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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周明镇求见。”福喜声音里带着不起察觉的发怵。
毕竟这时候被打扰,心情当然不会好。
“知道了。”季宴淮回道。
棠棠的衣服终于穿好了,只是唇瓣比刚刚又红肿了些,美人带泪犹如梨花带雨,让人生怜。
而季宴淮却是想将那梨花在手中揉碎,再放进口中慢慢品尝。
他起身,将鞋子穿上,又俯身啄了啄棠棠的嘴角。
“棠棠,晚上我再来看你。”
他的一句话让有些神游其外的棠棠顿时如坐针毡,现在还是白日,可刚刚她和季宴淮独自在屋中待了这许久。
看着季宴淮即将离开,她突然出声,“我只是和唐大夫请教了几个药理问题,你能不能不要罚他了。”
看他面露不悦,棠棠又道,“我不希望我和你的事牵连到别人。”
季宴淮看了她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嗯。”
棠棠不知道他“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他走后不过一瞬,兰芽几人便走了进来。
看着凌乱的贵妃榻,脸色一红,“姑娘,奴婢给您重新绾一个发髻吧。”
棠棠开始还有些难堪,可看着她们脸色更红,连头都不敢抬,心中倒松了一口气。
阳光从窗格里钻进来,偷偷落在书案上的白玉镂雕笔架上,泛着清冷的光。
周明镇跪在地上,低头看自己膝盖下那张名贵的西洋毯。
室内一片安静。
书案后的人虽一言不发,可他背脊仍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人人都说太子贤良,性格温润,可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的人,都知道他心机手段比龙椅上的那位都要狠厉果决几分,陛下尚且为情所困,可眼前这位,无情无爱,连一丝破绽都找不着。
“殿下……”
周明镇低着头,恭敬地叫了一声。
“今日不知周大人来找本宫所为何事?”季宴淮垂眼,大拇指摩挲着一本烫金帖子,问得漫不经心。
周明镇咽了咽口水,可喉咙如哽住了一般,泛起一丝疼痛。
可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也不得不开口,他低低伏在地上,艰难开口,“下官今日来是为京都郊外女子受害一案。”
这事还得从前些日子说起,有人在京都郊外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女尸,衣不蔽体,死状凄惨。
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死者竟是京中那会仙楼老板的女儿,甄老板中年得女,极尽宠爱,却突遭横祸,还是以这般不堪的模样,那甄老板哪里肯,关了会仙楼,只一心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
平日里,这些达官贵人们在会仙楼宴请歌舞,一时没了地方可去,心中不快,这事就这么闹大了。
周明镇原也没在意,可见着家中平日里荒唐不见人影的儿子日日待在家中,神色恍然,这才察觉出不对味来,抓住仔细一问,这才知道,是那畜牲见着甄家姑娘貌美,便伙同了平日里的狐朋狗友趁人家落单将其掳走行了不轨之事,又在得知了甄姑娘的身份之后,害怕事情败露,在一旁的人撺掇之下,杀人灭口。
周明镇听完之后,气血上脑,差点一头栽进池子里,回过神之后,便想着只要京兆府将案子接过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问清了那日的同伙,便吩咐人将几个身世不显的人扣了起来,只需要将这几个人推出去顶罪,便一切都好说了。
谁知,那甄老板竟状告到了大理寺,那大理寺卿卫景刚正不阿,最是见不得这类欺男霸女肮脏之事,也与他一向不和。
不过短短一日,便查到了周永身上。
卫景这条路定是走不通的,可他是太子的人。
因此,他便找到了这里。
“孤不太明白周大人的意思,郊外女子受害一案是大理寺接手的,和京兆府有何关系?”季宴淮道。
周明镇一顿,心中慌乱无比。
旁边麒麟香炉里香烟缭缭而上,屋内的龙涎香将他的脑袋熏得晕晕的。
他只将脑袋埋得更低,似要钻进去。
卫景虽已查到了周永身上,可还并未给他定罪,如今他就已经找上了太子殿下,如此一来,不就是将罪名坐实了么?
可事情早晚会暴露,如果他今日不说……
想到这里,他道,“殿下恕罪,郊外女子受害一案是……是孽子所为,还请,请……”
他顿了顿,额头触在柔软的西洋毯上,却生生冒着寒意。
“请殿下饶孽子一命。”
说完,他似失去了力气一般,肩膀塌下,伏在地上。
季宴淮没有看他,拇指和无名指一捏,拇指上面沾着的金粉便印在了无名指腹上,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他轻笑一声。
周明镇突得抖了起来,不知道是跪久了,还是被刚刚一声轻笑吓得。
季宴淮懒懒往后一靠,“周大人还真是急病乱投医了,案子是大理寺接下的,和孤有和关系?”
周明镇平日里清醒的头脑似被跪得有些糊涂,听见季宴淮的话便脱口而出,“大理寺卿的卫大人是殿下……啊!”
话还未说完,便被劈头而来的砚石击中了脑袋。
一股热流缓缓而下,他闻到了血腥味,慌忙磕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沉闷的声响清晰可闻。
季宴淮等了一瞬,见底下的人抖成一团,这才慢慢开口,“大人莫要因小失大……”
周明镇呼吸一窒,他被家中老夫人哭得头痛欲裂,哪里还有平日的精明,只一心想着救周永,就贸然跑来东宫,竟得罪了太子
恍然听见福喜公公请他退下,周明镇魂不守舍地站起身来。
阳光猛然照进他的眼睛,周明镇抬手一遮。
可,卫景是太子殿下的人,明明就是殿下一句话的事情,他为何不肯帮他!
以往,他并未明确参与哪位皇子的阵营,可今日的事,昶王得知后,就差人告知了太子与卫景的关系,让他有路可求,然而太子殿下,竟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周明镇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掐入掌心,昶王身后是淮南王府,而太子虽得陛下宠爱,身世却不如昶王……
福喜看着周明镇有些颓败地走了一段路,又忽的脚步轻快了些,他眉头紧皱。
“殿下……”福喜抬头看着书案后那位眉目如画的男子,欲言又止。
殿下不喜他们干涉政事,可刚刚看着周明镇突然有了神采的模样,他又觉得有些不安。
季宴淮手中握着笔,头也没抬,“自掘坟墓罢了………”
福喜一愣。
殿下这话是指周明镇还是他身后那人?
大理寺直属于陛下,若殿下与大理寺卿扯上关系,怕是陛下会生出龃龉。
可殿下与卫景大人平日从未私下见过面,若是周明镇,定是不会知道卫景大人是殿下的人,身后一定有人指点。
是昶王?
不等福喜想明白,书案后的人突然抬起了头,看向刚刚没送出去的小物件。
他瞧着,试探道,“殿下,姑娘此时定然觉得无趣,要不,奴才将此物送过去?”
“送去吧。”等了一瞬,那人故作冷淡的语气道。
福喜一笑,带着东西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