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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一世,远了多少距离
第四章 这一世,远了多少距离
敝塞的小乡村里面,多的是沙石黄土交相重叠的道路。这些连野草都不愿意触碰的地方,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这个无人理睬的乡村里,那一抹无奈的贫穷与落后。
贫瘠的土地上方,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地方,就是驻扎在村子最西面,一处破旧的车站。
说是车站,但是许浮生心里面十分的清楚,其实是三堵颓坯的红砖墙上面,加由几片生锈的铁皮片拼凑而成。
因为经受不住狂风骤雨的洗礼,西侧的一堵围墙早就已经坍塌,深秋的寒风夹杂着枯黄的落叶,从巨大的裂缝当中随风潜入,铺满一地。许浮生站在通往车站的一处石桥边缘,透过橡胶鞋底感受着黑色沙石轻微的触感,那一双如同飞刀般的利眉,不自觉的向上跳了跳。
在这一座灰色的石桥落成之前,小村子与西边那一座垂暮的车站,因为长灵河切断的缘故,是处于隔绝状态的。
以前白发还未爬满头顶的老村长,总是拿着他那一根祖传的烟杆,落寞的坐在断崖边上,不停的唏嘘感叹,不明白温和了一辈子的长灵河,为什么在这里,这样关键的地方,那温驯的脾气,怎么变得像林间豪猪那样的暴虐。
因为地层断裂,路途被阻隔的缘故,村里面的人去往县城方向,总是要朝着东边走,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跋涉之后,才能在另一个村子里面,坐上通往县城的大巴。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辈子都渴望,村子里面能有更多的人,能够去外面看看风景的老村长来说,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啊!所以,对于能留在小村子里面的许俊秀,大家是包容的,更是感激的。
那么对于建好了这座石桥的陈老呢?
老村长跑断腿,也不见踪影的石桥,在这个古古怪怪的中年人到来之后,便拔地而起。
对于这个能让学生去县城读书,村名去外边务工,连通两个世界的男人,老村长当时只是梗咽了一句,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但许浮生知道,这一位脸上布满沧桑的老人,那几滴浑浊的眼泪,到底有多么的沉重。
或许旁人不知道,但是曾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许浮生一定懂得,有一种苦到说不出口,是真的苦。
又或许是因为这些苦痛的累积,老村长才会将这个早已经查不到名字的小村子,定名为飞跃桥吧。
许浮生拍打着石桥的护栏,慢慢的走着,听着崖底长灵河哗啦流淌的水声,眯着上弦月般的双眼,默默地想着:
从桥的这头走到那头,到底经过了几代人的攀爬挣扎?
自己这一辈子,又能够与上一世远些距离?
这些问题,没人能告诉许浮生答案。又或许,现在背着大包,执着前行的许浮生,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来告诉自己答案。
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在路上。
等许浮生到达铺满落叶,衰老颓坯的车站附近的时候,已经有一名穿着破洞牛仔服装,留着披肩长发的青年男子,抽着劣质的香烟,蹲在老槐树下面等待了。
这三个小混混,许浮生认识,都是邻近村子里面游手好闲之辈,往常都难得见上一面,但是自从石桥修建完成之后,便开始一窝蜂的涌了过来,丝毫没有一点喧宾夺主的想法。这一种从骨子里面就渗透着劣根性的小混混,许浮生上辈子没少见,自然便是懂得小鬼难缠的道理,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之后,便转身走进了已经破败的车站当中。
此时坐在枯草堆上的许浮生,只是静静的看着,从碎石沙砾的道路上面,慢慢驶过来的一辆淡黄色的小巴。这一个被铁皮牢牢包裹住的怪兽,就是许浮生等待许久的目标了,也是敝塞小村落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
改善了道路的天堑之后,从小山村通往小镇的滚石小道上面,也终于是迎来了第一辆久经岁月煎弥的小巴。
虽然小巴属于已经被淘汰了的残次品,虽然小巴一天只有一班,虽然现在停在槐树下面的小巴连车站都不愿意进入,但是对于每天清早都蹲在自己家楼顶,眯着眼睛抽着旱烟的老村长,却已经是无比的满足和惬意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眯着眼睛的许浮生,却怎么也满足不起来。
