事来叫大家扫脸。”

几个人哄笑起来了,因正是午后,又是春困要犯的时候,调侃几句就摇着扇子各寻各的睡处去了。

席垫是才擦过的,踩在上面一片冰凉,隐约还混杂着丁香的味道。秀总是这样,最精细的地方花上最大的心思。她会把塔子泡在水里发开,用绡纱一点点滤去残渣,拿巾帕泡半个时辰,然后反复擦拭,只为香气能长久些。

她光着脚慢慢地踱,西窗开了半扇,隐隐有风回旋。这样的节令已经生了暑意,屋子里的熏香吹散了,仍旧是气短胸闷的。索性把一溜槛窗都支起来,透过两扇窗扉的间隙看头顶上窄窄的一道天——

穹窿高深,云层浅薄,她定定看着那片蔚蓝,神思要被吸附进去似的。

窗台很低,差不多到齐腰处。她翻转过来仰望,脑子里渐次浮现出好些东西,阿耶阿娘、家里南墙根下的白木槿、画了一半的山水图,然后还有舅舅那双看似淡漠却暗流激荡的眼睛……

她回身朝醉襟湖上看,竹枝馆依旧掩映在碧波微澜中,静谧悠远,像在世界的另一端。

怏怏退回胡榻上,头上簪子步摇拔下来随手扔开,抱着玉枕翻来覆去地烙饼,睡意全无。床上铺着薄薄的褥子,之前睡得好好的,现在却觉得硬床板硌得她骨头疼。索性翻身坐起来,心里七上八下,横竖睡不着,不如去瞧瞧蓝笙的红药园子。

换了条隐花裙,随意搭上藕丝半臂,到铜镜前抿好头,挑了双平头小花履套上便出门往湖边去。

醉襟湖边杨柳正绿,枝条在湖风里微摆,层层叠叠如华盖。树下是个纳凉好去处,走近了看,一簇茂盛绽放的红药旁放着伺候花草用的家伙什,铲子木桶一应俱全。

布暖轻轻地笑,蓝笙在这片红药上倒是用了大心思,每一朵花,每一茎绿,长势喜人!只是奇怪,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养出来的美丽,竟用来装点别人的园子,叫她想不明白。

不过不明白是次要,并不影响她赏玩的心情。她打了桶水来,用手掬着往根须上浇。以前读书,书上说红药忌涝,她也不敢给它们浇太多水,怕万一把花弄死了,不好向人家云麾将军交代。

这片园子拿竹篱笆圈着,说小也不小。绿叶托着红花,花开得浓时,枝丫抵着枝丫,浓密到几乎连地面都看不见。花树有了些年头,躯干长得比她手腕子还粗。蹲下来细数,其实统共不过十来棵,顶上茂盛了,叫人拿捏不准底下的情况。

她浇水松土忙得欢实,也忘了之前的心事重重。鼻尖上浸出了汗,抽出帕子掖了掖,不经意抬头,恰逢醉襟湖上的容与站在桅杆下,正朝这里张望。

她唬了一跳,担心自己卷着袖子的样儿惹得舅舅不快,慌忙背过身放下了,隔着宽阔的湖面遥遥给容与行礼。

舅舅无处不在!她垂头丧气地低喃:“莫非是天要亡我吗!”

不安地绞着手指,脚尖一下下挫地,很快挫出个小小的土坑来。布暖怯怯地觑,水榭上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她的鼻子眼睛霎时揉到了一起。要过去挨训吗?大约要新账老账一块儿算了,少不得要论一论“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她慢吞吞朝弥济桥上挪,以前在洛阳受阿耶训斥还有母亲维护,如今客居在这里,除了硬着头皮顶风,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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