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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府,稽州的又一座大城,自去过祖越之地,计缘每每看到大贞这些安定的雄城,都会有些感慨。
其实以个人眼光而言,大贞本身也有一大堆问题,但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地方,大贞在周边同行的衬托下已经出类拔萃了。
走在杜明府的街道上,计缘如同一个普通的游客,在城中穿来穿去,最终选定了一处合适的街角,趁着无人注意,从袖中甩出一张桌案两条圆凳,随后就坐在了那里。
同陆山君此时在半道上试探陆乘风不同,计缘也有自己的打算。
整个稽州武林有两处地方武人群体最多,一处是定元府,一处就是杜明府,德胜府虽然有落霞山庄,可比起整个武林底蕴还是不如这两处,而其中尤以杜明府更甚。
今次举办的武林大会,其实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小会,而是一场稽州武林的盛会,连落霞山庄的庄主和三庄主都会出席,有意助阵稽州武林地位的提升,一下就将大会地位拔高不止一档,周边大州的武者也有不少前来参会,规模算是不小了,就连杜明府官府都惊动了。
计缘突然间在这个角落摆张桌子,当然不是为了晒太阳,一是出卖点手艺赚取点银钱,二是等一个人。
桌子上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而是被计缘相继拿出了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将笔搁在笔架上,就开始亲自磨墨。
今天天气看似阴沉,却不过是因为时辰尚早,计缘知道再过不久太阳就会刺破阴云,到时候就是一个好天气。
在计缘缓缓磨墨的过程中,天光开始逐渐展现威力,顶上的云层开始有消散的迹象,边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这街角显然也是一些小商贩喜欢的地方,没多久就已经有一些卖菜的卖货的人架起了摊位或者铺设好了地毯布,也有人频频望向计缘。
很神奇的是,当天上第一缕阳光突破阴云的封锁,率先就照射到了计缘的桌案上,使得这一处显出独特的光亮感。
不过看到这一幕的也就周边范围的一些商贩,并且最多十几个呼吸之后,越来越多的阳光照射下来,天气也逐渐放晴了。
“先生,您是准备干什么呢?”
边上终于有个卖干货的百姓好奇的问了一句。
计缘看看他,皮肤黑黝面上沟壑纵横,看起来显老,实则可能不过是三四十岁。
“和你所做之事并无不同,不过我只是卖些笔墨而已。”
“哦。”
汉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不就是卖字的嘛,年前年后这种穷书生最多,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倒是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计缘看看左右多起来的人流,想了下,取过狼毫笔,沾了点墨汁之后在两张白纸上分别写下几个字。
代写家书,售字问卦。
两张白宣就摆在桌角,虽然看起来并不显眼,但是字迹是一贯的漂亮。
写完字之后,计缘将桌下的第二条凳子摆在桌案对面,算是当做一会客人落座的位置。
可惜计缘的卖相虽然不错,但从桌面摆设到衣着装束都绝对不像一个算命先生,也没有立起牌子,简单摆上两张纸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在摊位前坐下来的却不多。
不过计缘也不是真的为了做生意,主要不过为了一人而已,当有三个人远远经过这里,计缘就才睁开了养神的眼睛。
虽然这三人已经从桌边路过了,但领头那个视线也瞥过桌上的白纸了,计缘知道他们会回来的。
果然,三人在前面七八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然后折返回来。
他们着装都比较华美,领头的一个,髻发的小冠上还镶嵌着白玉,身形魁梧又略显发福,带着身后两人走到了桌前,面上露出笑容的看看字又看向计缘。
“字不错,不过先生这样子还懂算卦?”
说话的汉子约莫四五十岁,虽然看起来养尊处优,但是指节上有老茧,虎口处更是有一层肤色较深,以计缘的武学造诣,自然知道这是常年使用兵器的结果,毕竟这种人不可能是挥锄头的。
听到对方问话,计缘看向他们,笑道。
“略懂一二,几位是要买字,还是问卦?”
这会计缘是刻意对眼睛施了障眼法的,所以那一双苍目即使在这样的对视下也并不显露,只是那无波的眼神却依然不改。
领头的男子皱起眉打量计缘。
“先生,你我可曾在何方见过,为何先生这般面善呢?”
