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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无可奈何藏在心头, 又有多少千愁百绪, 是根本无法用言辞来表达, 只有苏景年自己知道。
听了墨羽的话, 她大梦方醒。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原来也和她一样,尝遍了苦痛,历遍了艰辛。苏景年想尽办法,千方百计地折磨于莫若离。其实她不知道, 这份折磨从头到尾没有减弱一分, 也全都加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愈是想要报复于莫若离, 愈是想要折磨于莫若离,苏景年便也是向深不见底的泥淖之中,陷得更深而去。
“起来罢, 本王不怪你。”
“墨羽没有说错什么, 也没有做错什么。王爷当然是无法怪罪墨羽了。”墨羽仍是跪着。
苏景年心有亏欠, 言语举止已是极度克制。可墨羽却并不领情。
其余在场的宫人便都想,这墨羽姑娘莫不是疯了, 讲话怎地这般不要命?屡次三番顶撞王爷, 怕不是不想成活了???
“羽儿,莫要没大没小, 得寸进尺!还不快给本宫退下?!”
莫若离当真是有些生了气,严厉斥责墨羽。
墨羽眼见她家公主真的是发了火, 一下子便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墨羽冲着苏莫二人福了福, 然后乖乖地从厅中退了出去。
待墨羽退去, 莫若离便递给墨殇一个眼神。墨殇得了眼神,便也告退,到外面去寻墨羽了。
二人出了厅,美人便欲为墨羽说上几句话。
“王爷,羽儿她。。。”
话才出口,抬眼便见苏景年动也不动地望着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苏景年的眼中除去莫若离之外,已是没有了旁的人和事物。
一双眼中,尽是藏不住的流恋与悲伤。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莫若离完全说不出话来。
二人别无他话,无言对望。最后,不知是谁先红了眼睛,才双双移开了视线。只当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夜色寂静,夏雨几添。
晚些时候,天空又下起雨来。雨声淅沥沥,淋得人心泛起潮湿,连同眼眶也都湿润。
这一夜,北域无人安眠。
内侍长撑了把伞,亲自提着牛肉羹再回光华殿中。
为主子们呈上牛肉羹后,内侍长便带着下面的人一起退了出去,留给主子们些独处的机会。
桌上热腾腾的羹汤发散出肉糜的香气。
“趁热用罢。”
“嗯。”
二人一请、一回。短短五个字后,便各自不再言语。默默吃起牛肉羹。
苏景年吃了口牛肉羹,直觉得这牛肉和刚才的菜叶一样,确是尝不出个什么味道来。
硬着头皮,她大口、大口把一碗牛肉羹吞食了个干净。
吃完了自己那份,苏景年便坐在一旁,监督美人进膳。
她吃了一整碗羹的功夫,美人却是还在饮汤。苏景年便嘲自己,怎地吃个饭,确是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胡乱吞了。这般不知肉味,倒是要糟蹋食物。不如美人这般细嚼慢咽,方能品味出各中的好味道来。
其实莫若离未有过多表露,她的口中也是苦涩。吃菜也好,吃肉也好,便也都只得品出个苦味道来。喝了几口汤,已是再咽不下去其他的了。
一旁的苏景年见她要停筷,便说:“稍后还要吃药。腹中若是没有食物,是要损伤脾胃了。”
莫若离轻叹一声,回道:“确是,用不下了。”
“不行,怎么也得吃上两口。”
“。。。”莫若离不情不愿,温吞半晌,也不见动作。
苏景年别无他法,亲自起了身。站到美人一侧,将美人的那碗羹端到自己面前,从美人的手中取来汤匙,自热汤之中舀出两颗牛肉粒来,单独放在小碗里。待吹走了热气,再递回给美人。
她这等温柔体贴的举动,令莫若离顿时萌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两个人又回到了重前。
直到美人的视线,落在了苏景年裹着纱布的手腕上。她明白过来,她与苏景年已是再也无法回到重前的模样了。
将小碗接了过来,莫若离用双手捧着。她不忍心看着苏景年强忍着伤患处的疼痛,一直端着这只碗。
一面去心疼苏景年,一面不甘的眼泪又落入了碗中。
“怎地,又是哭了?”苏景年没有发觉,她的心里也下起了雨。
莫若离不回话,只是摇头。
“莫要再吃这碗了。混了眼泪,除了咸苦,哪里还能尝出什么肉滋味来。”
将莫若离手中的小碗取了回来,放到别处。苏景年重新再舀一碗肉粒,她没有再递给美人了。
这次,苏景年坐到美人身旁,用勺盛了颗肉粒,吹凉了,直接喂到莫若离嘴边。
看了看勺中之物,又看了看苏景年。
莫若离勉强止住眼泪,如泣似诉,问道:“事到如今,阿难为何还要待我这般的好?”
