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剑光散去,重漪看见撞在墙上的两人,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指尖还泛着萤火般的白光,她双手握紧长剑,剑尖直指两人,
弯月般的眸子里杀意凛然,她沉声道:“离开这里。”
男人狼狈爬起,捂住自己被剑气击伤的的胸口。受过这一击后,他体内真气紊乱,此时正丝丝从丹田内涌出,在经脉之间流转,扰得他五脏剧痛。
他斜眼看向昏迷在地的浮蕊,心中不知如何抉择。喉头鲜血翻涌,宽阔肩膀为之一颤,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他瞳孔微沉,看向那立在殿中的女子,微风扬起她的发丝。
她背光而立,仿佛神祗下凡。
微微失神,这就是中州的实力吗?
他自知与师妹两人不是她的对手,只能沉默着抹了抹唇边的鲜血,捡起师妹掉在地上的匕首。
将浮蕊横抱起来,清冷的面容上生出些许歉意,淡淡道:“抱歉。”
他和师妹已经全然暴露,昆仑的那些人也一定观察到了此事,不可能放过他们。此刻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这里,离开昆仑。
“在下雍词。我们师妹二人被迫做这些,此刻已经明白不该助纣为虐,感谢姑娘放过。”
说完,冲她微微颔首,随即消失在此处。
静止的时间再次重启,萧霁安和沈达这才重新动起来。
他们的记忆已被仙术自动修复。此时看到重漪拎着剑站在大殿中,萧霁安撩起衣袍,来到她身侧,轻声问:“漪漪,你怎么在这。”
闻言,重漪望向他,杏眼中闪过些许不忍。
因为知道剧情,她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
萧霁安幼时受过很多的苦,所以造成了他这种暴戾偏执的性格。她不敢去想,如果……如果萧霁安知道。
他此生的悲苦皆为了成就另一人的大业。
他会疯吗?不,重漪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他不会疯的,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原本就是个疯子。
她突然有些悲戚,无论是她、是曲夜春还是暴君,他们都是萧云醒的牺牲者。他们身不由己,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即使曲夜春并不想成为皇后,可是她还是会变成萧云醒背后的助立。即使萧霁安上位以来勤政爱民,可他依旧是暴君,是需要被“仙圣”推翻的昏君。
而她重漪,则是要成为萧云醒的良心的衬托,以她之死衬托他的伟大。可笑的是,她没死,萧云醒依旧会推翻暴君。
这次又是什么借口呢?
仙圣的大业……只因为是仙圣,便需要这么多人做牺牲。重漪痛苦,因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为了萧云醒而受这么多的苦。
如果不是他,萧霁安也许并不会幼年丧母,少年失去胞妹,每月都会遭受病痛的折磨,养成如今这幅偏执的疯子模样。
如果不是他,曲夜春是否能够按照她的想法成为自由的人,而不是成为权力斗争的筹码,被父兄骗、被他骗。
如果不是他,幼鲛又怎会被抓到这个地方,丧命王宫。她的家从来都是大海,而非此处囚笼。
她想着,愈发觉得手脚冰凉,身体脱力慢慢滑坐在地,长剑也脱手而落,碰撞声响亮。
重漪鼻尖发酸,她慢慢阖上双眼,任由泪水划过脸颊。良久,才再次睁开眼,睫毛轻颤着,眼睛红得像兔子。
看向萧霁安时,眼中蔓延着无边绝望,声音微哑:“萧霁安,如果你面临的是一个几乎无法打败的敌人,你会如何?”
萧霁安蹲下,慢慢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两人四目相对,鼻尖相抵,桃花眼中柔情缱绻。
低眸时,其中又杀意汹涌。
“我会杀了他。敌人、仇人,向来只能相互厮杀,你死我活。”
也许是因为恐惧,重漪选择隐瞒一切。她甚至有些侥幸的心理,她是鲛人,她并不会死。
即使萧云醒起义成功,那又怎样呢?萧霁安对她这么好,肯定会放她走,她只要能成功跑掉,便能顺利离开此处。
即使萧云醒是什么仙圣,也无法对她如何。
更不用说,她身体内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危急关头用来自保再好不过。
日暮西垂,两人用完晚膳,碧荷呈上萧霁安特意让御膳房做的甜羹,花香四溢,粉色的花瓣在羹汤中漂着。
萧霁安揽过她,将她搂在怀中。用汤匙盛了一勺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道:“应季的桃花羹,里面还放了干桂花。”
重漪心事重重,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桃花羹入口,甜滋滋的,甜得她心里更苦。
暴君替她拢去耳边碎发,桃花眼温柔似水,薄唇勾起,问:“好喝吗?”
