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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捷,太原光复!”
一大早,朱以海还没醒来,通政使沉文忠便满面红光的赶来报喜。
“太原?”朱以海昨天晚上跟长子弘甲聊到快天亮,这会还睡意未消,“什么,太原光复?”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有些不敢置信。
“河北的八镇不是在打保定吗,怎么收复太原了?”
事情说来倒也有些奇幻,朱以海西巡中原,把山东河南的那些牛鬼蛇神各路兵马,全都赶到河北去了,最后一道旨意,把进入河北的各路兵马整编成了山西、河北两镇省营加上六个团练镇,归由土国宝和马国柱两个总督统领。
他在中原用兵,剑指湖广。
让河北那边虚张声势,牵制些鞑子兵马,并没有让他们动真格的。可马国柱和土国宝手里这么多兵,不管强不强,起码数量是很多,号称十来万人马呢。
加之如今大明各地形势大好,于是乎河北山西的许多官员将领,也纷纷或直接反正,或是暗里联络,总之没几个跟鞑子死心踏地的。
偏偏辽东的耿仲明、朝鲜李氏等也不甘寂寞,都在痛打落水狗,趁他病要他命,耿仲明和朝鲜新军此时都无比的勇勐,反正鞑子在关外已经不成气候,哪顶的住如狼似虎的他们,他们说是为大明征讨鞑子,其实就是在关外到处抢劫屠杀。
这种便宜他们可不会放过,就算皇帝说关外放缓点,别急,慢慢来。
但耿仲明和朝鲜人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却反而越发是倾城而出。
这导致鞑子是处处着火,顾此失彼。
土国宝这直隶总督兵围保定,然后御营还在海上袭扰天津和山海关,济尔哈朗忙着把把清廷从北京迁往关外承德。
这一迁都,带来一个极大的坏处,便是鞑子的士气彻底崩了,尤其是直隶、山西的降将们,这鞑子都迁都了,这还玩个屁。
人人自危,都在寻找出路,都在想办法将功赎罪。
要说土国宝和马国柱这两家伙也确实是比较有本事的,在鞑子那边就是总督巡抚,也都是悍将。如今更是风声水起,把虚张声势、招降策反这些招术用的炉火纯青。
土国宝虚张声势十万大军围攻保定,结果那边马国柱却带着他麾下的人马悄悄的进了山西。
因为张集、边大绶和石廷柱这些汉奸,也早没安好心,暗里一直跟这边做走私贸易,为了避免被来山西的济尔哈朗两年轻儿子发现走私之事,他们还直接把娘子关和故关都给让给明军了。
本来约定这两关让给明军,只为方便走私买卖,但马国柱这个曾经的鞑子宣大山西总督可不是那么守信用的。
土国宝在保定虚张声势围城,御营水师在羊攻天津和山海关。
马国柱偷偷的带兵过了娘子关,然后一路突袭到了太原城下,等太原这边发现时,已经被包围了。
此时太原城中并没多少兵,因为先前土国宝大张旗鼓的进攻保定,那边明军又羊攻天津,搞的保定的三位鞑子总督着急忙慌四处求援。
但此时北京没兵,安亲王岳乐却要守京津,总督马光辉和河道总督杨方兴、漕运总督王文奎以及巡抚郎廷左几个一番商议,保定不能弃,京津又不能来援,只能从宣大山西求援。
山西巡抚石廷柱反对出兵救援保定,但济尔哈朗的儿子济度和勒度执掌山西军政大权,山西总督祖大寿一直在京,此时也跟着迁往承德,这两年轻的亲王坚持要出兵救援,石廷柱也没办法。
最后干脆任这两少年亲王把山西八旗精锐带走了。
他们从太原北上,经平型关进入灵丘,翻越太行过紫荆关,进入保定府的易州,正好到保定的后方。
石廷柱等本来想着,反正也拦不住他们,干脆让他们去,这样还方便他们做走私买卖。
谁料到马国柱会突然就兵出井陉杀到太原城下呢。
马国柱围了太原,却也不急着攻城,兵马休整了两天,然后一面开始劝降,一面派兵扫荡太原外围。