他那一双两世为人的眼睛,盯着破旧的小巴看了看,都对着颓坯的车站瞧了瞧,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看来,这一个陈旧而又崭新的少年,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一切,总归还是不太满意的。
破败陈旧的车站,作为淡黄色铁皮小巴的起始点,每一天在这里迎来送往的旅客,终究不是很多。
虽然隔绝的天堑已经打通,但是对于一辈子都面朝黄土的穷困村民来说,抬头望一望,信步走一走,终究还是有些奢侈的事情。
能够在车站晃荡等待的人,除了像许浮生一样的求学子弟,便是那些如浮云般漂泊不定的务工人士,至于其他的人,则是寥寥。
在轻松外加懒散的越过小混混三人组之后,许浮生选了一个靠后邻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顺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有些惬意。
对于正悄悄地沐浴在阳光下面的许浮生来说,这秋季里面的橙黄色朝阳,是那样的温暖,照耀在人的身上,却慢慢的渗透进了人的内心,让人舒服的想呻吟出来,然后消无声息的睡去。
从小山村出发,到达小城镇里面的车站,要经过几近一个小时的颠簸,还没有适应早起早睡生活的许浮生,自然是要趁着这样闲适的时光,好好的补上一觉。
在黑暗的梦境当中,许浮生似乎看见了自己上一辈子的画面。那些画面在自己的眼前不断的重现。那些热血过的,冷漠过的,信任过的,背叛过的,还有不愿意去一一回想的,都开始在自己的面前不断的出现。
在那些光怪陆离景象的尽头,许浮生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上挂着慵懒的邪魅笑容,然后慢慢的朝着许浮生靠近,似乎想要化成一道无处不在的鬼魅,将惊恐至极的许浮生吞噬殆尽。一滴滴冷汗开始从许浮生脸上滑落,那一张许浮生永远不愿意再记起,造成许浮生颠沛流离的梦魇,此刻正在慢慢的靠近,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感觉。
就在许浮生仿佛快要溺水窒息的时候,仿佛有一道光,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是一双手,深入大湖中央泛起涟漪,将许浮生从深渊当中拉了回来。
那些无处不在像蚕茧一般的梦魇,终于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彻彻底底的消退的一干二净。
窗外的朝阳似乎朝着盘山山顶攀升了少许,黄橙橙的秋日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芒,渐渐的将那些布满许浮生整张脸的冷汗,照耀剥离出来,暴露在空气当中。
但是许浮生却丝毫的没有在意这些东西,只是显得有些傻乎乎的笑着,因为他终于知道,自己从那一样梦魇当中惊醒的缘由。
许浮生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鼻尖轻轻的摸了摸,似乎抓住了什么,放到跟前仔细一瞧,竟是一小束柔顺的青丝,迎合着从窗外折射进来的光线,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
许浮生毫无道理的继续笑着,手中的青丝必然是属于自己前方,那一位有着明媚背影的女子。
窗外有风袭来,凉意渐渐,将温婉的青丝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惊醒了许浮生心里面的黑暗。许浮生松开自己的手指,看着青丝依旧在清风当中轻舞飞扬,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对于自己面前的这一位‘救命恩人’,许浮生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样才算好。
虽然面前的女子只留给了自己一个不咸不淡的背影,但是对于青丝的主人,许浮生心里面的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
应该是林婵娟吧,一定是林婵娟了,许浮生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倚在窗户的边缘,盯着眼前这一位明媚女子,慢悠悠的想到。
许浮生认识林婵娟,但是对于这位安安静静在教室的角落,呆了两年然后悄然消失的女孩子,却绝对谈不上了解。
在许浮生残存的记忆里面,这一名叫做林婵娟的女子,着实有些太过神秘了。
没有人知道林婵娟到底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静静的在教室角落里待了两年后的她,最后又消失去了哪里。
神秘,是许浮生一早就在自己心里面,给这个女孩子下的定义。
但许浮生从小就是一个不太好奇的孩子,对于这样一种极度吸引热血少年的美好事物,许浮生也仅仅只是选择远远的眺望,而不是飞蛾扑火想要接近。
