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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重漪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见辛玚和春夜对面,坐着个极其熟悉的人。
“你……怎么在这。”
目光触及那个粉色衣衫的男人,重漪微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鸣九冲她笑了笑,眼波春色撩人,轻轻道:“凑巧。”
重漪可半分不信他的话,在一侧坐下后,嘟囔着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不是要回妙音门去,此地可和回妙音门的路相去甚远。”
鸣九微笑着捋起袖子,要替她斟茶,问:“那重漪妹妹你们要去哪?”
“别。”
重漪五指张开,盖在茶杯之上,拒绝道:“受不起,也别想套我的话。”
男人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眼底笑意弥漫,慢慢托起下巴,似乎很失望地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一片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摇摇头,虽然是对着重漪说的这话,但目光却一直紧紧地盯着对面的春夜。
逐渐扩大的笑意中,像是隐藏着什么东西般。
春夜低笑一声,丝毫不惧地反瞪回去,“我倒是很好奇这位鸣九公子从妙音门一路追到灵鹤门,你到底是何企图?”
“我已经说过了,未知令我激动。春夜小姐身上藏着很多秘密,我真的好好奇呀。”
他说着,抱着一侧的琵琶站起来。琴弦微动,冲着春夜眨了眨眼,笑眯眯说:“如果春夜小姐想要学琵琶,可以来房间里找我。”
说着,殷红的舌尖扫过唇瓣内侧,眸光深邃,极具暗示意味。
重漪喝了口粥,看向他娉婷离去的背影,嘴角微抽,道:“怎么觉得他走得越来越奇怪了。”
“算了,不讲这个。”
重漪将白粥一饮而尽后,用帕子擦了擦嘴,开口:“昨天兄长给我托梦了。”
闻言,辛玚额角跳动,忍无可忍地拍了下她的脑袋,道:“冕哥还活着呢,你会不会说话啊,那是我们中州的秘术,入梦。”
“疼死了!”
重漪哀嚎一声,委屈地瘪了瘪嘴,继续说:“他让我们找到昆仑蛇,换他出荒川。”
说着,叹了口气,“我原是不愿意的,但兄长说如果按照我自己的能力,估计打倒凌霄还需要五百年。”
中州神女的灵力虽然可以直通天地,但她五百年前以身祭剑已自毁灵身,此刻的身体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鲛人。
总之,她肯定打不过凌霄。
辛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实话说,冕哥多年守在荒川,此刻估计也难以胜过他。而且从我们遇到的修士来看,凌霄似乎还挺受人敬仰的,他应该比以前强得多。”
春夜有些疑惑,问:“信仰也能增加修为和灵力吗?”
“是的。”重漪解释道:“信仰也是一种力量。灵其实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信仰之力也是由灵力转化而来。凌霄之前用命书布局,便是想利用信仰之力来增加自己的力量。”
“而人主又为天子,是天下人的信仰。所以凌霄利用命书的特点,为自己谱写了最辉煌、最流芳千古的剧本。”
“可……”春夜也在这真实的世界中逃亡许久,了解到下界虽然是修士为尊,但仍然存在人主——也就是普通人的皇帝。
重漪看出来她想说什么,抢先答道:“因为这个世界也具有类似命书那样的东西,每个种族都有自己各自的轨道。人主是普通人的王,即使无任何修炼的能力,但他依旧是天子,依上天的旨意而存在。”
辛玚认同地点点头,突然打了个响指,玄紫色的眼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他微微垂目,睫毛微敛眼底深色,懒洋洋开口:“而这个命书,我们叫它天道。凌霄虽然狂了些,也不敢公然挑战天道,所以只能搞了个假的自娱自乐喽。”
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摇头叹气,道:“唉,虽然凌霄挺难缠的。但总归还是我姐和冕哥牛得多,一剑破天地,一剑使潮悬啊。”
那两个人,狠起来连天都敢捅。
辛玚的话让重漪想起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事。她那时候还是个只会哭的小女孩,一日辛冕和辛蕤离开前,让辛玚照顾好她。
兄长离开前,还说回来时给她带整个中州最好吃的糕点。结果他永远也没能回来,只有受了重伤昏迷的辛蕤被抬回来。
她的兄长,永远被困在那个没有日月、没有时间的荒川里镇守妖魔。
直到他学会控制分魂,才偶尔能从荒川中回到中州。
“你说……昆仑蛇真的能够换兄长出来吗。”
闻言,辛玚微怔,随即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低低劝道:“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冕哥的意思应该是暂时可以换他出来。”
镇守妖魔只是对外托词,真正的原因是天道的惩罚,罚他不遵天意,罚他永远被困在那个地方。
至于何时能出来……谁也不知道。天道喜怒无常,寿命永恒,所有的一切在它眼中也只是沧海一粟,它想要熬死辛冕,也只在一念之间。
“好了。”
辛玚结束话题,站起来问她:“那你知道昆仑蛇在哪里吗?”
