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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轰鸣的机舱里,窗外一片漆黑,王雨欣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右手。
宽大的机舱里只有零星几人,驾驶员在我们前方,淹没在无数色彩斑斓的仪表中。
我,王雨欣,老贾,张铁牛,两个飞行员,一个舱门绞车手,是这个机舱里所有的活物。首长调派我们前往重庆联络那里失联的几支队伍并观察该区域情况。
“他们发出的最后消息是,无线电全部损毁,请求派出直升机接走几位重要人员。”那个给我们领路的参谋这样说“别的地方调不出人,排不出飞机。经过上级讨论,首长派出你们去观察一下情况,不做深入调查,就是去那在天上看一眼。”
“我们也是没办法,派不出人,上级已经下达了撤离命令,你们在结束观测后就直接飞往天津,直升机的油料够用。”军官向我们敬礼,然后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我们只能带上老贾,张铁牛,跟着三个机组踏上了那个略显单薄的直升机。
那个沉稳笔挺的中年人是机长,他叫赵先,是南航通航和海岸搜救队的资深飞行员,而其他两个机组没太在意,也没记住。
聊天得知,赵机长水平很高,他驾驶西科斯基S-92已经十五年了,飞行时数四千五百多小时,这架直升机在他的操纵下又如一辆缓缓行驶的汽车,平稳舒适。直升机飞越了黑暗无光的汴梁市区,转向正南方向加速直飞而去。我不愿再次望向那个令人伤心的城市,葬送了数千空降兵的死亡之城。
我和赵先机长又聊了会,这期间没人说话,坐在我身边的那个女绞车手正在把一块军用巧克力塞进嘴里,然后皱着眉头咽下去。
“这玩意还不如我的鞋垫好吃。”她把包装纸甩在一边,抱怨道。
“这么说,你吃过鞋垫?”赵先在无线电里打趣道。
“说说罢了。”她撇了撇嘴,把身子缩在大衣里打起盹来。
清晨的天空开始缓缓升温,一缕艳丽的橘色划过蓝色的地平线,刺穿云层,一点点点燃了整个深沉的天空。
这架西科斯基的最大航程是1090公里,但远远不够飞到武汉并折返,为此他们还拆掉了几排座位,在机舱里安上了几排油箱,据说把航程又加大到了一千五百公里。再加上空中加油,就足够往返距离了。
重庆,是最早爆发丧尸的地方,美丽的山城,整个市区中的部队与上级失联了,我得知的只有队伍在那边打成一团乱麻,机场已经被破坏,所有交通要道也被切断,整个渝中半岛被完全封锁,渝北地区也先后遭难,具体其他细节我也不得而知了。
从一些地区上空略过时仍然能看到下方零星或成片的灯火,就像孤独的宇航员在凝视地球,看着近在咫尺的家园,让人充满遐想。
天亮了,机舱也被金色点燃了,散乱的碎金洒进机舱照在我们身上,脸上,扫去了袭来的睡意。
“一个小时到渝中,现在进重庆市区了。”机长通报。
这天天气不错,大年初五,朔风强劲,阳光充足,脚下的大地沉睡一晚后再次焕发出生机,我们蜷缩在机舱里,抱着枪,盯着对方的眼睛。
“我叫嘉琳,你好,解放军同志。”身旁的女绞车手同我握了握手,然后继续蜷缩在大衣里,娇小的身形裹在肥大的作训服大衣里显得楚楚动人,白净的脸颊被冻得通红,此时仍在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我看到了长江,那是条绝美的绸带,盘系在黄土大地上,在下方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长江波涛滚滚,狂风卷起巨浪,把那些大块的土黄色岩石摔碎在岸边的防波堤上,化为尘雾和粉末。
机长压低了高度,开始贴着江面飞行,直升机颠簸的厉害,此时的我们已经睡意全无,都贴在窗玻璃上,死死的打量着下方的一切事物。