她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点了点头,心中愧疚更盛。
“我……”
重漪终于还是掩下眼底复杂,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今天有些累了。”
这是哪里呢?
重漪赤着脚走在宫道上,地上雪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漆黑的夜静谧无声,只有狂风卷着碎雪袭过的声音。
孤零零的几盏昏黄宫灯中烛火零落,正随着狂风而晃动。
她在宫道尽头停下,朱漆大门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东宁宫。
门半掩着,里面是个露天院子,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中间站着个帝王模样的人。
他已是中年,长相与萧霁安有三分像。他面色沉沉,脸色很差,身侧的太监小心地替他打着伞,小声劝道:“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屋门紧闭着,窗纸上烛火跳动,映出一个吊在梁上的女人。她双手紧紧地拽着绳子,身体扭动挣扎着,戚哀喊着:“陛下,救我,救我……”
可院中的帝王表情依旧冷峻。女人凄厉的呼救声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同时,窗纸上的烛火也平静下来。女人不动了,身侧的双手也随之无力垂下。
里面不断传来稚嫩幼童悲惨的哭泣声。男孩拼命地敲着屋门,想要冲出来,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父皇,救救母妃,母妃要死了。”
可无论他如何,都没能换来院中帝王一丝一毫的同情。
帝王两鬓已爬上些许斑白。他缓缓闭眼,无情道:“走吧。”
……
帝王走后,院内的宫女太监也尽数散去,只留下还在拼命叫人的幼童。
重漪这才敢走进院中,眼中划过些许不忍。
终究还是心地善良,她移开了门栓,男孩猛地蹿了出来。
他穿着华贵,头发微微散乱,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桃花眼红肿。
他见到重漪,以为她是宫女,当即跪下求她,一边哭一边擦眼泪:“求姐姐救救我们,求姐姐救救我们。”
这张脸……缩小版的萧霁安?重漪愣住,便听门后传来另一种怯怯的哭声。
小女孩看起来似乎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站在门后躲着看他们,圆脸上满是泪痕。
重漪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小男孩便拉着小女孩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有没有办法将我阿妹带到裴家去。”
阿妹,裴家。
重漪仿佛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她缓缓转过头,遥遥望向屋中吊在梁上的女子。
天启三十五年,弘义侯裴元贪污受贿,圣上下旨抄家。同月,其妹裴璎畏罪自缢宫中,彼时肚中有孕。
留下幼子二人。
她目光微微复杂,虽然知道这并非现实,但看着这样的萧霁安,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真相。
裴家已经抄家,府中上下一百五十人,无一活口。
“裴家——”
重漪还未说完,便被一阵骚乱声打断。小萧霁安神色陡然变得惶恐,他一手拉着重漪,一手拉着自己的妹妹,将她们往屋中推。
他将重漪和妹妹藏进柜子里,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猛地将柜门关上。他肩膀瘦削,还未跑到房间门口便被一个太监拦住,狠狠踹了一脚。
他闷哼一声,抽搐着倒在地上。
重漪透过柜门的缝隙看到这一幕,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妹妹更是手脚乱动,小声叫着皇兄,哭着要从柜子中爬出去。
重漪按住了她,轻轻捂住她的嘴,默默对她摇了摇头。
小姑娘倒也懂事,憋着嗓中的呜咽声,只紧紧盯着哥哥的方向,一滴滴往下掉热泪。
那太监攥着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来,恶狠狠地问:“你妹妹呢?”
小萧霁安只是冷笑,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你们是皇后的走狗?滚回去告诉她!害死我娘,我早晚拿着她的人头去祭奠我娘。”
回应他的只是更加猛烈的毒打,拳头不断落在他腹部,他闷哼着,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然后被重重地丢在地上,如一条死狗般。
另一个太监端着碗乌黑的药,劝那个打他的太监,“好了好了,别把他打死了。去,把这个灌进他嘴里。”
小萧霁安挣扎着,却还是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乌黑的汤药被尽数灌进他嘴中,那太监动作粗暴,不少都灌进他的气管中。
他被呛到,大口咳嗽着,趴在地上已无力爬起。只用尽全力侧脸看向她们,强迫自己露出个苦涩的笑,用口型不断安慰柜中的幼女。
别怕,哥哥保护你。
重漪再也忍不住,她大声叫着萧霁安的名字,破柜而出,想要救他。
可踏出柜门的一瞬间,四周猛地变了样,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消失了。
她呆坐于地,心中好似被万火炙烤着,疼得钻心。
眼眶通红,她喃喃自语:“这世上,从没有人生来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