马国柱还对石廷柱用上了套路。
他每天晚上把一部份兵马悄悄的从城下撤离,然后白天再大张旗鼓的到来,于是每过一天,城下的营帐又多了一批,各路兵马旗帜云集。
他又让人故意散布各种消息。
一会是辽东明军已经攻破沉阳,一会是河北明军破了保定,一会是水师破了天津。
等明天又是皇帝在南阳斩了尼堪,后天是吴三桂在关中反正杀了鳌拜李国翰,再又是孟乔芳投降。
总之各种消息满天飞。
太原城里一日数惊,人心惶惶。
马国柱派人射箭书入城招安劝降,那边山西布政使张集本就是个贪官儿,看着明军云集城下,连营十里,早吓的脸色发白。
一番思忖,便悄悄派人出城去见马国柱。
对张集这个老朋友,马国柱也不陌生,双方你来我往的密信往来,很快太原城里的底细就被马国柱知晓的一清二楚了。
张集也得了马国柱的保证,说只要他反正,太原光复后必不追究他罪责,还要为他请功。
张集对当不当官已经不感兴趣,他现在在意的是能保住性命,和他这两年在山西攒下的这大笔财产。
得了承诺,张集也是四下活动,太原知府边大绶是曾经挖了李自成祖坟的人,也早就跟张集一起暗里搞走私的,两人很快就达成一致。
几天时间,张边二人的投降派就拉拢了一大批太原的官吏将校和士绅大贾,他们还数次去劝说石廷柱。
连石廷柱身边的人都被他们买通了。
石廷柱也不是傻子,太原城的形势哪看不懂,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让张集替他出面跟马国柱谈判,争取一些反正好的待遇。
马国柱跟石廷柱也熟,以前在关外就已经同殿为臣了,几番密议后,石廷柱还半夜与马国柱在城下碰了个面,得到了马国柱的亲口承诺。
那边济度兄弟俩在保定听到消息,巴巴的又带兵往太原回赶,结果一路奔波,刚到平型关,还来翻过泰戏山,就接到消息,太原失守了。
石廷柱非常缺德,他虽然投降,却又担心在鞑子那的家属族人,非让马国柱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马国柱率兵攻城,石廷柱带兵出战迎敌,双方大战,然后城中士绅却突然倒戈相向,开城迎敌,他本来已经杀的明军败退,结果太原丢了,最终腹背受敌,无奈被围,他拔剑自刎,却被麾下夺剑,最终被俘。
反正太原丢失不是他的问题。
是济度兄弟俩不听他劝说,中了明军调虎离山之计,把本就不多的兵马带走了,让明军有了可趁之机。然后本来他拼死一战能赢,被一些懦弱投降派给害了。
不管戏演的如何,但太原确实被明军收复。
甚至是兵不血刃。
马国柱拿下太原后,便迅速带着李际遇许定国和丁启光北上,把猩州、代州又给拿下了。
济度兄弟俩领兵晚来一步,代州已被明军所复,兄弟俩还不甘心的率兵来攻,可马国柱领兵据城而守,鸟铳火炮不断,城外还据守数个堡寨,内外相应,清军攻了三次,都是惨败。
结果还被马国柱又来了个半夜偷袭,半夜里杀的营啸,八旗溃散,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退到平型关一清点,十停去了七停。
而马国柱得胜后却也没急着北上,自己镇守代州,分兵把守雁门关和平型关、宁武关,然后兵分数路,回头扫荡山西其它府县。
代北大同府先不管,先以太原、代州为中心,扫荡山西其余地方。
“可惜保定没能拿下,马光辉和石廷柱等守的挺顽强。”
朱以海不以为意,“鞑子失了太原,那保定又还能守多久?”
“石廷柱、张集、边大绶这些人如何处置?”
对这几个人,朱以海很瞧不上,要么是老汉奸,要么是大贪,不过考虑到要安定直隶山西这些投降者的人心,他打算暂时先安抚为上。
“按原职授相应品级散官阶,暂领原职,封妻荫子,封赠先代,荫其一子入国子监,荫一子入讲武堂,让他们送到东京吧。”
“晋商呢?”
