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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时,黄泉海上泛起了道道血雾。说来这也是黄泉海和忘川河上的特色了,但凡起雾之时,皆不是白色,而是带着刺鼻血腥的血色迷雾。
九幽国的战船在迷雾中穿行,如箭一般朝前破浪驶去,船头破浪之际,溅起高高的水花。
共工负手而立在旗舰甲板上,紧盯着身前的迷雾。
半个时辰前,他接到了在空中巡逻的讙头民回报,声称一支北阴朝的舰队,正在趁着这股久久不散的大范围迷雾的掩护,往东夷洲转运物资。
为了不让北阴朝狗急跳墙,已有十几日没有出击的共工,决定出击这支舰队,打他北阴朝一个措手不及。
但按那个讙头民鬼兵的回报来说,敌人这次出动的都是广船这种适航性能和续航能力强的大船,可数量居然多大一百多艘。
如果其中只有半数船只装载着粮草被服和弹药,那也足够百万大军所用十天。问题所在就在于此,偏偏那夏州国中不过三十万酆都军而已,这么多的后勤物资显然有问题。
但是为何要用这么多的物资,共工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共工绞尽脑汁之时,追随着他出征的菌人从身后飞奔而来,来到共工身边后,那菌人连礼都没来得及行,便急声道:“禀告大都督,飞天军回报前方一里处发现敌舰。”。
“准备迎战,下令空骑和飞天军打头阵。”共工只得暂时收起困惑,沉声下令道:“所以战船做好近战准备。”。
眼前这片迷雾,此时已稀薄了些许,但十丈左右开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想要远程炮击敌舰,只怕是不行了。
说话间舰队又向前驶出了几十丈去,前方不远处的迷雾中也忽地响起了火炮轰鸣,紧接着就能看到火光在雾中升腾而起。
朦胧的火光在那迷雾中,快速蔓延开来。
在旗舰前方的十余艘战场已经冲入了那火光升腾之处,方才逼近此地就见到数十艘起火的北阴朝广船漂浮在他们前方。
血雾之中哀嚎四起,浓烟滚滚下九幽国的飞天军和空骑突袭而来,不断地从空中雾里,朝着那些敌舰俯冲而去。
敌舰本以为大雾天敌人不会来袭,不曾想九幽国不但来了,速度还如此之快,宛如一道劲风令他们措手不及。仓促迎战下,队形散乱,每艘战舰都没法接受统一指挥。
而九幽国的飞天军和空骑朝着敌舰每每投下火器之际,爆炸随之在敌舰甲板上迸溅,炸起了阵阵火焰和木屑,也偶尔会在那些敌船边激起片片水柱,更是惊得北阴朝的水手炮手们心有余悸,求生欲反而大于反抗的勇气。
九幽国的火器威力极大,每每爆炸都能在船上轰一个窟窿。若不是这些敌舰都是广船,每艘船中都带着多个水密隔舱,当其中一个船舱进水时,由于其他舱位密封,所以船只不会下沉。不然的话,这些北阴朝的舰船则已沉没。
九幽国那组成先锋的十数艘战船立刻加入了战局,船上船头的数十门火炮齐鸣,炮声震天下赤红的炮弹掠过海面,直扑敌舰而去。有了更大火力的船炮支援,眼前的十来艘已经千疮百孔的敌舰瞬间就被击沉。
熊熊火光中甲板的爆裂声和风帆燃烧的作响声中,紧随其后的共工旗舰赶上前来。前方的九幽国先锋战舰立刻心照不宣地变换阵型,向着东西两侧移开,让出一条道路好让旗舰和主力舰船突入敌人舰队之中。
火炮轰鸣声中,大雾已渐渐烟消云散,海面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满是带血的断裂桅杆和带火的断板漂浮在海面上,随波摇曳。
共工的旗舰一马当先,率领着五艘主力福船冲入敌阵。六艘主力战舰一路向前势如破竹,船头船尾,两舷之上架着的火炮一通炮击,打得四周那些敌舰火烟并冒,呐喊和惨嚎声连连四起。
与此同时船上军士也架起了火龙出水,对准了四周敌舰连连轰击,不过片刻功夫,又有三五艘敌舰在爆炸中沉没了下去。
敌船见共工旗舰来势汹汹地突入敌阵,也在惊诧下纷纷架起了火炮,对准了共工的旗舰奋然开火。道道火弹携阵阵劲风而来,重重地撞上了旗舰船身上包裹着的铁皮,碎开之际迸裂出幽蓝火焰,在船体上上窜下跳。
这正是幽冥鬼炮可以打出的业火弹,论射程和威力都不如九幽国的火炮,但其中迸射出的业火却具备着焚烧魂魄的功效;也是北阴朝的杀手锏。
几枚火弹不偏不离地落在甲板上,从爆炸中随着疾射的弹片跳出的火焰,飞溅到四周水手身上,顿时随风而涨,将其体魄瞬间烧灼干枯。
好在这业火暴露在空气中时,若无可燃烧的鬼魂便会瞬间熄灭,但也在一轮炮击后带走了九幽国上百军士的性命。
炮火连天中,共工摇曳着腰下蛇尾朝着甲板边缘走去。来到边上扶着栏杆向下探头一望,只见得那海面上除了飘着敌舰碎裂后桅杆断桨,断木破帆外还多有布袋漂浮其上,可见布袋之上都印着一个大大的粮字。
如此看来,这些敌船绝不是半数以上都是运送后勤物资,而是都运送着粮草弹药。
