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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三,迎婿日。
柳家上下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会客厅里摆好了上等的茶叶酒水和精致的糕点,就等着贵婿迎门。
昨日柳母联系了女儿新妍,询问了回门时间后,一大清早就让佣人们准备好茶点。
她还让厨房一早就开始煲海参鲜鸡汤,确保女婿一来就可以喝到。
柳家离程家并不远,车程半小时左右就能到。
于是十点左右,一家人终于听到程家的车子停在了自家别墅门口。
“哎呀来就来,怎么又提这么多东西。”柳母心花怒放地出门迎接,忙让佣人出来搬东西。
程予虽很少来柳家,但是礼节必不可少,带了不少昂贵的补品礼盒,塞满了后备箱。
“哎呀灏灏都长这么高啦,快让外婆看看。”柳母拉过程灏上下打量,笑容慈爱温暖。
“外婆好。”
“快进去喝茶吧,哎阿予你也快来进来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一大早的厨房就煲好了汤,等着你们来喝呢。”
待程予和程灏进了别墅,柳母这才把目光放在女儿柳新妍的身上。
“怎么不早点来?你爸爸老催我问你。”
柳新妍淡笑:“我早上起不来。”说着就进了院子。
“哎你这——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懒散!”柳母恨铁不成钢似的撇嘴,连忙招呼佣人先把礼盒全部提进房子里。
会客厅里,柳新妍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站起来迎接程予,柳新妍的小弟见了连忙把烟给摁灭,起身笑容满面地迎客。
“阿予来啦,快快快坐,喝点茶,阿旭快给你妹夫倒茶。”柳父柳泰宏连忙招呼。
柳新妍大哥柳元旭连带笑容递给了程予一杯茶,程予接过顿时鼻尖茶香四溢,是上等的特级龙井,而且还是明前新茶,待客之道可谓诚意满满。
柳元旭也给程灏倒了一杯,程灏很给面子地谢过大舅舅,虽然牛嚼牡丹似的一口闷掉,但他尝出了味:“好香的龙井!”
柳泰宏哈哈大笑:“看来你爸没少教你品茗啊。”
但其实程灏之所以尝得出味道,全是爷爷程老先生带着他喝出来的,关于茶道几乎都是程老先生传授的。
柳新妍在一旁无声哼笑,这捧臭脚的意味太明显,她都看不下去了,于是走到角落的沙发翘着脚坐了下来。
这时从玄关进来的柳母招呼佣人从厨房端出两盅汤,“快趁热喝,这鸡可是农家自己养的吃谷的下蛋鸡,大补,灏灏多喝点,不够锅里还有。”
鸡汤确实很鲜,但程灏不太想喝,意思意思尝了个味道就放下了。
这时柳新妍弟弟柳元恒的妻子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柳母见了,也连忙道:“去给玉敏也端一碗出来,补补身体。”
柳新妍抬眼看去,原本记忆里四肢纤细的曹玉敏此时样子浮肿,肚子也是高高翘着,看着有些骇人。
曹玉敏怀的是双胎,很得柳母看中,她被人扶到沙发上,一一和人打招呼问好。
柳新妍的二嫂蔡何秀忍不住开口道:“弟妹,实在勉强就不用出来,小心磕着碰了。”
大嫂杨华却说:“还是多走动走动吧,对身体也好。”
柳泰宏道:“元恒,扶玉敏去后院走走。”
柳元恒只好起身扶走了曹玉敏。
柳泰宏又说:“常山和常海呢?去哪了,客人来了也不知道过来打招呼!”
柳常山和柳常海是大哥和二哥的儿子。柳常山是哥哥,正读大二;柳常海是弟弟,只比程灏大一岁,高二。
被佣人喊下楼的两个人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注意到爷爷的样子后连忙站直身体,老老实实给程予一家拜年。
二哥的小女儿柳常玉还才刚上初一,正老实坐在妈妈身边。
“都几点了,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二哥柳元烨道:“带你们弟弟上楼玩去,平时不是总吵着没人和你们玩吗?”
兄弟二人这才拉着程灏上楼,柳常海对着程灏说:“来吧,我新买了几款游戏,你玩不?”