重漪一时语塞,这她哥也没告诉她啊。
片刻后,福至心灵道:“在昆仑。”
又挨了一下,辛玚恨得磨牙,“就会说废话。”
昆仑山那么大,去哪里去找?
春夜默默从自己袖子中掏出了一本书,说:“也许这个里面有。”
这是她临走时从炼魂师那里顺走的。
书本封面破破烂烂的,边角卷起泛黄,已经看不清封面上的字迹。重漪好奇地翻开书本,发现里面记载的尽是些奇事杂谈。
很像她之前在王宫里见过的那一本。
目录有好几页,分为山川大泽之类的地名和一些怪物的名字。她手摩挲着纸面,一条条往下看,竟然真的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看到了昆仑蛇三字。
翻到对应的页面,只见记载道:“昆仑西北有山,周回三万里,巨蛇绕之,得三周。蛇为长九万里。蛇居此山,饮食沧海。”
“昆仑西北……饮食沧海。”重漪小声地念了一遍,发现它竟然和现实中的地形对得上。
昆仑山脉的西北方确实有一座很高、占地极广的山,且濒临北海,能够做到书中所说的“饮食于沧海”。
她又随手翻了几页,发现其中记载的东西竟然与现实**不离十,而且对于中州的方位也定得十分准确。
“现下也没什么方法,不妨我们就按照此书去看看。”辛玚提议道。
“可能在这件事之前,我们还要考虑一件事。”重漪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将自己口袋里仅存的一锭碎银子掏出来,叹了口气,“就剩这点了。虽然你们不用吃饭,但是我只是个鲛人,还会饿的。”
辛玚给她一个提议,“不如你下河抓点鱼吃?”
重漪生无可恋地盯着他,可怜巴巴说:“我可是你妹妹啊,你忍心吗?”
前者耸耸肩,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倒是春夜皱着眉想了许久,然后从袖中倒出了一堆的金锭子。
“哪来的钱!”
重漪十分震惊。
女鬼颇为不好意思道:“从炼器师那里顺的。”
辛玚:“……”
怪不得天天追杀你,你这是把人家的家抄了啊。
一鲛一鬼一魂凭借这些银子挥霍了半天后,乖乖回到了客栈。重漪正收拾东西以应对明天的出发时,突然传来阵敲门声。
她打开门,发现辛玚站在门外,眉头拧着,神色凝重,开口便说了五个字:“中州不太平。”
中州的承袭制度需要得到天道的认可。但中州王,也就是辛冕、辛蕤的父王。可他早已在千年前的山海之乱中陨落,按例辛冕将承袭王制,但他做了对天道不敬之事,自然而然不会受到天道的认可。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太子。自从他被困在荒川以后,酆都司和中州事务一直由他的堂姐辛蕤掌管。
而此刻辛蕤传信给辛玚,让他小心。
前几日西境传来消息,有一魔头出世。但她的派去剿灭的兵还未到地方,已收到消息说他逃往下界。
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只知道很危险。
听完,重漪心中更加疑惑:“他是猜到自己会被围剿,所以逃来下界的吗。”
辛玚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西境此乱,魔气冲天,甚至惊动了在荒川中的冕哥。我想,冕哥之所以如此迫切想要来到下界,估计也有这魔物的原因。”
“太危险了……”
他想起辛蕤传信时脸上的担忧便觉得心悸。如果做种最坏的打算,魔物和凌霄碰到一起,那危险的不仅是下界,就是中州也难保太平。
如今的局势太过奇怪了,连初生的魔物都能通过雾海,让人不禁担心中州和下界的分界线会不会被削弱了。
千年前的山海之乱,中州输得很惨。辛玚按了按发痛的额头,总之决不能让下界与中州再次联系起来。
重漪也点点头,说:“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先去找到昆仑蛇,让兄长出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