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赶到近旁,柳叶正要开口叫“娟秀姐”,忽然见那人小声啜泣,还不时抬手擦眼泪,柳叶心下一沉,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娟秀姐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柳叶胡乱猜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转念一想或许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被熟人看见,因此柳叶打算悄悄走掉,等抽空自己专门去找她一趟。
哪知不巧,桶里的鱼突然跳起,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娟秀忙回头,看见柳叶,立刻招手,“是小叶子啊,来坐会儿吧。”
两人并排挨着坐在大树下,眼前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脚底下是潺潺流动的小溪,山上的枫叶像火一样炽烈,站在山坡上,看见这美不胜收的迤逦画卷,令人见之心情愉悦。
看着身旁的娟秀姐,柳叶不禁想起小时候,每次娟秀见到她,都会把她抓住,帮她洗头发扎辫子,看见她衣服上有破洞,便拿起针线给她缝补。冬天的时候没钱买棉鞋,穿着破烂的单鞋跑来跑去,娟秀姐看见了,回头就帮她和奶奶量了尺寸,没几天给祖孙俩一人做了一双棉鞋送过来。
娟秀姐的母亲瞎婶儿对祖孙俩也同样如此,刚开春正是蔬菜紧俏的时候,自家地里但凡有菜长出来,总不忘给她们送点。柳叶上学后,没法照顾奶奶,是瞎婶儿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有什么活儿顺手就帮着做了,比如给奶奶担水,帮奶奶洗洗衣服,去集市上帮奶奶捎买东西……
她母女俩对柳叶和奶奶的恩情说也说不完,柳叶一直铭记于心,自从能挣到钱后,每次柳叶回来给奶奶带东西时,总不忘给瞎婶儿也带点,以尽一尽她的感激之情。
可她能力有限,除了送点吃的穿的,柳叶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她总想着若是哪天自己有大能力,一定好好回馈这片土地上所有对她有恩的人。
可她现在只能教书,薪资微薄,真的是有心无力,柳叶思绪飘散,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娟秀,小心地问:“娟秀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方不方便说一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她忖度娟秀刚生了孩子不久,可能需要钱,想着欠穆天辰的钱可以缓缓再还,自己手里挤挤还能凑点钱出来,要帮娟秀姐先渡过难关。
娟秀一张脸木然无神,喃喃地说:“我……我又要出去打工了。可……”她忽然双手捂住脸,眼泪再次滚下,“可我女儿还不到一岁,实在不忍心离开她。”
“啊?那……不能等等再出去打工吗?孩子还那么小,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
“我也想待在她身边,可没钱怎么办呢?你瞎婶儿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一直咳嗽,让她去医院检查她怕花钱也不肯去。养孩子要花钱,照顾老人也要花钱,处处都要用钱,我真的快要急死了。”
柳叶哑然,她拿出的钱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可帮不了太多,没有出路,始终不是办法。
“咱这地方啥都好,就是太穷了,不出去打工就没活路,啥时候能在家门口找份糊口的工作就好了。”柳叶心里一直回响着娟秀说的这句话,她也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帮乡亲们一把。
娟秀心事重重,没多聊两人就各自回去了,临走时,柳叶将桶里的鱼悉数都给了娟秀。
回到家后,她跟奶奶说起瞎婶儿生病的事儿,奶奶一听就急了,“那可咋办啊?你瞎婶儿没少帮咱,咱不能没良心,得去看看她啊。”
“奶奶,你先别着急,我已经打算好了,咱一会儿就去。”
柳叶洗漱过后,简单吃点午饭,又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翻出钱包所有的现金,又找老校长借点,总共凑了一千块钱,将自己还有几件比较新的衣服拿出来,一起包好,装在一个大袋子里。临走时想起瞎婶儿病还没看呢,她嘱咐奶奶再等一会儿,她要去找穆天辰帮下忙。
正值午休时间,全生诊所静悄悄的,大铁门锁上,屋里一个小护士正趴前台打盹。
“咚咚咚”柳叶小心叩响大铁门,小护士抬头,揉揉惺忪睡眼刚打算走过来,可没走两步,待看清来人后,又立刻坐回原位,继续趴在位子上。
柳叶只得再次拍拍门,小声哀求,“姚姐姐,帮我开一下门呗。”
那人换个睡姿,理也不理柳叶。柳叶寻思不求她了,直接给穆天辰打电话,一摸口袋才发现糟糕,来的时候太着急,手机忘拿了。
于是只得再好言相求,“姚姐姐,不帮我开门也行,那你行行好,帮我叫一下穆天辰吧。”
“你叫谁姐姐呢?”小护士抬头,眼皮一翻,脸上堆满怒容。
柳叶笑嘻嘻说:“嗨,那让我叫什么呢?姚妹妹或姚美女,都行,你随意选一个,爱听哪个我叫哪个?求你帮我开下门吧,我找他真的有事。”
这人名叫姚云菲,是诊所新招来的实习护士,家世好,人也长得美丽娇艳,自从见了穆天辰后,便一颗心扑了上去。
刚开始她对柳叶很友好,每次见柳叶带奶奶过来看病,都会热情帮忙:打点滴、拿凳子、拿药……然而自从偶然一次看见柳叶和穆天辰有说有笑的聊天,得知他们是老友后,对柳叶的态度大打折扣。
每次见到柳叶不是翻白眼就是吹胡子,跟踩了她尾巴一样,起先柳叶还不明所以,无意间听旁人说她一直在追求穆天辰后,才恍然大悟。
可那时柳叶和穆天辰还没确定关系,不管柳叶怎么解释,姚云菲坚决不肯相信她的话,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有眼睛看得到,你对他没心思,难保他对你没心思。”
柳叶着实无可奈何,现在她已然接受穆天辰的告白,再解释什么也没必要了。
又向她好言好语求了几遍,姚云菲还是没反应,柳叶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帮自己了,于是退后一步,手脚并用,几秒钟攀过铁门。时隔多年,她的身手依旧灵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姚云菲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流……氓。”
“没办法,不是被你逼得吗?”柳叶仰头冲屋里叫,“天辰,天辰,快出来。”
“你做什么大叫,丢不丢人啊?”