尽管这有这样淡薄的情绪在里面,许浮生却依旧没有办法,在生活在忽视这样一位耀眼的女孩子。
有时候,有些光,就算是被遮掩住,就算是让人不喜欢,却也绝对没有办法让人忽视。这些,只是因为太过耀眼的缘故。
“给我!”。
“给你什么东西?”。
“给我!”。
“你这小女孩有毛病吧!”。
…………
一阵倔强而又熟悉的争吵声,硬生生的将许浮生从回忆的边缘拉了回来。许浮生那飞刀一般的眉毛挑了挑,显然是对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有些恼怒。
事情漩涡的中心有方才那些小混混的身影,这是许浮生早有预料的。这一种天性就是耐不住寂寞的小混混,确实是有一种走一路惹一路的本事。但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留给自己明媚背影的女子,确是许浮生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许浮生懒懒的靠在座椅里面,看着那一张精致的侧脸,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样一个陌生女孩印象颇深,为什么宁静的校园里面,总有些全然不顾炽热温度的飞蛾。
林婵娟绝对是长的好看的,这一点就算是活过三十年,见过不少炽烈艳色女子的许浮生,也是不得不承认的。
一张光鉴可人的鹅蛋脸上面,镶嵌着一对坚毅的远山眉,眉毛下面是一双清淡幽静的明眸,再加上那笔挺的鼻梁和朱红色的唇瓣,一种明净清秀的气质,就从一众人之中遗世独立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许浮生竟然觉得,自己面前的林婵娟,真的就如同遥挂在天际的月亮一般,足够清冷却也足够引人注目。
“还给我!”,因为车厢内只有寥寥数人的缘故,林婵娟已经扶着座椅的靠背站了起来,清冷的眉目下面朱唇微启,语气仍旧倔强。
“你说我拿了你的钱包,你有什么证据吗?要不是叫它一声,看看这钱包到底应不应你。”,小混混晃了晃自己手中绣着湖光山色的秀气钱包,一脸的狭蹙,过眼的长发下面,显然是没安好心。
“是偷,不是拿!”,林婵娟皱了皱自己的远山眉,清冷的眉眼当中更显凛冽。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因为愤怒,双手有些僵硬的背在身后的女子,小混混拍打着手中的钱包,抑郁的心情顿时有些灿烂起来。
偷钱包显然不是这名小混混的最终目的,这个浑身散发着别样气质的女孩是,显然才是他早已经觊觎的盘中餐。
“你有证据吗?”,小混混开始有些肆无忌惮的打量起,自己面前的这位气质少女,心里面不禁开始有些得意起来。“不需要什么证据,是我的就是我的!”,林婵娟继续说着那些执拗的话语,立即引起了小混混的一阵口哨加哄笑,没有人注意到林婵娟背在身后的手掌,已经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傻乎乎且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孩,总是被找乐子的不二人选。小混混看着自己面前,故作镇定的女孩,一种十分低俗的快感瞬间在心里面蔓延开来。
车厢里面的氛围似乎有些寻常,就像是上演着一幕狭小巷子里面经常出演的剧情,但坐在后面的许浮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有些怪异。
许浮生隐隐有些觉得,那一名看上去十分坦然的女孩子,似乎真的是有一种有恃无恐的实力。
但是不管怎样,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之后,许浮生终于是决定插手这一桩不大不小的闹剧了。
许浮生不是正义感泛滥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像超人一般,随时随地准备路见不平一声吼,但是对于自己的同学,许浮生却不能任由这场滑稽的事情,继续向荒唐的方向发展。
对于这样突然涌上心头的冲动,许浮生只能怪这具身体当中,十七岁的热血太过于沸腾了。
其实,许浮生心里面隐隐有种感觉,这个神秘的同学,似乎并不是十分需要自己的帮助。
“够了。”,许浮生慢慢的站了起来,飞刀一般的眉毛竟然显得有些平缓,但平缓的语调,却在空气当中变得有些刺耳。
“你小子说什么?”,小混混板着一张脸站起来了,显然对于这个陡然出现而且极不识趣的小子,没有点半的好感。
“我是说,这样没有营养的恶作剧,应该适可而止了吧。”,许浮生走到小混混的面前,将林婵娟挡在自己的身后,有些腼腆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但是眉宇当中的那一股子戾气,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冲了出来。许浮生的蓦然出现,明显是出乎了林婵娟心里面的预期。虽然她早就注意到了坐在自己身后的许浮生,但是她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一贯怯弱的同学,竟然反常的站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诧异,又或许是因为心里面有种莫名的期待,林婵娟紧紧握住的拳头,已经慢慢的松开成了白皙的柔荑,开始静静的重新坐下,秋波婉转的眼睛还是细细的看着自己面前发生的这一切。