炮声轰隆下,共工仔细一想后脑中灵光一现,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既然此地能这么多的被服物资,那说明北阴朝也很有可能趁着共工不备之时,往那东夷洲夏州国增援了兵马。
北阴朝纵然战船众多,但多用于运输而火器不足,空中也无空骑掩护,海中更无水莽鬼随行,面对九幽国那些无坚不摧的火炮早已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再加上战船相继起火连连沉没,水手炮手在爆炸中多有死伤,命丧着黄泉海上,多艘北阴朝战舰已然出现消极避战的心态。
猛烈炮击下,局势越来越有利于九幽军,但共工再看完海上漂浮着的布袋后,还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明明带着物资却防备薄弱,这更是反常。
一个敌人借助着黄泉海的旷阔,而他只有一直舰队的弱点,多批水师同时出海,往东夷洲而去的假设,在共工脑海中浮现而出。
也就是说,他在轰轰烈烈地打着这队舰队之时,已经有数支甚至十数支北阴朝舰队,悄然绕开了他朝着东夷洲的夏州国而去。所带去的不但有后勤物资,甚至还有千军万马。
“传令各舰速速解决战斗!”想到此,共工对坐在自己肩头的菌人下令后,他环视着四周水手们怒吼道:“勇士们,奋力作战击沉它们,绝不能让一粒粮食流入夏州国。”。
就在他喊话之时,已有十几艘带火的北阴朝舰船,在共工与手下们无暇顾及之际乘风向东,快速地离开了战场。与此同时,剩余的其他敌舰迅速聚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远遁的北阴朝船只上空云端,也钻出了三艘随着云朵飘飞了半晌的圆形大飞船,正是北阴朝的贯月槎。
“飞天军和空骑击沉那些贯月槎。”举目一看那些从空中投下大片阴影的飞船,共工双目圆睁,迸射出愤怒的火焰。
北阴朝是下了血本了,为了能占据东夷洲不息出动了稀有的贯月槎,这令共工更加坚信了酆都大帝为了在夏州国站位脚跟,绝对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往东夷洲运兵运粮。
随着他的号令落地,旗手摇旗传令,所有围攻敌舰的飞天军和空骑飞掠上空,朝着那三艘贯月槎而去。而已远遁的敌船乘风疾行,也在此刻驶出了一里多去。
三艘贯月槎随之掉头,迎上了九幽国的飞天军和空骑;敌人那运载着诸多物资和弹药,已逃离战场的战船,则在共工的眼皮之下渐行渐远......
平等王和轮转王一头热汗,急匆匆地登上了罗酆山主峰,朝着那六天神鬼宫的宫门而去。
过了正南面那五门道的宫门后,两鬼就见酆都大帝正负手而立在门后广场的对面,看着身前地上的几只鬼车鸟正在抢夺一只牛腿。
平等王和轮转王快步走上前去,惊得那几只鬼车鸟连连怪叫着扑翅飞起。
“臣等拜见陛下。”两鬼一整衣袍后,在酆都大帝身前跪下。
“起来说话吧。”酆都大帝今天心情似乎不悦,脸上尽是阴沉;随之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本,甩给了平等王后,沉声道:“看看吧,这就是抱犊关新上任的督军龚明义,写给朕的第一本奏本。”。
平等王赶忙展开奏本,与凑了过来的转轮王一起看起那奏本来。
上面内容除了状告抱犊关副将嵇康从军费中中饱私囊之事外,再无其他。
两位阎王看了三四遍后,齐齐瞪大双眼,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望向了酆都大帝;随之平等王率先开口,有些颤声地说到:“陛下明察,说我朝中哪个阴帅鬼将会中饱私囊军费,臣都相信。但是这人魂嵇康向来尽忠职守,做鬼也做得清高,多贪赃枉法之事那可是他所不耻之事,怎么可能从军费中中饱私囊呢?”。
“人会变鬼也会变。”酆都大帝怒哼一声后,不悦地呵斥道:“你说的那是他的以前,可不是现在。”。
转轮王和平等王见酆都大帝说话间,身上寒气四溢,知道对方是动了真怒,当下虽有心为嵇康辩解,却也不敢再吱声,只得微微垂首默然无语。
而面有怒气,眼含不悦酆都大帝又何曾不相信那嵇康,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他又何曾不知,龚明义这奏本多半是为了自己的实力,在排除异己呢?
但当他接到奏本的那一刻,一条苦肉计很快就在他的脑海中构成。
他可以暂时不对九幽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但是不能不让九幽国在他的监视之下;既然嵇康是被冤枉的,他索性就装聋作哑,也跟着一起冤枉冤枉这个嵇康,然后把这个鬼才逼到九幽国去。
但是吸取了秦广王蒋子文的教训,酆都大帝还是打算在施行苦肉计之前,秘密召见一次嵇康。
于是他又对平等王下令道:“立刻率领禁军奔赴抱犊关,抓拿嵇康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