晋商,听到这名字朱以海就来气,尤其是其中代表的八大家,卖国奸商代表。
不过考虑到眼前局势,朱以海打算再忍一忍,“之前晋商不是跟张集他们联合起来,跟我们暗里走私贸易这些吗?可以继续让他们走私,用他们的渠道向代北、京津,以及塞外蒙古那边走私贸易,收集情报等。”
这些奸商都该杀。
不过现在杀了却也太便宜他们,而且有些浪费,“让他们捐献一笔金银,就算暂时赎罪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表现,望好好将功赎罪。”
“朕希望他们能够替朝廷好好联络一下漠南蒙古诸部,转达下朕对蒙古诸部的善意,希望他们能够弃暗投明,不要再替鞑子卖命了。
蒙古诸部归附大明,一定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特别是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部落,明中期以来,蒙古人占据河套地区,明失去河套地区后,套虏就成了明朝严重边患之一,此后虽然几经复套计划,但最终都未能实行。
清虏灭林丹汗后,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部归附清虏,清在此分设鄂尔多斯六旗,控制着南及陕北、宁夏长城,北至黄河北狼山、阴山的广阔河套地区,整个河套的地区,只有西套,也就是宁夏一带还在中原手里。
前套和后套都在鄂尔多斯六旗手中,两套周围三面阻黄河,土地肥饶,可耕桑,东西二千里,南至边墙北至黄河,远者**百里,近者二三百里。
黄河百害,唯富河套。
河套既是养马良地,也是塞上粮仓,西北除此外,再无此良地。
明朝失了河套,也就有了困扰大明的二百年河套之患,河套成了漠南蒙古南侵的大本营。
朱以海现在收复了陕北甘肃,也收复了半个山西、河北,接下来自然要开始接触漠南蒙古,尤其是首当其冲占据着河套的鄂尔多斯部。
先通过晋商继续跟鄂尔多斯蒙古人交易,不仅不能闭市,还要加大茶马等贸易,要让蒙古人离不开大明的经济。
经济开路,然后谈弃清附明。
一步一步来,最终目标肯定是要收回整个河套地区的,这是中兴立国之本,中原不能失去河套,正如西方不能失去揶路撒冷。
“派人给吴三桂送去光复山西的捷报,让吴三桂把蓝武道给朕堵死了,再问一问吴三桂,他能不能守的住,要是守不住就立马吱声,朕亲自领兵进关来打鞑子。”
从嘉靖年间放弃收复河套,到如今百年,蒙古人不断的争夺,最终也稳固占领了这里,并把祭祀成吉思汗的八白室落脚河套地区。
由祭祀成吉思汗的四大干耳朵到明代演变为祭祀成吉思汗的八白室,八白室所在部落因此被称做鄂尔多斯。
由掌管成吉思汗祭祀的晋王,到鄂尔多斯部落首领济农,从一开始祭祀在地漠北,到后来按传说成吉思汗曾愿在河套安度晚年甚至葬在河套,因此后来祭祀地迁到河套,鄂尔多斯部及其首领济农也驻牧于此。
鄂尔多斯人,本就是蒙古守护诸多宫殿的部落,他们是守护成吉思汗陵寝的卫士,从成化年间移入河套,当初达廷汗时,他们也是蒙古六大万户之一的鄂尔多斯万户。
十年前,鄂尔多斯内附归清,各授札萨克,共六旗,所部六旗自为一盟,为尹克昭盟。
清册封孛儿只斤·额磷臣为鄂尔多斯济农,又为尹克昭盟鄂尔多斯左翼中旗扎萨克,晋多罗郡王爵,兼尹克昭盟盟长。
“派个使团去河套,正式跟额磷臣宣诏,朕册封他为鄂尔多斯部济农,并加封为大明九原郡王,仍兼尹克昭盟都护,并继续领鄂尔多斯左翼中旗,授都督。朕向额磷臣提亲,希望能够接她一女入宫为嫔妃。”
朱以海觉得满鞑子管理蒙古人的盟旗制度也还不错,可以学习使用。
不过他打算把盟长改为都护,把旗札萨克改为都督,各盟改成都护府,各旗改成都督府,以后名字还可以汉化,也跟他们联姻,再加上互市贸易,先将他们拉过来再说。
其实在明朝的河套与三边冲突中,蒙古求贡和明朝拒贡是重要冲突原因,蒙古是游牧部落,对明朝的经济依存很度,不仅是茶叶布匹,甚至盐铁等等皆赖明朝,而他们游牧的一些皮、毛、牛马牲畜,也需要交易给明朝,才能有较大收益,否则蒙古游牧是很艰难的,特别是对上层的蒙古贵族来说,通过朝贡贸易,他们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但明朝对付蒙古人,经常是一手武力征伐,一手经济封锁,后来又分化蒙古人,只允许部分蒙古部落进行朝贡贸易,但是边市规模小,所以不仅走私严重,而且导致蒙古人经常南下抢掠。