苏景年低下眼,说:“眼下你去不要想别的,暂且先养好了身子。你我两个人的事,许再搁上一些时间。等处理好了母妃的大丧,我承诺,我苏景年自会给你莫若离一个结果。”
提起慕容雪晗的丧事,苏莫二人一时皆是悲痛不已。
少刻后,莫若离答道:“那好,若离便等着阿难的结果。”
而后,莫若离张口啖下了食物。
见美人用了牛肉粒,苏景年如此又喂了她几口。直到美人真是吃不下了,方才作罢了。
待美人吃完,又歇息了会儿,苏景年便唤内侍长入屋,询问美人汤药之事。
于是内侍长便去偏殿寻墨羽与墨殇。一会儿功夫,墨殇领着墨羽端着热好的汤药,送入屋来。
刚刚在偏殿温热汤药的时候,墨殇已是劝了墨羽不少句。再回屋中,墨羽虽是嘟着嘴,可行为举止却是比之前规矩上不少。
于是莫若离在众人的督促之下,又将那汤药用了。
放下药碗,莫若离被那汤药苦得眉心生皱。
苏景年从一旁默默递来一个小白瓷瓶,便同莫若离说瓶中之物,乃是百花之蜜。饮了,便可祛除口中药物的苦涩味道。
美人没有多想,向苏景年道了谢,便饮了口瓶中之物。
喝下没多久,突觉有了困意。过了少会儿,眼睛竟是都有些睁不开了。再有几个呼吸,莫若离闭眼倒了下去。
若是没有苏景年早就在一旁准备接着她,眼看着美人就要倒地。
墨羽与墨殇见状大惊,只当是莫若离病发,急得不行。
内侍长也慌了神,直唤“娘娘”。
望了望睡在自己怀里的人,苏景年对众人说:“勿需着急。方才饮的百花之蜜,实则是些安神沉眠的药。”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她的身子还未痊愈,经受不起太多的消耗。若不是让她如此睡了去,她定是要强撑着,为母妃守夜了。”
等苏景年说完了这番话,墨羽脸上的嘟嘟嘴,才彻底消除了去。
众人躬身应道:“王爷英明,福泽王妃。”
怀中的温香软玉,令苏景年平地生出许多的不舍之意。可她没有多做停留,抱起怀中的人,她往寝室行去。
待入了寝室,她把莫若离好生安置在床上。坐到床边,苏景年望了会儿美人,最后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抚了抚美人的睡颜。
“莫若离,你当是要我如何是好呢?”
坐了会儿,苏景年起身离去。临走之前,她为莫若离盖好被子,并把屋内的灯火一一熄灭了。
来到屋外,对墨羽与墨殇嘱咐一二,便领着内侍长与十七离开了。
墨羽见苏景年又只是呆了片刻的功夫,便离去,很是不高兴。不过慕容雪晗刚刚方才故去,苏景年去为慕容雪晗守夜,自然是无可厚非。
倒是先前苏景年为莫若离考量,让她睡去,免去了守夜,这倒是令墨羽比较满意。
她对墨殇说:“殇,你说王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儿对公主不好,一会儿又对公主比谁都好?咦,莫不是王爷得了那传说之中的怪病?明面上瞧着,是一个王爷,其实在心里面已是分化为了两个王爷?一个是好王爷,一个是坏王爷?要不然,怎地行事如此的奇异、反复了?还有还有,王爷与公主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令原本那般情深的两个人,闹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了?”
墨殇不回话。她只是把嘴巴张得极大,眼睛瞪得极大,痴傻地望着苏景年离去的方向。
“你这是在做什么?”墨羽不解,忙问她。
墨殇转过头来,不可理解地反问墨羽:“是王爷,从屋里面刚刚走了出来?”
“不然呢???”墨羽不明所以然。
“屋里的灯,灭了?”
“所以???”
“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清楚,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白日里来到布庄上的那个男子。”
“什么男子???殇,你在说什么啊???”墨羽是越听越糊涂。
墨殇却自言自语,继续道:“方才见了王爷自黑暗之中走出,她脸上的轮廓意外地清楚分明。我终于是想明白了,白日里的那个男子,他的面容同王爷有着两三分相似。只不过他同王爷,虽是生得有些相似,可举止言谈,风度气质却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相似的来。我这才犯了呆傻,竟是到了现在,才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