二嫂蔡何秀也推了推柳常玉,让她跟着哥哥们上楼去玩。
小辈都上了楼,柳泰宏这才把话题放在了程予身上,聊了几句公司上的事。
柳泰宏是个会做生意的。他原本是闽南那边的人,小时候家穷跟着父母北上去了三晋一带,早早就辍学打工,做过很多活计。
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胆子大眼光好,嗅到商机后四处借钱开始创业。虽然一开始欠了不少钱,但他终究赶上了时代的浪潮,成了三晋当地有名的煤老板。
之后生意越做越大,最后业务发展到了s市,在周边地区有了不少生产矿井,还开了家能源公司。
柳家确实非常有钱,但因为属于后期加入的s市,也只是光有钱没有势。
s市的上层圈子最是排外,因此为了挤进上流社会,柳家花了不少财力打通,但也只落得一个‘暴发户’的称号。
也就是当时程家逐渐有走下坡路的趋势,柳泰宏这才钻了空子,抛出了天价橄榄枝,这才得以和程家联姻。
只是柳泰宏没想到生的三个儿子没一个继承了他的生意经,原本蒸蒸日上的煤炭产业也因为新能源的出现产生了一些动荡,而程家靠着柳家大量资金入驻下,瑞达的商业版图也不断扩张,现在商政两道哪一个见了程予不得要敬上三分。
导致如今的柳家不得不讨好程予,接一些大的合作项目来维持公司运作。
...
对于男人们之间的话题柳新妍不感兴趣也懒得听,索性捧着手机和游月她们聊起了天。
程予其实不太想在这种日子聊商业合作的事,碍于是岳家才应了几句。
虽然坐在柳家男人们中间,被柳家父子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捧着,但程予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柳家的氛围实在让人不适。
他的妻子,程家掌家人的太太,出去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的身份,却在娘家无人问津。
程予的脸色不免冷了下来。
柳元旭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妥当,柳泰宏却一眼看出了端倪。
他笑呵呵地换了个话题:“我打量了这么久,新妍你是不是胖了?”
被点到名的柳新妍抬头,表情无辜:“啊,我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是因为图舒服穿了件宽松的棉麻长裙,不至于到显胖的地步吧。
柳元旭说:“坐在那一动不动地,肯定长胖。”
柳新妍:......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让人来气呢。
程予淡淡道:“年初一的时候腿烫伤了,她也不方便走动。”
柳母这时从厨房走了出来,听见立马道:“新妍腿烫伤啦?是不小心弄上的?哎哟你也真是马虎。”
她掀起柳新妍的裙子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问题就放了下来:“还好,没什么事。哦对了,阿予我记得你是不吃葡萄的对吧?那中午就不开那瓶葡萄酒了,我记得酒窖里好像还放了一些清酒,中饭喝那个吧......”
说着就又离开了。
柳新妍已经习惯了,说准确点是原主已经习惯了,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
或许只有和程予结婚那天,才是父母对原主说过最多话的一天。
...
程予看着妻子安静地窝在壁炉前的小沙发上,低垂着眼睛,睫毛扫下阴影遮住了瞳孔的光亮。
她的面前甚至没有一杯热茶。
程予压下心头不快,然后起身拿起一旁的毛毯盖在柳新妍身上。
“盖着,别着凉。”
在壁炉旁边温暖得甚至有些热的柳新妍:......
柳元旭说:“要不要调高室内的温度?”
柳新妍连忙制止他:“不用,我不觉得冷。”
程予见她蜷着的姿势,掀起她的裙角看了看,小腿处烫伤的地方已经比先前好很多了,见没有疤痕便放心了下来。
柳新妍心想当然不会有疤痕,可是有系统特殊处理过的。
吃过中饭后,程予便婉拒了岳父岳母极力挽留的话,带着妻子和儿子离开了柳家。
车子上,程予没忍住,当着程灏的面问她:“你之前在家也是这样?”