‘兰宁克,我们当然见过。’
心中这么想的计缘眯眼做出思索状,随后摇了摇头。
“记不得了,说不定真的见过吧,几位是要买字还是问挂?”
计缘又问了一遍。
“行,我也不问挂,你写两句好话给我,要写长卷大字,我来说你来写。”
计缘点头,从一旁拉过一分纸卷,取了笔沾了墨,准备好了之后说了句。
“请说。”
“你就写,任气为侠,人中之龙。”
计缘挥毫书就,八个大气磅礴的大字一气呵成,边上落款是缘先生,而非常用的计先生。
“不错不错,先生这字写得好,多少钱?”
计缘想了下道。
“九两银子。”
边上人一听,当即发作。
“九两?你还不如去抢!你还真当自己名家之作了?”
计缘摇头解释道。
“话不能这么说,名家之作未必有我的字值钱呐,而且买了我的字,我送你几句话,说不定就能逃过一桩大劫!”
之前讨字的男子也是冷笑一声,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人,字写的确实好,但九两未免狮子大开口,去请春惠府名家写字也不过数十两,至于所谓大劫,更是无稽之谈。
“我们走。”
男子收起字卷,说了这么一句直接离开。
“唉,几位,这可是上好的宣纸,百文钱才能买一尺的。”
计缘站起来叫唤一句,前头那三人中,只是有人回头看了计缘一言眼,那眼神颇为凶狠,从钱袋里取出两块碎银扔在桌上,随后和同伴一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得,赔了……”
计缘叹了一句,坐回了位置上。
边上之前说过话的摆摊汉子“啧啧”两声音。
“我说先生,那凶神恶煞的,您也敢要这么狠的价?九两银子够我们全家吃一两年了,就是桌上这两粒碎银子,估摸着也有两百文钱呢,您就是写几个字,够赚了。”
计缘有些哭笑不得,这种风凉话明显就是那种只见别人拿钱,不见别人成本的外行话。
“这位兄台,我这是金州软木为材,数十道工序制成的三层香檀纸,只有京城香墨轩有售,这一尺的成本就不下百文,这还是十几年前的价,他拿走的,足有三尺,还带装裱,我就是不算字钱也是亏啊。”
这是当初计缘从京城楚府顺的,连带借宿的情分一起,留下一张法令为报的。
边上这人听着吓了一跳。
“一张纸这么贵?哎呦,那先生您可亏死了。”
“可不!”
计缘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随后开始整理起桌上的东西。
“先生要走了?”
边上的摊主疑惑道。
“才一单生意先生就走了?”
“不留了,多来几单我得亏成什么样啊。”
边上汉子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偷笑一句将自己摊位上的东西整理一下,正想再说一句,抬头却发现计缘已经不见了。
不只是人没了,就是那张卓案和凳子都没了。
男子站起来在街头前后望望,都没见着人影,不光是没见到计缘的影子,反而是之前离开的那三个人居然又急匆匆的回来了,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摆摊男子赶忙坐下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的样子。
那三个男子回到刚刚计缘桌案的位置,左右看看却没见到人。
“兰爷,那卖字的不见了!”
“奇怪,明明刚刚还在的。”
领头的男子皱眉扫视一圈,看向一边摆摊卖干货的农人。
“喂,边上的人呢,什么时候走的,去哪了?”
“没,没注意啊,刚刚我还想和这位先生聊两句来着,一走神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有,可有些邪乎了!”
农人如实说道。
那三人左右看看,中间的人更是将之前的字卷展开又看了看,上头原本的文字,分明已经产生了变化。
任气为侠,只是想想,人中之龙,阁下也配。
字还是好字,但多了八个字,这寓意就令人难以接受了,也难怪三人十分气愤的跑了回来。
农人是不识字的,但也能看出这字明显是多了,本来应该是赚了,可看人家这气愤的样子,估计写的不是什么好话。
来人找了一圈没找着正主,最终带着怒意走了。
而一边摆摊的农人回过味来之后,居然颇觉有一种神异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