“这有什么,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哼。”话音刚落,见穆天辰披件衣服从楼上匆匆走出来,“小叶子,你来找我了?”语气里是藏不住地惊喜。
“对啊,我来找你给人看病,可非有人拦着不让我见你。”
柳叶用眼神示意后面,姚云菲一脸尴尬,忙冲穆天辰摆摆手,“别,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儿。”
穆天辰过来揉揉柳叶的头顶,一脸宠溺,他一手扣衣服,一手拎药箱,“走,咱们去看看。”
跟穆天辰走到门口,柳叶回头冲姚云菲做了个鬼脸,看见她生气却毫无办法的样子,柳叶不禁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呢?心情这么好?”穆天辰不明所以。
柳叶凑近,悄声道:“我跟你说哦,喜欢你的那个姚护士处处给我使绊子,我刚把她气得不轻,因此心情大好。不过你别说哈,为什么你这人走哪儿都能招女孩子喜欢呢?”
“那可不吗?要不然……怎么追到你呢?”穆天辰难得的狡黠一笑。
柳叶不禁红了脸,嗔骂道:“哼,混蛋,不害臊。”
穆天辰开汽车带着柳叶和奶奶很快到了柳湾村,自从和伯父伯母大吵一架后,柳叶就没再回过这个村子。先前来去匆匆没多留意,现在才真切感受到村子的寂静和荒无人烟,偌大的村庄,一直回荡着狗叫和鸡打鸣的声音,不像小时候处处都是人的喧哗。
路边荒草半人多深,破败的房屋东倒西歪,一路走来,只有成群结队四处游荡的孩子和倚在墙根下垂垂老矣的龙钟老人。村子真是荒凉极了。
穆天辰将车停在瞎婶儿门前,立刻引来一群小孩儿围观,看他们衣衫褴褛的模样,柳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如此,不禁眼眶酸涩,她翻翻包里,找出几块巧克力,立刻拿出来分给孩子们吃。
瞎婶儿家的房子并没有比柳叶她们家好太多,不过多了几间房而已,同样是又矮又黑的泥瓦房,屋外光线充足,屋里阴森暗黑,乍一走进去,眼睛根本适应不了。
屋里倚在墙边处有一团黑影,柳叶试探着叫了声“瞎婶儿”,那人慢慢抬头,看见柳叶和奶奶,嘴唇哆嗦着应了声“小叶子,你和大娘来了。”
柳叶忙搀扶奶奶过去,两个老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奶奶关切地问:“她婶儿,你咋了?这么短时间没见,咋瘦成这个样子。”
闻言,瞎婶儿难掩悲痛,说话有气无力,“哎,我怕是……不久了。”
“可不能乱说,你比我年轻的多,我这糟老太婆子都还没走,咋能轮到你?”奶奶拍拍瞎婶儿的手,一个劲儿安慰她。
娟秀姐端了凳子过来,柳叶搀扶奶奶坐下,趁这间隙,穆天辰上来帮瞎婶儿检查身体,瞎婶儿瞅着穆天辰,喃喃地说,“这小哥眼生的很呢。”
瞎婶儿其实不瞎,至少没完全瞎,只是她打从出生起就高度近视,看人需得眯缝着眼才能看清。
“这是人小叶儿给你请来的大夫。”娟秀姐插话道。
瞎婶儿十分感动,一个劲儿地念叨,“哎,好孩子啊,好孩子……”边说边流眼泪,奶奶坐到她跟前,让她安心不要多想,安心养病。
两个老人拉话叙家常,柳叶和穆天辰一起走出来。
“怎么样?瞎婶儿的病还好吗?”柳叶急忙问穆天辰,只见他面有难色,然后轻轻摇摇头,对跟出来的娟秀说:“尽快带老人家去大医院检查一遍,情况……怕是不大好。”
娟秀的心沉到谷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然后小声嘤嘤地哭起来。
瞎婶儿的丈夫,大长叔蹲坐在墙根底下,“吧嗒吧嗒”抽旱烟,他脸色深沉地像是能掐出水来,想必已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几人心事重重,谁都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气氛太过凝重,柳叶感到憋闷,她将带来的衣服和钱塞到娟秀手里,恳请她一定收下自己的一点心意,然后转身跑出去了。
柳叶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一想到瞎婶儿可能将不久于人世,泪珠子就止不住往下落,“瞎婶儿是多好的人啊,咋偏偏就好人不长命呢?!”
她气愤不已,抬脚将路边的小石子踢飞,“扑通”一声落在水塘里,激起一片水花。
霎时枯草丛里蹿出几个毛孩子,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大声嚷嚷,“谁啊谁啊,这么讨厌,没看哥几个正钓鱼呢吗?”
当柳叶认出他时,他显然也认出了柳叶,只是高个男孩儿认出柳叶后,面上虽窘迫却仍梗着脖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其他几个小孩儿见到柳叶,则是立刻低下头,讷讷叫声,“柳……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