“哪样?”吃饱喝足,柳新妍有些懒洋洋的,模样连程予都在思考她是长胖了还是怀孕了。
柳新妍知道他的意思,当然她也有意让他看到原主在柳家真正的待遇。
程予有些心疼,他伸手揽住柳新妍的肩,把人带到自己怀里。
程灏看不得父母秀恩爱,带上耳机往车窗一靠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他们对你不好。”程予说。
柳新妍:“还行吧,有的吃有的穿,而且还很少管我。”
程予更心疼了,说起话来也比往常犀利:“你那三个兄弟还不如你。”
柳新妍笑了:“是啊,嫁给了你算是发挥了我最大的用处。而且现在看来我还是我家最大的功臣。”
程予捏了捏她的手掌心:“岳父这点还是很明智。”
柳新妍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意味不明:“是吗?你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吗?”
程予从善如流:“以前阅历还不够。”
柳新妍笑了,程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
——
回门后的第二天是年初四,是程家祭祖的日子。
吃过早餐,便前往陵园。
程予的爷爷和父亲都葬在陵园,这边属于很远的郊区了,空气清新,路面的积雪已经被人打扫干净。
祭祖的物品已经被佣人们都准备好了。
程家有单独一块大的墓园,专门作为程家人的葬身之所。
陵园不准燃香,因此只准备了鲜花和烈酒。
小辈们一人拿了一朵白菊,跟在程曾夫人身后。
程曾夫人被高书君和程宝华搀扶着,程予和柳新妍跟在后面,身后是瑞吉儿和程灏。
大年初一的天微微有些阴沉,冷风中似乎还夹着飘雪,此情此景也不禁影响了程曾夫人的心情。
她也即将步入死亡,程老爷子的墓碑旁边的空地也是为她而留。
回顾这大半生,程曾夫人唯一的遗憾就是看着丈夫逝世。
高书君在一旁也不免悲伤。回忆起曾经的相濡以沫,也不免感叹丈夫的英年早逝。
程宝华则是默默流泪。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孝女,父亲离世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来见过几次。
程予的表情虽不算凝重,但也没有太过轻松。
平时嘻嘻哈哈的程灏也收敛了表情,想到曾经和爷爷相处的画面,不免有些伤感。
而真正置身事外的,只有瑞吉儿和柳新妍。
瑞吉儿是因为从小在外生活,接受的文化和环境都让她对死亡的感触没有那么大。况且这里躺着的两个人,虽是至亲,但从小也没见过几面。
柳新妍则是完全没有感觉,她甚至在脑海里询问系统任务进度。
...
程予往爷爷和父亲的墓碑前各放了一朵白菊。柳新妍也有学有样,但谁也看不出她平静的表情下脑袋正在放空。
程予看她弯腰的动作,忽而就想到了十几二十年前,爷爷在餐桌上,宣布给他挑选的妻子是柳家的小女儿。
当时他并没有开口,但是第一个反对的,是他的父亲。
虽然程老先生其实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非常爱程予,也非常有他而自豪。
父亲觉得暴发户出生的柳家培养出的女儿配不上他,门当户不对。
但爷爷把父亲叫到书房谈了一个小时后,父亲就同意了。
程予还记得当时那天下午,父亲从爷爷的书房走出来,拍了拍程予的肩膀,叹气道:老爷子的决定是对的。
程曾夫人当时看中的是常灵,她和程老爷子吵了很久,一向宠爱她的程老爷子这会说什么也没有松口。
母亲反而是第一个看开的,她说那个女孩长得漂亮,他会喜欢。
当时第一次和柳新妍接触,对她的第一印象也只有漂亮。
他知道自己从出生开始该走的道路就已经被人规划好了,给他的顶级资源配置也让他失去了很多自我选择。
所以他接受了这段婚姻,接受了柳家。
只是婚后他渐渐察觉两人思想上的不对等,也疲于应付妻子明里暗里的醋意。
但柳家的资金入驻确实给瑞达带来了不少好处。
作为执行总裁的程予,忙着让集团扩张,工作一年比一年忙,对家庭的时间付出也是零碎稀少的。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不是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但他告诉自己,不能白白牺牲自己的婚姻,至少他要让瑞达更上一层楼。
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的现在,他站在两位长辈的墓碑前,突然就理解了当时爷爷的选择。
有钱无权的亲家,无论是对当时的瑞达,还是当时的程予来说,都是最佳选择。
他得感谢程老爷子高瞻远瞩,为他选择了现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