“机长,现在市区里转一圈,我们在搜寻一下信号。”王雨欣对赵先说。
“好,真不知道你们来着鬼地方干啥…”
赵先答应着开始转向,平稳的略过大楼和山峰,同时尽量减缓速度,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地面情况。
直升机开始深入市区,一片狼藉的景象开始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大街上四处可见的行尸走肉,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弹坑和灰烬默默的诉说着这里曾经的遭遇。
我们从市区西北方贴近,沿着嘉陵江向南从磁器口上方略过,在几个城区人口密集区盘旋观察,沙坪坝与石桥铺已经炸成一片焦土,大坪区也是一样的景致,这里的地标建筑解放碑已经被炮火炸断,裂成几块摔在地上,包围在四周向天上仰望的尸群里。
“高立杰?看那个。”赵先突然喊了我一声,我下意识的向前观望,穿越风挡玻璃,我看到了被炸断的跨江大桥,被尸体铺满的江堤,三个桥墩上早已空无一物,宏伟的长江大桥被从中一分为二,桥面上还能看到无数的尸体和凝结了不知有多少层污血,已经发黑发紫的路面,几辆军卡车停在桥头一动不动。
江面上,翻转倒扣的船只四下可见,奔腾的江水冲击着漂泊的船只,朔风在楼宇间哗哗作响,此时的江水里不时有丧尸从冲天巨浪里冒出头来,然后被一下拍回去,甩在岸边的江堤上,把浪里隐藏的丧尸拍的稀碎,喷出大片的鲜红。
“那个军舰上好像还有人。”王雨欣拿着望远镜突然说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艘灰白色的军舰,具体型号我也不懂,但看起来是老型号,有很多锈迹,隐约的看到甲板上有人在走动,来往交谈。
“在近一点,飞过去看看。”王雨欣说道
“从栋三五方向接近的直升机,请立刻表明身份,停止前进,你已进入我防空火力打击范围内…”
“快回答他们啊,一会被打下来就不好玩了。”副机长焦躁不安的说。
用望远镜再次看去,这是一艘普通的护卫舰,舷号是167,我对海军舰艇了解不多,只能看个大概,上面武器装备完整,但我没看到应该悬挂起来的国旗和海军军旗。
“等下”我握住了王雨欣要抓电台的手,说“先别慌。”
“怎么?”
“这都几点了,还不升旗,国旗没升就算了,怎么什么旗帜也不升起来?什么意思?”我提出来疑惑
“那又怎么样,他们有防空导弹,就这个破飞机能跑出去他们的射程?”老贾在后面慢悠悠的说了句。
我当下无言,王雨欣用电台呼叫了舷号167的护卫舰,询问他们是否有幸存者和需要上报的情况。
“哼。”听完王雨欣的话,有个人在那头轻轻哼了一声“都死了。”
然后,我清晰的看到从军舰上飞来了一串白色的光柱,不,那是飞舞的高机子弹!子弹打在机体上发出巨大的金属碰撞声,我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意思?我们的军舰开枪打我们?
“他们开火了!趴下!王雨欣一把把我拽在地上,老贾也立刻一下躺在地上,躲过了从头顶飞过的子弹。那些飞舞的有如麻雀似的东西呼啸着飞向我们,打穿薄薄的舱门,光线马上就射了进来。
“有人受伤吗?”我大喊着问,我不确定这一轮子弹有没有打中人。
对方的第一轮射击总能发出吓死人的威力,我感到子弹从头顶上方几公分的地方略过带起的气浪,打碎的窗玻璃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头盔上。
汗水从我头上滚下来,流过眼睛和鼻翼,滑进嘴巴里,在几分钟前我还冷的牙齿打颤,此时的我已经大汗淋漓,或者是命悬一线。
机长马上操纵直升机大角度转向,试图离开机枪的射击范围,直升机左摇右摆,把里面的我们摔得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