“关你屁事,少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小混混话虽强势,但是将秀气钱包收进口袋的动作,却证明了他有些底气不足。
对于这一种整天蜷缩在阴暗角落的人群,实在是不太适应这样一种裸露在阳光下面的行动。那些乘客眼底灼热的眼光,盯得他有点难受。
这样的动作自然被许浮生看在眼底,记在心里。
许浮生知道现在便是自己打蛇随棍上的最好时机了,对待这种小混混,在气势上面的博弈,便足以决定许多的事情了。
许浮生拍了拍小混混的肩膀,以一种俯瞰的姿势,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这位是我的同学,你说有没有关系?”。
小混混十分瘦弱,他们这一种城市最底层的生存者,本来就不是靠着**上的硬碰硬而求得生存空间的。
“你难道跟她很熟吗?”,小混混忍不住恨恨的问道,被长发盖住的狭小眼缝当中闪烁着不甘心的光芒。
许浮生听到这个毫无征兆的问题,先是愣了愣,然后便悄悄的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对着端坐在后面的林婵娟说道:“很熟,有蒸笼里面的烤鸭那么熟,都快煮烂了的熟。”。
听着这样毫无道理,甚至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林婵娟开始下意识的揉搓着自己鹅黄色毛衣的边角,低着头,轻声的笑了起来。
许浮生此刻虽然没有见到少女脸上,那如同夏花一般绚烂多彩的笑容,但是见到那一束束迎风飞舞的青丝,许浮生也能够感受到林婵娟此刻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许浮生不知为何,嘴角也是慢慢的翘起了一丝弧度。
小混混虽然有些露水姻缘的女子,但是至今仍旧是保持着单身,似乎是受不了车厢内那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息,又或许是不想再继续面对许浮生想羞辱。这个有些出师不利的小混混,伸出脚重重的踹向自己前方的座椅,怒吼道:“老子要下车,给老子停车!”。
开车的是一位头发半白的朴实大叔,朴实大叔仍旧微笑着双眼直视前方,口中却有些缓慢的继续说道:“你们确定吗?现在还是在山路里面,下去了可不太好等车……”。
这样充满质疑的口吻,落在小混混的耳朵里面,无疑是加重了心里面的怒火。
小混混加重一脚踹在座椅上面,开始咆哮起来:“老家伙,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快点开门!”。
朴实大叔这一次没有丝毫的迟疑,一个紧急刹车之后,迅速的将车门打开了。
“算你识相!”,小混混恨恨的叫唤了两声,转身便灰溜溜的离开了车厢。
在下车的时候,许浮生似乎无意的碰撞了小混混一下。但是在看到了许浮生那充满和煦的脸庞之后,小混混心里面便是连最后一点纠缠的想法都没有了,直接扭过头急匆匆的离去。
这一系列轻微的动作,毫无遗漏的落入了林婵娟的眼中。这一位在许浮生看来,显得十分神秘的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没有点破,只是端端正正的坐着,然后继续默不作声揉着自己的衣角。看到小混混下车之后,朴实的中年大叔立即关闭了车门,加速继续向前行驶着,然后回过头一脸笑意的看着许浮生,说道:“我早就看这混混不顺眼了,要是放在二十年前,哼哼!不过你小子还是挺不错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确实有我当年的几分英姿。你放心,这里距离县城还是十几里上路,走不死那个小王八蛋!”。
许浮生眼神有些诧异,着实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一位朴实大叔,竟然也有着这样可爱腹黑的一面,不由得笑了起来。
坐在后面的林婵娟,也微微的低着头,清冷的眉眼之间,也是释放出了几丝和善的笑意。
在简单的同腹黑又朴实的大叔打过招呼之后,许浮生便重新朝着车厢后面走去,只是这一次,许浮生做到了林婵娟的身边,脸上布满严肃。
“你好,我是许浮生!”,许浮生满脸的肃然,伸出的手心全是汗珠,这个三十年老男人的生活里面,唯独没有和这样女孩子相处的经验。“我知道,我叫林婵娟。”,林婵娟轻轻的笑着,蜻蜓点水般的握了握许浮生的手指,回答道。
许浮生轻轻的握住少女的柔荑,有些紧张,心想,这大概是最没有营养的见面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