后来明朝建立的九边防线,如防范河套的三边,那些边军待遇低,就靠赶马、捣巢抢劫蒙古部落赚外快,所以蒙古人求贡,最反对的就是三边将士,一旦允许他们朝贡,那他们就不能正当的去抢掠的,因此三边将领的家丁们经常故意去挑起边衅。
明朝的套患也就一直平息不了。
这些玩意在朱以海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经济封锁固然对打击蒙古人有些帮助,但这是双刃剑,其实一味封锁只会起反作用。倒不如利用贸易,跟蒙古人打经济战,只要搞的好,经济武器比刀枪弓箭会有更好作用。
甚至还能用对蒙古贸易赚的钱来加强边防,武装军队,赏赐补贴军人,那远比明朝那种修建长城,弃守河套,常年在三边部署二十万兵马,耗费无数钱财,反而经常被蒙古人南下入侵抢掠强的多。
朝廷不许封贡,但边关走私依然严重,事实上的封锁也没能完成,反而是朝廷损失了大量的税收、利益等,就跟海禁一样是很愚蠢的。
他现在就愿意反其道而行,只要额磷臣识时务一点,朱以海是愿意跟他全面贸易的,甚至哪怕他一时不愿意背清附明,朱以海也愿意跟他们展开贸易。
开放贸易,加大边市,甚至还能一带一路,恢复边地的驿站、墩堡等,还能通过晋商进入河套草原的商队,深入部落里面,探清虚实,甚至是收买拉拢部落首领等。
蒙古人其实在明末,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蒙古了,他们在后金崛起后,已经是人人都可以吊打的存在,成了墙头草,谁强就依附谁。
朱以海现在完全可以一手贸易,一手册封,来把蒙古人拉拢过来。以封贡为名,蒙古部落想要贸易互市,那就得以朝贡请封为名,朝廷借贸易之机,正式册封蒙古部落。
为了贸易,接受册封,蒙古人得到了他们一直渴望的贸易,大明则也能剪除女真的盟友,顺便把蒙古纳入自己的天朝体系。
大明隆庆年间,跟蒙古关系缓和,曾打算跟两翼蒙古都建立封贡互市的关系,但是只有俺答汗接受了大明册封的顺义王,并建立封贡关系,而左翼的土蛮汗,也就是外喀尔喀的札萨克图汗却并没接受。
当然,隆庆和议,本身也确实是个城下之盟,大明君臣也一直引以为耻,而蒙古人自己也认为这是大明皇帝惧怕他们,所以进贡求和。大明后来干脆就捧一踩一,分而治之,扶此压彼。
明朝不烧荒不捣巢赶马,而俺答汗不南下寇边。和议后,也确实曾有过几十年大和平。
现在朱以海愿意给鄂尔多斯更全面的贸易互市,以把他们从满清战车上解绑下来,并安抚住他们,先不起冲突。
通过贸易还能互惠互利,卖茶布瓷器盐铁烟酒等,换回皮毛牛马,还能收取税收,这买卖绝不会亏,要是能够达成联姻和亲,自然好处更多,关系更稳。
至于说将来收复河套地区,那是等干掉建虏,甚至收复建州三卫以后的事了。那还早着,现在没必要就非要把鄂尔多斯就当成死敌一起干,那样四面树敌没什么必要。
“如果额磷臣想要娶大明女子,朕也可以答应他。”
大明有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的祖训,但朱以海觉得双方联姻也不是坏事,他用不着下嫁公主,可以在宫女中招自愿前往蒙古做王妃、国公夫人的宫女,收为义女,赐一个公主封号,送去和亲便是。
出身普通的宫人,去草原成为部落的王妃,甚至能成为皇帝义女公主,只要是自愿的,这不是什么坏事,多少人还求之不得呢。
漠西和漠北蒙古现在都和大明友睦,并向大明称臣纳贡甚至和亲,漠南蒙古完全也可以安抚拉拢为先。
先礼后兵,除非是实在冥顽不灵的,否则没必要到处树敌。
朱以海是个务实派。
就算是大明祖训,他也并不会放在眼中,反正违反的祖制早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违背一条。
一切以中兴大明,复兴华夏为首要,其它的都可以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