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 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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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原本只是躲在门口偷听，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可是，听到这声久违的呼唤以后，她忽然泪如泉涌。

是自己连累了袁振，本来已经做好再也不见面的打算了。

丁玲紧紧捂着嘴，无措地看向李苏画，漂亮的双眸盈满了泪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李苏画走到她身边，鼓励般地笑了笑，“快进去吧，他也在等你呢。”

丁玲还是狠不下这个心，终于转身走进病房，来到病床前，抱着刚康复没多久的袁振嚎啕大哭。

这半年来，她积攒了太多委屈与不甘，原本平静的生活变得面目全非，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奇迹也终于发生了。

赵雯也感动地抱住他们，“多亏了阿玲提供的线索，”

望着眼前这一幕，李苏画也慢慢红了眼眶，忽然觉得，这是自己上了高中后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松开袁振以后，丁玲拭去眼泪，轻声道：“等你养好了身体，就去复读吧，一定要考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好，你呢？”

“……我就不拖累你了。”

丁玲眼神回避道。

她与袁振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他都一直照顾她，为她解答学业上的疑惑，替她赶走骚扰她的混混，像个骑士一样永远走在她前面。

为了回报他，更为了弥补他，丁玲几乎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至于陪他走接下来的路，她不敢奢求。

袁振却轻柔地问道：“阿玲，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怕我配不上你……”

她低头哭泣。

袁振轻轻拢住她纤弱的身躯，让她把头枕在自己消瘦的肩上，两个受伤的人互相依偎。

“怎么会，该担心这个问题的人是我才对。”

丁玲闻言一怔，随即泪流满面，高兴地抱住他。

他轻声道：“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越过重重磨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隔天便是除夕，大街小巷都挂上了红灯笼中国结，洋溢着迎接节日的喜庆氛围。

李苏画家里来了一堆客人，七姑八姨九婶的，围在沙发上挨个问她问题，差点把她挤得不会呼吸，赶紧笑着找借口开溜，逃进厨房帮她妈妈的忙。

躲得过进门，躲不过饭桌，酒席上，亲朋好友坐满，七嘴八舌地问后生们的近况。

“小娟在大厂转正两年了吧，薪资待遇怎么样，找到男朋友了没有？”

“没呢，大姨，我这几年还是想着以工作为重心……”

“哎，别这么说，总要成家的嘛，既然你还没对象，三姨告诉你啊，咱们小区有一个特别好的小伙子，德国留学回来的，好像叫什么，海德堡大学……”

趁着表姐被家里人盘问，李苏画赶紧多扒两口饭。

“……大姨，我这都稳定下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们怎么不问问苏画呀，她今年就要高考了，可紧张了。”

桌上才想起这茬，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小画成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考的大学？”

“在电话里听你妈说你期末考得挺不错的，是不是准备发力了？”

“小画想好以后要找什么工作了没有？一定不能马虎，到时候别像我邻居家的儿子，念到大三了又闹转专业。”

李晓娟……

李苏画在座位底下掐了一把她的腰，后者极力憋笑。

俞琴也看向她，“对呀，之前问你有没有想好考哪个大学，你都没个准话，至少得先定几个学校下来吧。”

李苏画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她爸，她爸扭着身子在看新闻联播，还挺专注。

“我想考……”

说不知道有什么学校，丢人，说耳熟能详的名校，她考不上，

一众亲戚都看着她，一副今天必须要听她说出来的架势，看来是逃不掉了。

“……我想考警校。”

俞琴瞪大眼睛看着她，“警校？什么时候决定的，之前怎么没听你讲过。”

“有志气，咱们亲戚里还没有干公安这行的，叔叔看好你啊。”

“你可别添乱了，女孩子考什么警校，读个商科或者文科多好，警察过年还要值班呢。”

……

长辈们又开始讨论当警察到底好不好，以后发展如何，七嘴八舌，意见不一，最后还扯到公民义务感去了。李苏画生怕自己又成了全场的焦点，不敢随便插嘴，默默夹菜，时不时抬头瞄一眼。

想考警校的话并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这段时间慢慢确定的。

李苏画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从小就爱管闲事，爱主持公道，经常被俞琴骂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比如小学二年级，俞琴带她去面包店，排队结账的时候，前面有个阿姨插了一个高中生姐姐的队，李苏画看见后直接喊了出来。

“阿姨，你为什么要插这个姐姐的队？”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高中生姐姐也点了点头，那个阿姨面上挂不住，扔下东西走了。

又比如高一时期的某个周末，一家人吃完晚饭去公园散步，路过一段小径的时候，李苏画看见有辆车停在路边，车子的后备箱打开了，好像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她没多想，对俞琴道：“我去看看。”

“诶，等等。”

后来发现车主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三人合力帮他解决了。回家路上，李苏画和她爸都因为帮了忙而感到高兴，俞琴却提醒道：“如果那是一个人贩子，我和你爸恰好又不在，你这么冒失地走过去，不就中招了？”

李苏画摸了摸头，“我会分辨的嘛。”

“坏人会把坏字写在脑门上吗？”

“……那我以后谨慎点，先远远问一句就是了。”

俞琴对她的这一点“与众不同”感到很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该怎么描述这种“病症”呢？

正义感？好像还没有那么高大上。同理心？多多少少有一点吧。她不太擅于思考，每次都是想做就去做了，事后回想起来，好像也没必要去深究那个“原因”。

吃完饭，又唠了会嗑，亲戚们要回去了。李苏画送到家门口，笑着挥手说再见，一旁的表姐忽然挥手叫了她一声，“苏画。”

几个家长还在说话，李苏画凑过去，“怎么啦，要给我发红包？”

“也就你这么厚脸皮了……对了，你以后真的想当警察？”

李苏画点点头，“暂时也想不到别的了。”

“……嗯，我也支持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女孩子就要做自己想做的。”

亲耳听到她的认可，李苏画眼神一亮，有些感动。

李晓娟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耳边悄悄道：“下学期好好努力，考上警校了，老姐给你封个大红包。”

“……好！”

-

窗外飘来遥远的烟花声，春晚里放的小品不知道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

客厅被安宁的氛围笼罩着，电视机的声音放得很小声，估计是家中老人不习惯熬夜，已经睡下的缘故。一条小黄狗乖巧地窝在沙发边，呼吸均匀，好像已经睡着了。

在这个平和的除夕夜，祝家兄弟迎来了久违的独处时光，窝在沙发里，断断续续地聊天。

十三岁的年龄差，聊起天来却没什么隔阂，不知道是祝成真太早熟，还是祝平川对后辈有种天然的亲和力，亦或是兼而有之。

“成真，想好以后要往哪方面发展了么？”

自从祝成真上了高中，祝平川就没再担心过他的学业了，这个弟弟学习的扎实程度简直比当年的自己还稳。

“……航空航天，或者大气科学。”

“哈哈，我就知道，爷爷以前学的也是这方面……你和他一样，喜欢看星星。”

谈起已逝之人，两人眼中已不再迷惘，只剩下亲切的怀念。

望着电视里温暖的小品节目，祝成真忽然道：“哥，你觉得我和你像吗？”

祝平川偏头想了想，“戴眼镜的时候挺像的，不过仅限于表面。”

兄弟之间果然了解对方，一个温润，一个反叛，怎么看都不像。

说起来，祝平川的成长环境的确比祝成真的顺利一些，至少那时候父母还没有闹离婚，长辈们身体也硬朗，使他形成了温和而坚韧的性格。

祝成真就没那么好运了，不如说他赶上了最坏的时候，因此，祝平川对这个唯一的弟弟怜爱有加，希望他不要走上歧途。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有意无意的影响奏了效，得知祝成真也想考国防科大的时候，祝平川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和欣慰。

可是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祝成真好像在模仿他。

于是他也抛出一个问题，“成真，你为什么想考国防科大？”

“……”

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祝成真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如果是以前，他会痛快承认，自己就是在模仿祝平川。可事到如今，答案又好像有些不同了。

“起初的确是因为憧憬你。”

祝平川挑了挑眉。

“……后来我意识到，过度的憧憬让我把自己原本的样子都隐藏了。”

祝成真垂眸缓缓道。

自己的追逐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模仿，使那个独一无二的“祝成真”渐渐缩进名为“祝平川”的影子里，差点错过自己喜欢的人。

祝平川笑而不语，看来这小子都已经自己想清楚了。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祝平川的，他拿起来看。

“工作？”

“不是。”

他回了好几条消息，才把手机放下，嘴角微微上扬。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哥，我有喜欢的人了。”祝成真平静道。

对他来说，讲话的语气愈平静，愈代表确定。

祝平川微笑道：“那就去追。”

祝成真点点头，起身拿上手机，一旁睡着的狗狗迷迷糊糊抬起头，被他rua了两下。

“这么有行动力，现在就去？”

“忽然很想见到她。”

祝成真在玄关处匆匆穿好鞋，低头笑着道。